《你与光同暖》慕浅年

44、44.项链坠子

　　叶思言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无论是不与人肢体接触还是不信任别人，都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和不安感。

　　所以在别人面前睡着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但现在，却又偏偏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手机屏幕上的人物已经变成灰色，又渐渐息屏消失，漆黑的屏幕中映入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他侧着头，正在用一种艰难的姿势看着歪在肩上的女孩儿，眼中裹着墨色浓雾，拳头收紧。

　　复杂交缠的情绪顺着眼底涌进大脑和心口，在其中你争我夺试图论出一个结果，却又似乎并无所获。

　　直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断他绷紧的下颌线，他猛地扭头，眼中的寒霜惊得来人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正是刚才过来送薄毯的护士，她看看陷入沉睡的女孩儿，压低声音上前，“打扰，我来拔针。”

　　顾乘舟这才反应过来，五分钟前他看到吊瓶快要见底，确实和边上拔针的护士打过招呼。

　　“麻烦了。”他点头示意，右手越过两人伸到叶思言的左边，轻手轻脚捏住手腕，“麻烦你轻一点。”

　　修长的指尖拂过女孩儿泛青的手背，顾乘舟叫住转身的护士，“请问一下，她手背这是什么原因？有什么办法缓解？”

　　“她的血管太细了，而且要求必须扎左手。”护士解释，“皮下出血，问题不大，担心的话可以热敷，如果24小时内没有缓解需要来看医生。”

　　“好的，谢谢。”

　　于是叶思言睡眼惺忪、意识回归的第一瞬，先感觉到的就是手背传来的温热感，舒服极了。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个裹着毛巾的热水袋，她皱眉，“这是什么？”

　　从她有动作就已经注意到的顾乘舟跟着她缩手的动作，捏着热水袋跟过去，“热敷，你手背青了，护士说这个有用。”

　　手背的温热突然有些滚烫，毛绒绒的柔软任她移动也不曾离开，紧紧贴在上面，和充斥在空中的凉意截然不同。

　　突然间，叶思言好像明白了自己一退再退的底线究竟为何——大概是因为，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阳光的！

　　眼底的少年抬起热水袋仔细看了看，点头，“好像是有点用。”

　　她抬手看看，叶思言小时候被药丸卡住喉咙险些丧命，大概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她很不喜欢吃药，所以大部分时候还是选择打针或输液。

　　而这应该是第一次输液之后，她没有早就习惯了的那种整条手臂都是凉意的冰冷。

　　不等她说什么，顾乘舟已经抬头看了看外面，又掏出手机，“已经中午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算了，还是回去吧。”叶思言敛起眼底深意，抬头，“我准备回桂苑区，要不要一起？”

　　顾乘舟不太赞成：“你需要按时吃饭。”

　　“回去自己做，不太想吃外面的东西。”叶思言开口解释，这个时候她只想回到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地方待着。

　　“......那好吧。”顾乘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点头又问，“我可以蹭饭吗？”

　　哪里是蹭饭这么简单，他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想跟叶思言一起回去而已，后者从他眼底看出藏得很深的担心，心头微热，“好。”

　　输过液又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叶思言恢复的还不错，看上去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他们回去时顺便去了趟附近的超市，她好久没有过来这边住，家里应该也没有什么能吃的。

　　菜市场、超市包括逛街，叶思言一个人不知道走过多少次，而且她确实习惯了，不用考虑别人也不用等谁，自己随走随看很自在。

　　可是现在扭头就能看到跟在身边的推车和少年，看着他亦步亦趋，看着他好奇地凑过来问为什么买？好吃吗？怎么选？

　　确实有些吵，也确实比叶思言自己时花费的时间长，但却有莫名地让人心情愉悦，多了些其他的感受。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翻看青菜，挽着手臂的女孩正在看薯片，两个孩子拿着比脸大棒棒糖跌跌撞撞，女人和孩子捏着推车两侧一个拿进一个拿出、男人含笑看着......

　　路过面包区，正在小电饼铛前煎吐司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笑笑，抬手，“新款全麦，即食煎炸都可以，两位尝尝看。”

　　叶思言笑着道声谢，接过牙签，工作人员转手又要往顾乘舟面前递，却被后者摆手躲开了。

　　熙熙攘攘的空气中充斥着或怒或笑的交谈，夹杂着不远处的大嗓门和节奏感十足的剁肉声，鼻尖的气息就更加复杂了。

　　而这，也是最真实的人间，最普通的生活——人间烟火气，大抵也不过如此。

　　最后来到生鲜区，叶思言侧脸问道：“你不是喜欢清蒸鱼吗？要不要去看看鲈鱼新不新鲜？”

　　“算了。”顾乘舟摇头，“随便买一点好了，别弄这么复杂的，这个我又不会做，你还生着病呢。”

　　“没事的，清蒸鱼不麻烦，而且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叶思言看上去挺开心的，“你在这里，我过去好了，里面都是水。”

　　顾乘舟跟上去，“还是一起吧，里面人好多。”

　　接下去叶思言很快就发现了，原本好像也不太喜欢跟人靠近的少年全程挡在外侧，把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虾挡下。

　　“就这条吧。”叶思言拿起放着的鱼兜，正要抬手去捞，另一只大掌已经先一步接过手里的木杆。

　　“还是我来吧。”顾乘舟放开推车，上前，“哪有让女孩子做事的。”

　　女孩子？被推到后面的叶思言眼底神色顿了顿，清浅眸色渐渐晕上一层比笑意更加深刻的东西。

　　再从超市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身边跟了别人，东西也不在自己手上，虽然叶思言说帮忙拎，但顾乘舟就是不给。

　　回到家后，顾乘舟倒是真的有心帮忙，但属实是越帮越忙，让叶思言都怀疑这位是不是没进过厨房。

　　顾乘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会开水煮面条和泡面。”

　　“行了行了，你去外面玩一会儿吧。”叶思言摇头失笑，“放心，我真的好多了，有事我会叫你。”

　　话是这样说的，可顾乘舟最多也只能保证不进厨房打扰她，反倒抱着手倚在门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加上身后一直喊着‘可以了可以了’的顾乘舟，所以叶思言只随便做了几道菜。

　　清蒸鱼、红烧排骨、蚝油生菜、还有个芹菜香干，都是顾乘舟喜欢的。

　　“好香啊！”少年拿着碗和筷子过来，神色夸张地扑过去看看吸了吸鼻子，“要是能一直吃就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吃的时候跟我说就好了。”事实上叶思言也挺喜欢和他一起吃饭的。

　　她很少有机会感受别人说的那种在餐桌上的温馨自在，饭局一直是国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里。

　　而在现代的快节奏中，好像大部分时候也只有吃饭才能把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自在又放松。

　　但显然这些东西都和叶思言无关，她的餐桌上只有争吵和安静两个极端，即便她花费再多的精力去准备一桌美食，结果也是这样。

　　可顾乘舟不同，他会在饭桌上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也会在叶思言动手时帮忙递碟子、端菜，然后开心地一边夸赞一边大口吃，还要抽空给她夹菜。

　　就比如现在，送两块排骨到叶思言碗里，他边吃还要边分出嘴巴问：“你手腕这里是怎么回事啊？”

　　叶思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没什么，一个牙印而已。”

　　很淡的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顾乘舟应该早就看到了吧，怎么现在突然问起来？

　　“别人咬的？谁咬的？”

　　“一个小朋友。”叶思言低着头，垂下的眉眼看不清色彩，但声音也可以听出来她的愉悦和追忆。

　　面前的少年不自觉地停了筷子，但陷入回忆的叶思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神。

　　“好多年了，我那时候陪外婆回来养病，在小区后面的巷子里遇到的，不过我只在那里待了大概半个月就被带回家，后来就没再遇到过。”

　　顾乘舟：“......你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叶思言点头，“我走之前还送了他一条项链，是外婆买给我的，说是有好运，可那位师父也说了，这种东西看缘分的。”

　　她觉得这东西大概不该属于她，和她也没有缘分，所以并不能给她带来好运，而且当时她身上只有那个，索性就送了。

　　想到这里，抬头的叶思言眼中闪过惦念，“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如果有机会还......”

　　“是不是这个。”顾乘舟打断她的话，抬手从衣内拉出红绳下面的坠子。

　　水蓝色的坠子在明亮的光下熠熠生辉，愣住的叶思言呼吸一滞，瞪大的眼睛从坠子移向少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