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顾流昔

8、第六章

　　东方闻樱一醒来就发现她的闺房里站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人，每个人脸上的焦躁与担忧在见到她睁开眼一刹那明显缓了许多。记忆卡壳了片刻，她疑惑地眨着干涩的眼皮，问道：“我怎么了？”出口便知声音沙哑的厉害，嘴唇干裂几道血口，有种淡淡的刺痛。
　　“你晕倒在月湖堤岸，是玄武把你背回来的。”黎漠递过来一杯水，“喝掉。”
　　闻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觉醒来的确口渴非常。她来不及出口称谢，端起杯来就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口，止住了呼之欲出的燥热。
　　“我为什么会晕倒在月湖？”她清了清嗓子，仍没反映过来。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黎漠抚上她的额头，“而且居然还冻得发起高烧。”
　　“那温度简直可以烧开水了！”南方朱雀插嘴，调侃道。
　　“月湖？”回忆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始终模糊不清，闻樱茫然摇头，“我不清楚。”
　　“不清楚就算了。”黎漠不细问，支退众人，“我们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黎姐姐——”东方闻樱急忙开口唤住欲离开的黎漠。
　　黎漠挑眉。
　　“他......有没有来看我？”
　　望着她期盼又有些扭捏的眼神，黎漠着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不关心自己是如何病倒的，反而最在意阎焰是否探望她，可见痴傻到一定程度了。爱上断肠崖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爱上了崖主更是不可能在他身傻上得到什么回应。阎焰几乎是个无爱之人，即使有人为他死，他也不会去感动的一个人。闻樱这段感情注定了遥遥无期。
　　“崖主已有妻室了，樱儿。”她淡然提醒。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有来见我？”闻樱的心一下子冷下来，“即使我死了他也不闻不问？还是说他巴不得我快点消失？”
　　“樱儿，是你要的太多，崖主给不起。‘
　　“不是给不起，而是他根本不想给！“
　　“既然知道他不想给，那么你还奢求什么？”黎漠扯出一方唇，“追求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只能说是你太傻。”
　　“黎姐姐，你不要总是提醒我好不好？”东方闻樱撇撇嘴。
　　“樱儿，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对崖主是真的感情，还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我只能说这么多，其他的你自己领悟。”黎漠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三更了，你昏迷了一整天。闻樱，等我走后你该自己仔细回忆一下作业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好歹你也是断肠崖的人，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伤了你而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人真的很可怕......或许，他根本不是‘人’。”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闻樱胸口穿过，她瞪大眼睛看着表情晦涩的黎漠，“什么意思？”
　　“没什么。”黎漠眼中精光一闪，化为平日的平静，又深沉地不可捉摸起来，似乎先前什么也没有说，“我真的得回去了。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在‘锦绣轩’等你。”

　　黎姐姐很奇怪！自从蝶姬住进断肠崖以来，她就变得更加深沉了。不仅如此，崖内几乎每一个人整天都忙于辛苦训练，一付整装待发的样子，纵使东方闻樱再不经事，也嗅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他们，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闻樱紧皱眉，忽然胸口一阵剧烈刺痛唤回她的思绪。
　　钻心的疼痛！闻樱起身跳下床榻，对着铜镜咬紧牙拉开前襟，赫然一火红色罂粟花隐疾开在她的左胸口上！疼痛渐缓然色泽越鲜艳！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她的胸口多了这样一块印记？不像是受伤留下的疤痕，反而像印在肌肤里层，隔着一层雪肤，借由血液生成的罂粟！
　　闻樱一怔，记忆缓缓注入脑中，惊异而大骇：“魑魅！”
　　一阵狂风猛的掀起禁闭的窗棂，一声嬉笑由远及近：“喊我做甚？”
　　“魑魅，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契约啊，这是你我之间的契约。”一道紫光飞快地飘落至屋内，衣襟飘扬尽是香气袭人。任你是英雄才俊，江湖草莽都会沉醉于她慵懒而风华绝代的微笑中。
　　“我没有答应和你签订什么契约！”东方闻樱裸露香肩，饶是另一种青涩风情，然脸上的惊怒破坏了这番风姿。
　　“丫头，这份契约对你可没有什么坏处。：魑魅弹了一下插在桌上水晶瓶里的鲜花，伸吸一口气，花泽奇异地退尽，变成一朵无色之花，透明的几乎可以透着它看见对面的墙壁。
　　“我给你的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绝艳之姿，有了它，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包括，你朝思暮想的阎焰！”
　　“我......”
　　魑魅摇头，妖媚地瞥了闻樱一眼，伸手点住她的樱唇，“不要急着开口拒绝。我知道什么是你想要的。只要是人，他就有欲望，而这个欲望往往是他的弱点。阎焰也不例外。你应了我的契约，我自会告诉你他真正想要什么。朝着这个方向助他，你定会成为他心中的唯一。”
　　闻樱心以东，刚才的疑惑又窜上心头。她的确很怀疑崖内众人不寻常举动。但是她眼波一转，冷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必也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吧？”
　　“聪明的姑娘！”魑魅抚掌而笑，“而我，仅仅要求的是一年一次的‘花祭’而已。”
　　“花祭”？闻樱想起方才魑魅吸食花朵灵气的场景不禁皱眉，这个鬼魅，奸诈狡猾，殊不知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反正对你和身边的人都是无害的东西。”魑魅看穿了她的心思，双指夹住鬓间一缕发丝把玩，漫不经心，“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只有应允。因为花籽已经长成了花苞，契约形成就无法改变。”
　　东方闻樱嫌恶地看了一眼胸前绽放的娇艳欲滴的罂粟，撇头决然道：“你以为单凭一朵花就可以控制我？别开玩笑了！”银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飞快插入左胸，触及罂粟图腾花蕊处，鲜血群涌，沾满了白皙的手心。
　　魑魅翩然一笑，吐气如兰：“傻丫头，你以为划伤了契约就会消失吗？既然花以绽放，想必花根已深入你的每一根血管吸收精力了，贸然拔除可是会连累你全身血管爆裂而死的。”她软若无骨的纤手抚上闻樱胸前伤口，泉涌的血液迅速止住，肌肤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滑。
　　“你我如今血脉相连，倘若我受了伤，你也会承受相同的伤害；反之，如果我活着一天，你就会美貌永驻。”魑魅挑起闻樱低落的下腭，逼她与自己直视。美丽的紫眸像有着神秘与魅惑，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别担心，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黑色的云雀栖息在男子厚实宽大的掌心中，漆黑般的尖嘴吐出一段竹筒。男子合掌一攥，竹筒外壳顷刻化为粉末，露出一张写着字符的纸条。看毕，他唇角扬起一抹嘲然的笑，眼神却是嗜血的渴望，弹指一挥，纸条碎成千丝万缕，随风飘逝，阴冷的叹息随之而来：“还不是时候吗？......那就让你们多活几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