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顾流昔

12、第十章

　　寒气刺骨，更冷的却是人心。
　　东方闻樱拨弄着手上的筝瑟，黛眉始终展不开。
　　“虞姑娘。”绯月静静地候在一旁，心疼地伏下身，摸着她眉心，“阎崖主让您为难了？”
　　闻樱拉了拉衣裙下摆，任刺骨寒风在耳边滑过，痛入心扉。愁绪不再掩饰地写在眼中：“绯月姐姐，他要把我送人呢......”
　　绯月一惊：“阎崖主吗？不可能吧？......任谁都看出姑娘是他心爱之物呢！”
　　“对啊，心爱之物......再怎么喜欢也是一件物品，必要时候还是要舍弃的。”她叹息。
　　“虞姑娘......”那个年轻却一脸老成的少年怎么会舍得放下这样一件珍宝？美丽的东方闻樱倘若进入俗世该会引起怎样的悍然大波啊!
　　阎焰昨夜独身破了紫儿的结界,带给虞姑娘的却是这样的任务吗?阎崖主啊,你让虞姑娘情何以堪！
　　这样为了任务不得不牺牲自己，虞姑娘和以前的她是多么相像！同是天涯沦落人，绯月心一酸,很久不曾流下的泪滑落腮边。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都州左丞相府邸。
　　青衣男子高挑清瘦，衣冠素净，难得清闲的收执水壶给后院不曾打理的芍药丛浇水。
　　他明眸皓齿，肤色白皙，轻松地哼着家乡小调。
　　“暖暖。”低沉却有着奇怪调子的嗓音轻唤，使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愉悦的神色仍停在眉梢。
　　“大哥。”他笑了，“今天天气不错啊。连你都肯出来晒太阳了。”
　　“......”
　　见他不语，张玉暖才想起，连忙上前搀扶道：“大哥，不好意思，我忘了您眼睛不方便。”
　　“不碍事，我看得见，我的眼说不定看的比你还清楚。”他回过头，空洞没有焦距的双眼却出奇的闪烁洞察人心的光芒，清亮地不似盲眼。
　　“大哥，你说的话好像有什么暗示我哦！”张玉暖无辜的闪着漂亮的大眼，“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子楚冷笑道，“不要以为你大哥我眼睛瞎了，心也盲了。你心里想什么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张家长男子楚，天生双目失明，一向深居简出，极少踏出房门一步，不问世事的他寡言却仍是目前张家的大家长，玉暖尊敬的大哥。
　　“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好像我十恶不赦似的！”张玉暖委屈地撇嘴。
　　“你提着水壶干什么？”子楚的眼睛忽然“盯住”那群枯萎破败的芍药湮，似乎明白了，叹道，“暖暖，你还没死心吗？花都破败成这样，恐怕连根都烂了，你还摆弄它作什么？”
　　“不会的，我相信明年的春天它就会开得更为艳丽。”他信心十足，眼波流转，“甚至比往年更加让人目不转睛。因为......‘那个人’就要出现了！”
　　张子楚看着这个沉浸于自己世界的么弟，幽幽提醒道：“执着于自己的梦想未尝不可，但是暖暖，你为了实现这个长久以来的梦，恐怕要乱了世道，是逆天的。自古以来，逆天者受到何种下场，你自幼饱读诗书，相信心里清楚的很吧。”
　　“逆天？”张玉暖满不在乎地笑了，“逆天又如何？只要让我再见到她，其他的我什么也不顾了。”
　　“锦瑟......”张子楚心里一道冰凉的冷意流过，“为了你，咱们张家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非要暖暖来偿还？”
　　张玉暖回眸一笑，翩若惊鸿：“为了她，值得。”

　　父皇又要寻妃？
　　温如玉看着宫中传来的情报，无奈的苦笑。边境告急，他已经代表塞北的守员大将上书了四五回，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父皇准备放弃边境烟云十二州了吗？
　　他申请支援边塞，得到的却是留守京城的命令，并且加派了监视了他的人手。现在的端王府，里里外外充满了陌生的眼神。府内人员进出都必须登记，俨然是受了宫中明确的指示。
　　他情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王爷，左丞相前来拜访。”在这个多事之秋竟然还有人敢来沾惹一些嫌疑的危险，这个人，也只有以不怕死闻名的张玉暖了。
　　“阿玉，贵府来了不少食客啊！”张玉暖低笑，羽扇纶巾，颇有美郎君周瑜当年的风姿。
　　“暖暖，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张玉暖呵呵一笑，“难怪，你是怨我么？”
　　“其实人家也是不得以啦！”他拍了拍温如玉的肩，习惯性的又靠了下来，“在你父皇下混口饭吃，人家是不得已而为之。亲爱的小玉玉，你就别生气了啊！”
　　温如玉巧妙地从他的魔爪下脱身，浅笑：“暖暖，你不帮父皇办事，怎会有空来我这里？”
　　“人家想你了，不行吗？”玉暖不死心的又沾上来，“就让我靠靠嘛！阿玉，你身上好香啊！有种好闻的青草味。”
　　“阿玉，父皇相中的又是那家姑娘？”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温如玉问道。
　　张玉暖却是答非所问，诡异地趴在温如玉的耳边低语，半真半假：“阿玉，不被信任的感觉很难受吧？要不要和我合作试试看，我可以让你成为下任尊皇哦！”
　　他拉起温如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温如玉连拒绝都做的温文儒雅：“暖暖，如果你与其他皇兄们联系，我相信他们必定会欣然接受。只是我，不可能。”
　　“我说过的，阿玉，你迟早死于你的妇人之仁。”张玉暖可爱地一咬贝齿，笑却不及眼中，“人家都已经把刀架到你脖子，准备拿你开刀了。他不仁，你干吗顾及道义？真正在乎那点血缘吗？从古至今，死于自己父亲手中的，不是没有。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温如玉笑的苍凉：“论理，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论义，他是父，我是子，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迂腐！”张玉暖脸色一变，冷不丁大喝一声，风度翩翩的他也会勃然大怒，狠狠揪住温如玉的衣领，“该死的你存心找死我不管，但是拜托你别在我跟前死！省得我又被人说成见利忘义的小人！”
　　室堂之内只听见他俩的呼吸声，静寂的如夜。
　　“呵呵呵......”许久，张玉暖首先放开，阴阴地笑道，“阿玉，我记得从小你就宝贝一个叫‘闻樱’的丫头，现在她想必也出落的水灵灵了。你想想，如果你就这样为了道义献身，还有谁庇护她呢
　　？以她的姿容和性格，不消一年就会死于你父皇的龙榻上吧？”
　　“咻”地一声，温如玉的扇子已抵在张玉暖的颈部动脉出，急促的呼吸透露他内心的激动：“暖暖，倘若你敢动闻樱一根头发，我定会不饶你！”
　　“很好，这样的你才象让边塞胡人闻风丧胆的端亲王，杀戮，血腥，才是真正生存之道。为了保护你心爱的人，必须活下去！”张玉暖拍手大笑,“如果连自己的所爱也要牺牲，那个人就是傻子！我很高兴你不是。”
　　“后会有期，阿玉，我要去完成皇上交达的任务了。希望你好好考虑，欢迎你随时找我，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我最爱的端亲王！”
　　他摆手，娇媚的抛了个飞吻，如来时一般，去也匆匆温如玉站在厅前，目送他从自己的视线消失，眉头锁的更深了。
　　他是来提醒他的吗？难道说，他原本以为深居断肠崖会很安全的闻樱也加入了战局吗？他不该相信阎焰的！那个男人可是为了夺取自己想要会不顾一切的人啊！
　　如果事关闻樱，一直坐以待毙的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东方有佳人兮，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张玉暖“啪”的打开扇子，赞道，“虞姑娘的容貌与琴技可称双绝。”
　　“丞相过奖了。”低眉颔首，温温婉婉的东方闻樱弹毕一曲，欠了一福。
　　“虞姑娘，恕在下冒昧。姑娘为何是蒙面以人，对如此绝艳之姿来说实在可惜。”
　　“丞相想看看吗？”东方闻樱低笑，“以丞相惊为天人之容，小女子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虞姑娘何出此话？在下实在汗颜。”张玉暖风流倜傥的品茶，“其实比起外面候了数月仍不得见姑娘一面的众多侠士贵戚而言，在下以十分幸运了。”
　　“丞相岂是那些俗人可比的。”东方闻樱毫无预兆地拉下面纱，看着张玉暖震惊的神情，一反婉约，媚惑的欺上身，“能为丞相青睐，小女子死而后憾。”
　　张玉暖眼神一闪化为锐利的凝视，这个女人虽然眼如秋波，美的摄人心魄，但眼底却青涩的一如处子，这样故意接近他，必是有所图吧。
　　他笑着迎上身，搂住闻樱的细腰，装作一付急色鬼似的吻上她的樱唇，他就不信，这样纯情小丫头会依了他！
　　“你干什么？！”闻樱又惊又怒，伸手甩了一巴掌，却被早有准备的张玉暖半空接住。
　　“虞姑娘，这样可不符合你温柔的形象哦。”他缓缓把握在手上的柔仪放下，“而且是你主动引诱我的。我可不是柳下惠，美女在怀岂能不乱？”
　　东方闻樱瞪了他一会，化怒而笑：“很好，你不愧是我要等的人，也不枉我在子澄湖候你多时！张丞相，你我初次见面，小女子闺名东方闻樱，奉鄙主之命，有事欲求合作。”
　　闻樱？张玉暖挑眉，断肠崖的东方闻樱？有意思！他抿唇偷笑，真是不请自来，他似乎又有好戏看了。
　　东方闻樱，可真是一个好筹码啊！她的出现是这个昔阕王朝破灭的开始还是救星呢？他等不及看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