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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仁、心与界 ...

  •   这大概是白豆想要的反应,祂轻轻用羽翼拍鹤忎的脑袋,让他专心,自己就开始说起瞒着鹤忎的真相。

      神仁满足愿望的力量的产生原则是,交换的双方放上的筹码能使筹码盘恰好平衡。

      譬如界为里换掉羽翼,他们羽翼、羽翼根源的力量基本平衡——这也是维持灵界表里的需求——于是当界祈求把羽翼换给虚弱的里时,以神的力量就可轻易做到。

      为难的是怨力的侵蚀,他们的力量本就来源于羽翼之根,凭界、里各自的寂灭、焕生之力,无法触及根源,只有神力能做到。

      神仁知道怨力侵蚀的痛苦,见过许许多多被怨力折磨的生灵,祂感界之心诚才许诺换翼,却不忍心让鸦界因善心落入那样的后果之中。

      于是祂无视代价,让神力抹除羽翼中的怨力。祂未曾消耗过多神力,但作为无视规则的代价,祂陷入了虚弱。

      那之后很久,祂都没再听到能让祂现身的愿望。直到鹤心近十年的呼唤,将祂从沉睡中唤醒。

      鹤心没有与鸦界相当的灵力,羽翼无法放上筹码盘以进行交换。

      彼时鹤里已陷入极其衰弱的状态,念及在进入灵界就被放在鹤翼族的心,曾早就向神道出过自己“将王位交给心”的想法。

      神仁以“不想将他卷入这漩涡之中”为由拒绝了。谁知最后,是鹤心自己主动选择进入漩涡。

      如祂最初告知鹤心的说法:将王位交予鹤心,这在不久的将来是会实现的现实。透支未来现实中鹤心的力量,他就拥有了与鸦界相当的灵力,这确实是实现交换的唯一做法。

      问题是,神仁并不想让鹤心的王位资格被剥夺。祂只是单纯不想将鹤心拉入漩涡,这不代表鹤心不合适。相反,祂自认为,就算命树重新选出王位的继承者,也不会有比鹤心更合适的人选。

      祂亦想了命树重新选中鹤心的可能,这一可能性并不违背原则,可行。

      但神仁不想冒险,祂想出了更好的办法。

      祂将继续透支鹤心未来的力量,在这基础上实现鹤心交换羽翼的力量。同时,祂还要保住鹤心的王位。

      神仁在这里就透支了神力,便无法祛除存在鸦界羽翼上的怨力。

      当然不可能任由怨力侵蚀,神仁寻找到新的替代。作为承载了一个人过去情绪、认知、形成自我的记忆,祂将其作为代价而祛除灵力。

      但祂并不是让鹤心的记忆就此遗落。

      之前的虚弱还未完全恢复,再次耗费了无视代价的神力后,神仁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祂能作为代价将鹤心记忆保存的,仅仅一个名字而已。

      这就产生了矛盾,记忆未曾消除,怨力的消除亦无法生效。

      作为对抗的两方筹码,神仁将其分隔、封存,将名字赋予鹤心,维持他体内的平衡。

      同时,祂创造各种各样的条件,好让最终怨力可以借此彻底消失,鹤心的记忆、神的名字亦可以回归原位。

      “一个名字、一段记忆蕴含的力量……居然有这么大吗?”鹤忎喃喃。

      “比你想象的,要更有意义。”正经说完这句话,白豆没两秒就开始自夸:“当然,作为神的我的名字所包含的万物,可都是你无法想象的。”

      鹤忎仔细嚼嚼祂前一句话,又不免忧心道:“可现在,记忆被释放出来了。”

      “是,这就是我说的契机。”顿了下,白豆调头向另一个沉默很久的人,说:“哦,是和你说的。”

      鹤忎体内的怨力,某种程度上亦可对怨灵产生吸引力,当二者产生共鸣,导致怨灵进入鹤忎体内,怨力会冲破封印,融入怨灵。

      “怨灵呢?解决方法。”鸦界听到这儿,已经达到忍耐的极限,忍不住谴责道:“果然不该相信你,难怪你一开始就不许诺‘没有危险性’。”

      “你冷静一点,界!想清楚了再说!这种事不破不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你把最危险的因素挪到心的身上之前,为什么不征求他的同意,考虑能绝对保证安全的方案?这是你作为神的担当?”

      “王位的任免本就不是个人意见能左右的,我是在考虑的最优选择下给出的最妥当决定。”

      鸦界冷嗤道:“你不过是仗着他心宽,知道真相不会责怪,反而认真接受,在你的操纵下完成计划。”

      鹤忎刚想凑到两人中间缓和气氛,被鸦界的话语正说到了心上,这就是他准备拿来打圆场的话:两人都是出于好意,他很感谢,也会积极解决怨灵的问题。

      鹤忎还想着,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回“解决怨灵”上来,鸦界这话一说完,他都不知自己是否该表态了。

      “别多想,都是祂不好。”

      头顶被轻拍了两下,竟是鸦界,态度比刚才与神仁对峙时温和了不少。

      鹤忎抬头后,他又态度积极地道歉:“抱歉,现在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简直是把鹤忎的小心思看透了,这让鹤忎颇感惊奇,心中忽地柔软至极。

      踌躇的表情转为笑容,鹤忎应声,向神仁道:“既然都理清了,您可以告诉我们解决怨灵的方法了。”

      他的语气就是普通的礼貌客气,神仁却从中听出了“责怪祂磨蹭不说”的意味,心虚地装出正经地语调道:“可以。”

      祂先说着自己累了,重新栖到鹤忎的肩膀上,语气神秘地把方法简略说完,鹤忎的脸瞬间熟透了,其灼心感比怨灵侵蚀之感更有威力。

      ——“如今你和界换了羽翼,一人怀寂灭,一人拥生机,只要彻底交融,在最顶峰时刻使用能力,就可将怨灵完全除去。”

      鹤忎红着脸瞟鸦界,看一看他是什么反应,发现他不知听没听进去,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为避免自己理解错误,鹤忎和神仁确定自己的想法:“交融?灵力经羽翼脉络融入体内?”

      “不对,只有最原始的交合,才能通过激发出灵力除去附在体内的怨灵及怨力。”

      鹤忎听完,红着脸偷瞄鸦界,他竟仍在神游之中。神仁喊了他好几声,让他表达看法,才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神仁重新问他:“还有什么疑问吗?”

      鸦界不知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竟将这话题搁置,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你说‘一人怀寂灭,一人拥生机’。”

      “对。怎么,被我斐然的文采俘获了?”

      “不是。”也许是要表达自己强烈的否定,鸦界停顿了几秒,才转而说到正题。

      “你只说‘一人’,没有指出是我或心……你还隐瞒了什么?”

      鸦界的推断让鹤忎傻了眼,都到这时候了,神仁还需要隐瞒什么?

      鸦界还没说完:“事实上,我和里的羽翼交换后,能力亦发生交换。按照这一规则,我和心的羽翼交换后,我的能力应该重回到生机。但现在——”

      随鸦界的声音猛然停顿,一道亮紫色的闪电袭向神仁,祂从鹤忎身旁闪到王座后,同时其浑身被金色的护盾包裹,将鸦界未告而来的攻击挡下。

      然后祂撤下护盾,慢悠悠从靠背后升起,飞回鹤忎面前,不忘内涵鸦界。

      “好险、好险哪!有种人啊,救了他却得不到好脸色,无情又无趣,勉勉强强活在这世上就行了,但这种人,就合该到世界尽头都找不到伴侣才对啊?”

      刻意堵在鹤忎的视野中,神仁问:“你说是吧,心?”

      鹤忎讪讪笑,不想掺和到争锋相对、却异常和谐的两人之间。

      悠哉游哉地转个身,面向表情的平静中带些威压的鸦界,神仁道:“你想到了问我,我才可以解释啊。”

      说着,祂略微一顿,瞟过来的动作让鹤忎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祂示意鹤忎用手接住祂,跳上平摊的手心,用极为无辜的语气回答——

      “还有种人哪,若是不操心别人的事,就可以平平淡淡一生,倒也幸福。结果这人,不仅主动把自己搅和到波涛汹涌中去,还一无所求。”

      这说的肯定是自己了,这算是警醒,还是夸奖呢?鹤忎想。

      神仁显然还没解释完:“也是这个人,最后唯一所求竟非为己,在换翼之时,他向神诚心道,王位既无,灵力亦无用,只求将羽翼之力归并灵界所剩唯一之王,助其护佑灵界。”

      沉默弥漫。

      神仁将他当时的祈求以相当客观的方式说出,让鹤忎心弦稍稍松动。饶是如此,鹤忎还是难免羞赧,实在没有必要将他当时的言语、心绪单独拎出来说。

      像是强调鹤忎的某种心情,或将他的作为摆在鸦界面前邀功似的。

      鸦界怎么看呢?鹤忎隐秘地将头朝身旁转了一点儿。这时神仁恰好说话,鹤忎用闪电般的速度将头低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实则心脏狂跳。

      “界,想好了没有,要帮助心吗?”

      “嗯。”

      “心呢?”

      心呢……心乱得很,鹤忎在心里答,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样一来,就说不清到底究竟让谁成为了工具的角色。

      尽管他明白,自己在鸦界那儿从不会得到否定之类的消极答案,鸦界也不过把这看成将鹤忎解救出来的途径,可也就是这一点,让鹤忎不能忍受。

      还有一点,当他们三人在这儿讨论、决定怨灵的命运时,将已经生出人格的怨灵置于何地?

      但即便拥有人格,怨灵还是做出了伤害普通人的抉择,亦不能姑息。

      “心,觉得为难就直说。”

      鹤忎叹气。话虽这么说,在鸦界看似平静的视线下,掩埋的可是敏锐的洞察力和敏感的心思,鹤忎又怎能轻易坦言自己的为难?

      “……!”颈侧被轻拍了两下,鹤忎讶然抬头,撞进盛了泓泓深泉的眼眸中。

      “如果我的存在、作为,反而让你变得瞻前顾后,无法说出真正所想,这才让我感到可悲。”

      最是认真的神色里透露出几分情深,灵界最夺目的容貌正毫不收敛地向他释放着魅力,比旖旎花色尤要诱人。

      鹤忎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了节奏,愣愣听着鸦界的自白,脑海里却只剩一张摄人心魄的容颜,和在眼前调皮晃荡的发尾。

      发尾这端系的不是别的,是他的心,随着那端的一举一动而荡来荡去。

      他平时基本没有起伏的声线都染上情绪的色彩,让鹤忎压根没法把注意力放在鸦界说话的内容上,为消融冰雪下的华景眼迷神荡。

      “若是如此,最初我就不该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你不被卷入,也就无需做出抉择,从而平安幸福的活下去。”

      鹤忎回过神来,瞪着鸦界道:“不……”“但——”

      鹤忎撇着嘴,等待鸦界说那转折后的话。

      “但抓过的手,我决计不会轻易松开。就算能够回溯过往,我也会选择留在现在。”

      从阴暗的远方窥伺的笑靥和目中流光,若能在眼前肆无忌惮以贪婪目光凝视,谁还愿退回舒适的盘踞之地?

      “我无他愿,此时站在你身旁,仅仅是想你好、如你愿。应当如何,由你决定。我只会——”

      “跟随你的决定。”

      直抵人心的一段话,多么令人神往。

      鹤忎难免心动,但又有疑虑。从目前记忆里各处细节来看,神仁、鸦界,甚至是之前的鹤里,显然在鹤忎与他们见过面之前就认识鹤忎了。

      再早,那就是鹤忎出现在灵界之前。

      鹤忎没有那时候的记忆,不知为何神仁对他这般细心呵护,生怕他受到伤害。惶惑中令鹤忎害怕的还有一件事:

      鸦界对他的感情——

      “但你真的弄清了吗,界王?你想跟随的,是怎样的我?”

      “……什么?”

      鹤忎一时分辨不出,鸦界是真没听懂,还是故作不知——不过他确实说得隐晦含糊。

      “在你眼中,我和过去的那个人有这么相像吗?”

      话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鸦界好像也更迷茫了,重复道:“过去、那个人?”

      “就我成为现在的我之前……啊啊!我自己都越说越乱了!”

      鹤忎用力拍了几下头,手腕在空中被抓住,他的心悬起。

      鸦界却只是认真瞧着鹤忎,道:“我刚说过,你没有用心听。”

      “听、听懂了吗?”他自己都没懂来着。

      “嗯,我在你进入灵界之时有所关注,的确缘于过往,却并未想过接近,是为守望。”

      “徒生妄念,是命树前,数次望见你仿佛透过命树直抵我眼中、心中的目光,便再不甘心于此。”

      鹤忎的心倏尔便软了下来。鸦界没有点明他俨然将自己和过去割裂开来的态势,并顺从地给出了鹤忎想要的答案。

      抬起眼刚想说话,额前被狠狠弹了一下,鹤忎吃痛地低呼一声。

      刚摆出控诉的表情看向伸出魔手的鸦界,那边就无视鹤忎的视线攻击,表情平静道:“你不用心听的惩罚。”

      “你刚才明明没有说过这段话,无中生有!”

      “说过。”

      “没有!你是想找机会欺负我。”

      “嗯。”

      捕捉到此时鸦界嘴角噙着的微笑,鹤忎恼了,转过身,正对上眯着眼、弯着嘴看他的神仁。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竟旁若无人地将神仁忽略了。

      一紧张,鹤忎的敬语脱口而出:“您、您一直在啊?”

      “对,我、我一直在啊。”十分戏谑的口气。

      神仁的这种情态已经不足以让鹤忎感到惊讶,他瞄瞄鸦界,并没有就鸦界近乎告白的自陈而说出评价,而是看向神仁,郑重、恳切地请求祂道——

      “我的答案是,让作为事件最大关联者的我单独将怨灵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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