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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瓮中之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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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空二族联手之下,拿下有心谋逆的关·守仁和那一小撮与之相交的南戎贵族,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关·守仁清楚地知道也参与过之前的宫变,所以他不可能猜不到订婚仪式上的戒备一定远超平常。毕竟曾经假意投靠过,他对那位苏芳陛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苏芳陛下的才能和政治抱负怎么说也是远超前任国王的,要想将他彻底扳倒也只能在局势不稳的时候才有机会。
“我不赞成在订婚仪式上动手。”
“那么不知关·守仁大人有何高见?”那人似乎有些不满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声音中多了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如今高华国的国王本来就得位不正。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定会怀揣最大的戒心。我们如果是要以那位陛下的方式做同样的事情,不可能会拿到好处的。”
“看来关·守仁大人很懂如今的国王?”
“比起这个,在边界线上直接推进造反,不是更会让他顾此失彼吗?国王的订婚仪式,一定可以牵绊住很多人。我们甚至可以在仪式开始前,就将他打个措手不及。时间差可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即使等到反应过来,也会来不及反抗的。”
啪啪……作为戎帝国牵线合谋的贵族,自然对他的这番说法相当的满意,甚至还夸张地为他鼓起了掌。
看来此行确有可行之策。可惜了,愚蠢的家伙,恐怕不知与虎谋皮的可怕之处。高华国有这样的人拖后腿,恐怕是我戎帝国强势插手的最佳时机。
“时机就选在我不争气的次子关·泰俊出发给国王贺喜的第二日吧。”
……
“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男子的声音出奇地强势道,后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莫名地软和了下来,“泰俊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尤娜公主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要看到她和别人订婚,哪怕那个人是苏芳陛下也不行。
“父亲不会懂的。”
“够了,这是命令。”
完全就是独裁嘛。明明是国王订婚仪式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该父亲亲自去才对啊,况且不是还有哥哥在嘛,怎么就轮到身为次子的我了?
不过,尤娜公主她真的要和那位陛下成婚了吗?记得之前和哈克竞争公主的专属侍卫,我就一直在失败中循环,我还以为那家伙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没想到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嘛。早知道这样,即使是跪着求那家伙,也要让他把公主专属侍卫这个身份让给我。他做不到的事情,又不代表我会做不到。即使被国王记恨或是穿小鞋,我果然还是……想要更加地靠近她。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可爱又鲜活的姑娘,自从在王宫觐见国王,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记忆像是封锁大门的钥匙,一旦回想,自己就会变得溃不成军。
数年前,父亲带我来到了王宫。这是我第一次到绯龙城,这里的繁华让人不免忍不住左顾右盼,然而我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母亲去世一年多,尚在稚龄的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人一旦死去,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所有曾经拥有的也都不复存在,现在就连父亲身边也出现了别的女人。明明已经是发生很久的事情了,但第一眼看到皇后娘娘时她温柔的笑容,让我恍惚之间好像又看到了过去的母亲,明明不一样,她们的身影却渐渐地重合到了一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哭?”那是关·泰俊第一次看到尤娜公主。
“我吗?”男孩眼见来人衣着华贵,小小年龄就气势十足的模样,不免心中一虚,瑟缩着脑袋,小声地回答道,“皇后娘娘让我想到母亲了。”
“那是我的母亲。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母亲吗,非要来抢我的?”闻言更加生气的女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的母亲去世有一段时间了。”说着说着,转眼就哭得更加厉害的男孩。
他原来和苏芳一样,都没有母亲吗?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的尤娜递来了手帕,别扭道,“给。”
“欸?”傻乎乎哭了半天,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男孩怔住了,“是送给我的吗?”
“爱要不要。本公主送出来的东西,从没收回的道理。”
被一看就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看到流眼泪,这件事被父亲知道的话,一定又会说我不像是他的孩子了,毕竟他总是嫌弃我太软弱了,一点都比不上哥哥。
“谢谢。”乖巧擦干泪水的男孩声音软糯,“你是个好人。”
莫名奇妙收到好人卡一张的尤娜,“谁是好人了。要不是看你和他有一样的遭遇,我才不会……”
后来几次陪着父亲进宫的差事,关·守仁都会下意识地踊跃举手。
“怎么,又想去那里了?”
“嗯。”
“绯龙城很漂亮吧?”
“的确很漂亮。”不过都赶不上那个人漂亮。关?泰俊暗想:不是想要再和她多见上几次的话,我也不会一直想去那个地方的。
这么漂亮的绯龙城,本就该属于身为绯龙王后代的我们。错误地认为自己儿子眼里的羡慕是出于对绯龙城的向往,关·守仁的眼底一沉,对国王之位的觊觎之心又多添了几分。
“尤娜公主殿下,尤娜公主殿下。”
“你怎么又来了?”这家伙难道是跟屁虫吗?
“那个人是?”
“他是哈克,是父亲给我的专属侍卫。嘛,不过也算我的朋友就是了。”
我也好想当公主殿下的专属侍卫喔,可惜被伊尔陛下陛下拒绝了。不过这家伙到底哪里好了,明明也不过如此啊。越想越不是滋味的关?泰俊当面挑衅他,“喂,那边的家伙,要不要和我比斗一下,看看谁更适合你现在这个位置。”
“无聊!”
“你难道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输的再惨也不要哭鼻子喔。”尤娜倒是饶有兴致地同意了他们两的比斗。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深信以哈克的能力,同龄人一定都不是他的对手。
结果也不出所料,关?泰俊输的很惨。
专属侍卫,我连这个人都打不过吗?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呢?
那时待在绯龙城的自己,其实想要的不仅仅是公主侍卫这个身份。直到渐渐的长大后,关?泰俊方才明白过来。他自以为是地渴望着那个身份,不过是希望能够更多地出现在尤娜公主的身边。专属侍卫,单单“专属”这两个字,都伴随着莫名的魔力。
她真的喜欢那位苏芳陛下吗?会不会只是被逼迫的呢?抱着这样的念头,关?泰俊忽然又很想要立刻赶到绯龙城。
可是,即使她并不愿意,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真的有那个能力将她从一国之主手中夺走吗?
即使不是婚礼,只是订婚,我还是想要看到她能够过得幸福,事到如今,即便那样的幸福和我并无关系也无所谓。
此时的绯龙城,侍卫匆匆地进入大殿,跪在地上,“如陛下所料,军廷将军和裘德将军一行人已经到达该去的位置上了。”
好用的刀已经准备无误了,就看久候的人准备什么时候入局了。瓮中之鳖总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的广阔,殊不知自身的渺小。
“我选了金色镶边的锦缎。”尤娜为他翻开了桌上放着的图册,“呐,苏芳喜欢吗?”
“尤娜听到了吧。”少年不动声色。
“是的,我听到了。”她点了点头,继续翻阅着图册,“这次的婚礼仪式,是苏芳设的局,不是吗?”
“仪式是真的。”
宣告天下的事情,怎么容得弄虚作假呢?好歹也是对于国家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必须在订婚典礼开始之前解决?我早就猜到了。”尤娜看清他眉目之间的歉意,噗嗤笑出声来,顺便还用手捏了捏苏芳的脸,“现在这样子可不像是你啊。”
“下次一定会通知尤娜的。”
“你是怕我上次出过风头了,这次也会狂妄地想要参与其中吗?好啦,我知道苏芳也是在担心我。”
“尤娜……”
“虽说如此,这次你出绯龙城,我还是要去。”
“我也没准备让你待在视线未及之处。”
前任国王的女儿,本就是叛乱绝佳的筹码。若不是在关·守仁身边有我的棋子在,我恐怕还会忧心更甚。
不可能会出事的。
做任何事情在成功前都不能太够自信。所有的人,无论面上表现得多么忠于自己,都会存在背叛的可能性。我做过这样的事情,如今有没有可能也被别人所欺骗呢?一饮一啄即使是天意如此又如何。我这个人向来又不认命。
“父亲一定会死吧?”
冷不防从身为探子之一的他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苏芳还是笑容不变,“你不是已经做好了那样的觉悟吗?”
“是的。”关·京牙咬紧了牙,“我会遵从苏芳陛下的指令,为您荡平路上的所有障碍,即使是我父亲也一样。”
对不起,继背叛父亲之后,我又背叛了对我一贯信赖有加的陛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以自身的死亡来延续火之部族的存活。可惜,神灵大人并没有听到我的祈愿,君王与家人要么选择一个,要么就只能做到通通放下。
而如今还在筹谋自己下一步计划的少年,并未意识到自己下属身上的不对劲。
……
“父亲要亲自参与叛乱吗,这岂不是将我火之部族置于危险中?”作为族长长子的关·京牙担忧地紧锁眉头。
“没事的。很快就能胜利,伊尔陛下他在这些年里失去的可不仅仅是民心……况且,我也有最佳的帮手。”
“那位苏芳大人之后会成为王吗?”
“不过是暂居那个位置罢了。国王的位置本就该属于身为绯龙王后代的我们。”
看到志得意满的父亲,关·京牙更加地害怕起来了。从小就认识苏芳的他,太清楚那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了。无论如何父亲都是不可能会胜利的,才智相差太远,恐怕会连给那位大人带来危险的能力都没有。
“父亲,我不明白,火之部族已经足够强大了,我们完全不需要觊觎所谓王的位置啊?再说了,什么绯龙王的后代之类的这不一定就是真的吧。”
话音刚落,直接被打懵了的少年,“我只是……不想要做谋逆的事情。”
“无论是伊尔,还是苏芳,都是阻挡我们的存在,就像乌云总是妄图遮盖太阳的光芒一般,那些人全部都是窃国者,你难道就连这一点都不懂吗?京牙,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窃国者?即使火之部族过去真的是绯龙王的后裔,可是我们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特别的能力,又如何能够自称为神灵的后代呢?
父亲,我终有一日会让你知道的,错的不是我,而是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而已,只会将火之部族带入绝境。
如此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关·京牙在苏芳继位之后,选择了去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投靠他的人。
“他真的这么说?”早有心理准备的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来人。
“臣下不敢欺瞒陛下。”
“你,很好。”苏芳一板一眼地继续打量他,“比起你父亲,你倒是聪明得多。”
“承蒙陛下夸赞。”
“但是,你应该清楚投靠我的代价吧。即使,我以后会让你亲手杀了你父亲,也不会为自己现在做的感到后悔?”
“臣下不悔。”
“哪怕被人议论,被人说是无情无义也不在乎?”
“忠义之大者,自当为国尽忠职守。”
“念你尚且知道取舍,我可以向你允诺,关·守仁但凡没做叛国的事情,我都能留他一命。”
他说“不悔”时的迟疑和眼中流淌着的不安,不自觉地让我想到了父亲。若真是在高华国内小小地挣扎一下,也未尝要对其斩尽杀绝的吧。
“谢过陛下恩德。”
不过是多了一枚棋子的事,倒是自己送上门这种事情还挺新鲜的。
并不明白自己童年时就给他带来多大阴影的苏芳斟酌了片刻后,询问起了熟悉的参谋,“凯修克,你认为这个人到底是真的来投靠的,还是另有居心?”
“那就要陛下是不是愿意相信了。”
”罢了!是不是真心也没关系,棋子多的话,总会有能派上用场的。”
少年放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忽而又记起来那些熟悉的人来。
尤娜,你若是知道,即将再临绯龙城的我现在要去做的事情,恐怕再也不能带来喜悦的心情了吧。
我也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哪怕失去一切,也决心要那样做。
桌上信封写着他的名族,苏芳终究没有选择打开来看信纸上的内容。过去沉溺于这样的情感中,每每渴望着去认真回应,但这一次,我已经不再有那个资格了。
为国为复仇都好,我终究还是走上了自己最不愿意走的那条路。
如果现在立刻打开信封,他大概会发现信纸上的字清晰得好似适才挥毫写就。
展信佳。
苏芳,再过些时日就是我的十六岁生辰了,父王说要为我举办最盛大的生辰宴会,那一天你也一定会回来的吧?别忘记和我约定过的事情喔。我一直都有好好地在努力,想要——关键的地方被划掉了,新写的内容是“成为让你刮目相看的人”。
曾几何时,正在努力写信的女孩停下了手里转动着的笔,“想要成为苏芳的妻子”,不行,这样写实在太过于露骨了。女孩趴在桌边,无情地划掉了自己刚才冲动的笔迹。
是不是该换张纸重新写一张啊?算了,真的被发现,那一定就是老天也在为我和苏芳牵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