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初见 ...
-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被冻醒了。原来,我就这么靠着床架睡着了。轻轻揉了揉眼睛,还好,肿得不算严重。醒了醒神,我决定早些起来。
赶到厨房,下人们都没还没起床。我一个人耐心做起早饭。想来,除了先发制人的道歉,我并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小穆见我如此,什么都没问,只帮着往炉灶里添火。
沏了茶,端着盘子,站在将军门口耐心候着。春寒料峭,站久了人都僵硬了。秦将军和齐昌起床的时候,我低头恭顺,他们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只轻轻道了句,“今日是怎么了。”一丝询问的语气都无,只是冷漠又平淡的陈述。
我把食盒里东西摆上桌子,还好,还有一丝热气。弄完,我垂首站在一边,轻言慢语:“昨日在张府,秦庄笨拙,失礼丢了将军府的脸。本来昨晚就想过来致歉,却怕打扰大人,所以到现在才过来。还请将军大人见谅。”
秦将军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齐昌也只嗯了一声。
虽然气氛依旧尴尬,我似乎毫无知觉,一直顺从地站在一旁服侍着,目不斜视,闲下来时就研究鞋尖。
“好了,下去吧。”在我默默服侍了三刻钟之后,将军大人潇洒出门,齐昌对我微微点头,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料一出门,就在窄路上碰到冤家。
远远看见,我就站定下来,面对他,我已经是异常平和,坦坦荡荡,准备接受他的刁难。不料他却像是没看见我这个人一般,直直走过来,一下似是不经意撞到我的肩,我就不出意料跌跌撞撞摔到边上去了。
“好狗不挡道。”小叶经过,哼了一声,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我踉跄站定,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原来还以为他会怎样,最后只是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害我白担心,以为要大伤脑细胞。拍拍衣服,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回我的院子去。
一进院门,就见秦孜坐在屋里,手里还翻着我的书。
怎么像商量好的,一个个排着队让我应付,我在心里抱怨,面上还是平和,低眉顺眼为秦孜倒茶。
秦孜晃晃手里的书,“最近事多,上次跟你提起的书,一直都忘记过来拿。”
“忘记给姐姐送过去,是我的不是。”我低下头,又开始研究鞋尖。
沉默片刻,秦孜忽然道,“昨天秦黎是过分了些,可你那些话,不论谁听见了,都容易乱想,引起不必要的闲话。”
关于我里里外外的闲话都够写一本书了,光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够出一个集锦的册子,我倒不知道还能多出什么不必要的来。忍着不弯嘴角,我乖乖点头,继续顺从得听候教诲。
“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你只要记得,在秦家,就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秦孜又开口,我还是点头,没有说话的意思。秦孜见我如此,也懒得多说,拿了书起身,“你是明白人,看得懂金戈先生的书,应该也听的懂我的意思。”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我十分心痛地看她心安理得顺走了我的书。
唉,胸闷了,这秦府的气压还真不是一般的低。喝了两口茶缓缓神,我决定换换情绪,出去拜访一下旧识。
不用马车,慢慢走过熟悉嘈杂的小巷,尽头,便是不起眼的书肆。看到阳光里漂浮的尘埃,我叩门,轻唤,“钱先生,您在么。”
远远传来一阵咳嗽,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庄你好久不来了,怎么今日想到来看我。”古旧的雕花门打开,钱先生胖乎乎的身子探了出来。
“前阵子忙,可一有空我就来了。我想你了,钱叔叔。”我对着他撒娇。
“呵呵,瞧你这话说得,老实说,又希望叔叔帮你做什么?”钱先生一点都不吃我这套,空落落的袖子扫过满是灰尘的椅子。
“钱叔叔你不要这么说嘛,其实,我今天是来道谢的。”我红着脸对着钱先生笑。
“谢什么,怎么说话越来越没谱了。”钱先生摆摆手,“丫头啥时候跟我那么客气了。”
“叔叔跟秦孜有交情的吧。”我轻声说。
钱先生果然愣了一下,却还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秦府那姑娘,可能也来买过几本书。见过几面,也算知道这么个人吧。怎么了,丫头?”
“那么,叔叔是不是拜托秦孜对我多多照顾呢?”我笑嘻嘻地逼问。
“这,你这听谁胡说八道呢。”钱先生对着我吹胡子瞪眼,“我这一破小老头,哪里请得动秦府的大小姐。”
“是么?那秦孜怎么会跟我提起金戈先生呢?”我笑,对着钱先生眨巴着眼睛。
钱先生假咳几声,避开我的视线。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是不会在我这小女孩面前撒谎。我得意地笑个不停。钱先生装作不满,转身指着书橱,“你不来,这书都没人整理了。”
我从椅子上跳下来,还没开口,忽然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撑着桌子,还是觉得地板和我之间的距离漂浮不定。
“这是怎么了,小庄。”钱先生语气甚急,大概我的样子吓到他了。
“没事,没事。”我轻声回答,坐回椅子上,“可能是因为早上匆匆忙忙的,没吃饭就出来。没什么大事。”
“这怎么行,你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不过一会你还得让你钱姨帮你看看。”钱先生边说边走,我根本来不及开口喊停。一会,桌上就放上清粥小菜。在钱先生像父亲一样的唠叨中,我乖乖的吃光,然后,便被他撵去钱姨那里看病。
走到钱姨的医馆门口,正巧遇见钱姨外出归来。她一见我,就皱着个眉头,“丫头你又折腾自己了?”
“钱姨你又说笑,我刚去看了叔叔,他让我顺道过来看看您。”我跟着她进门。
钱姨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只知道看你叔叔,没事还写几个本子给他消遣;却一点都想不到你姨,也不想想你姨多疼你。”
“钱姨,你怎么又这样说人家。当初我喜欢来你这喝药,还不是你把我撵到叔叔那去的,”我不满,“再说,我来早了也是吃闭门羹。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还不是又遇见个爱往死里折腾的主。”钱姨指着我的额头,“跟你一样一点不爱惜自己,喜欢让人往死里折腾。”
“人家哪有。”我低着头玩手指。
钱姨一坐下,就拉过我的手,搭上脉,嘴里仍不放过我,“你叔叔都知道让你过来,准没好事。”
我笑笑,不说话。好一会,钱姨才挑眉开口,“才几天没见,怎么折腾的那么厉害,不要命啦,怎么早就想去烦你爹。”
钱姨,您老太夸张了。有您在,我肯定是活蹦乱跳的。我干笑两声,“就前两天累着了,受了点寒。”
“怎么,受寒能受出内伤来么?”钱姨像是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听了有点心虚。
“这,大概是学武学出来的吧。”我随口胡编。“我拜托秦孜帮忙给我找了个师傅。”
“就那点破拳脚,你学了也白学,还不如好好养着身子。”钱姨冷着脸,转身抓药。一下,就包了好几包塞在我面前。我刚接过,钱姨便抬手往我头上一拍,“如果你还有良心,就对你自己好点,别让我知道你让人折腾你。到时候我下去,可没脸跟你爹交待。”
嗯。我点头。拉着钱姨的袖子,好不容易才忍住拥抱她的冲动。
趁着时间还早,我决定去十八盘看看。远远的,就意外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门口。
凑近一听,居然是吵架,两人站在大门口呼爹喊娘地大吵,怪不得围观的人如此众多。被挤在外围的小穆一脸无奈,见到我,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两眼发光,“小姐,你来了真好,你看看这莫名其妙的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哦哟,我对这家长里短的八卦事情最有兴趣了。
“事情是这样的:最早在这叫喊的是那个一脸胡子的北方客人,一众人围着问他缘由,他说因肚子痛去了趟茅厕,回来就不见了银子。这银子是他身家性命,他急得不行,猜想可能掉在角落,叫我们的人去寻,又寻个不着。正呼天喊地,那小个子刘素,就是在隔壁喂马的那个听见,跑来询问,问她失了多少银子。那客人说有四五十两之多。刘素问,‘可是白布包的?’那客人一把拉住他,连声说,‘正是,正是。若你拾着,还了我,愿意出赏钱。’围观的人跟着起哄,说什么平分也是应该的。弄得那客人好不尴尬。那刘素也不在意,只说她捡着,放在家里,现在就去取了来。可等他取来,双手交还给那客人,那客人却拉着她不放,说什么原有四五十两,现在这才三十两,定是刘素藏了一半,让她还来。刘素不认,所以就吵起来了。唉,我看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小穆叹气。
我侧头略想了想,和小穆咬耳朵。“你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就完了?送走她们,也好做生意。”
小穆一听,笑了起来,“这主意好,我一会就回来。”走出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指指我手里的药,“我就知道你气不顺,厨房里有我给你熬的‘加料’粥,趁热喝了,等我处理完了,再来和你说话。”
我笑笑,目送小穆挤入人群,才慢慢踱进店堂。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我左右环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面色苍白的男子,眼神清澈锐利,明明表情温和,却又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那么持续直接地看着我,却没有想让我近前的意思。可我发现,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公子你还好吧?”我上前询问。
“没事。”他的声音轻轻的,但我还是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忍不住皱了眉头,环顾四周,想寻人去喊郎中。怎料大家都被门口的吵架吸引过去,周围竟然一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
“姑娘不必唤人,我的小侍已经去喊马车了。”他轻敲桌子,引回我的注意。“我这身子我了解,老毛病,无事,休息一下就好。”他居然对我微微笑起来,很好看的笑容,让人觉得放心。
“那公子你先喝杯茶吧。”我从柜台那里端来热茶,替他满上。“恩,我帮你看看马车的情况。”
他轻轻摆手,让我不用担心。反而指着我摆在桌上的药包问,“姑娘也病了么?”
“都是些养生的药材而已。”我回答,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水,我递了手帕过去。
他捏着我的手帕,也不擦,垂着眼,似乎在默默忍受。我有些不安,望着门外,希望他等待的人快点出现。
还好,那小侍并没有让我们久等。“少爷,我找到车了。”他边跑边喊,有些慌乱。
才一眼,我便认出他来,是上香那日,送我回来的车中人。
那小侍见到我,也啊了一声,我想,他也认出来了。不过,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和他寒暄,连忙吩咐他快些来搀扶他家少爷。
我想帮忙,却不好意思逾越。想了半天,忽然记起小穆刚才说给我熬粥来着。我赶忙跑进厨房,拿厚棉布里外几层包了煮粥的砂锅,再出来,还好,他们也才刚刚挪到门口。
看着他们顺利上车,我才松了口气,掀开帘子,把砂锅放在角落,“这是刚熬的粥,郎中给的方子,非常养身,公子你喝一点,再睡一觉,应该会感觉好些的。等你好起来,别忘了再来我们这里听说书。”我对着他灿烂一笑。
公子睁开眼,对我微微笑了笑,“多谢姑娘好意。那苏某今日先告辞,下次再来拜会。”
我点头,拉上帘子,对车夫吩咐几句,赶紧让他们走了。
我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注视着马车远远驶离,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