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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六章 束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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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栈里,苏景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一出英雄救美,绝对没有听上去那样潇洒。作为被救的美人我,看着苏景,似乎还没回过味来。
我从来没想到,我这样的一张脸还会让人调戏。刚才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忽然来了几个士兵打扮的年轻女子,喝的醉醺醺的,拍着我的桌子,要我唱曲。
我平静地解释,来人却嗤笑,说我这种肮脏血统,除了当妓子还能干什么。我很意外,没想到束州竟然是这样子,毫无管教的士兵,盲目无端的仇恨,连我这样的外人都不放过。
来人见我没反应,上前拽我,苏景忍不下去,拿筷子戳了她的手,迅速把我拉到身后。来人不满意,骂骂咧咧,几乎动手,而苏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后来,周围的人看不下去,对她们颇多指责,那些人才悻悻然离开了。
后来,听掌柜说,以前原不是这样的,可最近来了新兵,胜得多了,对察隅态度狂妄,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她们这些束州本地人都看不惯。
我一直默默听着,没有表情,掌柜以为我吓傻了,交代苏景几句,就让我去好好休息。于是乎,我便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
油灯光线昏暗,苏景有些心疼得看着我手上的红印,终于开口,“我不该劝你来。”
我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按照秦家的个性,梁清亲自上门来劝说,不过是顾及何老夫人和一众旧人的面子,先礼后兵罢了。这个,我居然第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很快,我收到小穆的消息,滴水不漏的说辞,连秦黎被抓的事都没有提,只是说她很好,秦家已经奈何不了她了,让我无论秦家怎样威胁,都不要上他们的当。
这样的信,给我的不是安慰,反而是更多的怀疑。
而那几天,我总是后知后觉,大概和苏景也有点关系。那天,我并没有答应他,他也没有坚持,只是突然就不爱和我说话了,躲开我的眼神,也都不再笑了。我忍不住,也耍起小性子,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我们之间居然有了点冷战的味道。
我到底还是受不了他这样,心里盘算着何时请凌歌来替我套套话。怎么说,都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他不舒服了。
很快就有了机会。那天钱叔钱姨找我去,还要过夜,我心里马上就不踏实,因此请了凌歌来,让他陪陪苏景,我知道我的情绪是瞒不过他的,我很怕他会乱想。
没想到在钱叔叔那里,等着我的是秦孜和梁清。这次,不再是客气的请求,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我不信他们敢把钱叔钱姨怎么样,可秦孜放出话来,为了她弟弟,她什么都干得出来。看着她的神情,我不敢当她这是假话。
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在乖乖听话前,自然要做些反抗,讨价还价,不至于让自己毫无保留让人利用。
听说了些察隅的情况。秦黎给抓走的那次袭击,听说和当年归德将军殒命那次极其相似;察隅抓了秦黎之后,似乎想要问出什么情报,并没有要马上杀他的意思;察隅广王因伤暂离,坐镇的是疏勒,他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秦家那帮人的对手。
还有一句我不小心听出的言外之意,他们以为我是察隅的奸细,送小穆上战场,似乎她赢得太过顺利,逃离秦家不久,秦黎就给抓了,我似乎脱不了干系。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我只能为我去察隅的旅程提些要求。反正钱叔钱姨扣在他们手上,我说我自己去束州,你们派不派人跟着我不管,但我决不能像个犯人那样去那里。
“到时候,你们也希望我配合,不必现在就这样逼我。”我如是说,在他们“不要耍花样”的叮嘱中,和他们一起盘算着去束州的计划,以及到那里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回家的时候,天还没亮,我轻声开门,还是一下子就惊扰到了苏景。
他和凌歌两个人都没睡,屋子里飘出淡淡的酒味,我似有些嫌弃,让他先去换身衣服,然后趁机把凌歌拖到了书房里。
我一边问他,可有问出苏景的心事,一边点了油灯,取了纸笔。
凌歌看着我的动作,对我的三心二意有些不满,却还是跟我说了。他说苏景不过是奉上了全部真心,因此,他再做不到收放自如。
“那他到底担心什么?”奋笔疾书,我连头都没抬。
凌歌沉默了一会,哼了一声,“风月场上,见惯了喜新厌旧,做惯了曲迎奉承,姑娘你看着也不是池中鱼,你说他担心什么。”
“若是如此,那我倒不用担心了。”我随口一句,吹干墨迹,一封封装好,笑着问,“你们喝了多少酒,怎么这么乱来。”
凌歌皱眉,觉得我对这事情并不太上心。
的确,我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麻烦公子一晚了,我也不多留你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再行个方便,帮我把这些信带去十八盘交给掌柜。”这信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留在这的最后的东西。
凌歌有些不满,但还是收了。门外,苏景默默站在檐下,眉眼温和,我毫不避讳,在凌歌面前吻他。凌歌离开的时候,表情缓和了许多。
天开始亮了,晨曦微光里,我的内疚大概还看不大清楚。我凑近他闻了闻,硬说他身上酒味太重,也不管清浅睡没睡醒,硬是喊他起来,烧水沐浴。
苏景照做了,虽然他觉得奇怪,特别是我向来尊重他的意愿,可这次我却没有回避。
松了他的长发,捧了水洒在他肩上,指尖一点点滑过他的肌肤,我明明很认真,却还是像在和他玩闹一般。
“若是我们离开,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笑着问他。
“我说过了,你何必明知故问。”苏景抓住我的手,扔了出来。
我跪下来,搂着他的肩,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想听,知道了也想听你亲口说,我喜欢。”
“你到哪里,我都跟你。”他的声音轻轻的,没有推开我。
“若是我要你陪我一起死,你愿意么?”我又问。
“怎么了?”苏景一动,就溅了我一身水。我撒娇似地抱怨,开始脱衣服。“我只是问问,想听你说。”我并不看他。
“你去鬼门关,我也跟着你。”苏景并没有怎么犹豫。
“那若是让你背弃祖国,投敌卖国,你可还跟我?”我笑容越发灿烂,站在他面前,身子和心灵一样坦诚。
“我跟你。你也要好好的,让我有机会。”他把我抱进水里,空间狭小,我搂着他,看着鞋子让溢出的水给毁了。
“我们去束州。”我不敢看他。
“好。”他的声音一点波动都无,只是轻轻触碰我的肌肤。
我等了一会,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水要冷了,可他的身子却热了,我不管不顾,问他索要,激烈盲目,因为我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第二日,我们门前就停了马车。我偏偏怎么都叫不起来,抱着苏景睡到中午,硬是又拖了一天才出发。
我知道他们肯定派人跟着,反正我不做亏心事,我也不怕。不用日夜兼程,每日赶路的时间也起码五六个时辰,累,却也让人少了胡思乱想的心思。
钱叔钱姨的事,我说给苏景听了,在那月光明亮的夜晚,我笑着说,早知道听他的,钱叔钱姨也不会给他们扣了,或者早知道,就带着他去做渔妇樵民,苏景轻叹,说总有办法,再黑暗的日子也会过去的。
有你在,我当然要努力试一试。我在心里念了许多遍,这次绝不能只让他们如愿以偿。
然而,我真没有想到束州是这样。我笑着想起刚才的事情,轻声劝慰苏景,说我没事,不用担心,这一点不算什么。
这是不算什么,特别是和我听闻的关于小穆的事情相比。这才是真正让我魂不守舍的原因。
束州城里,人人都知道那个京城来的女子,数月之间,打得察隅落花流水,但这个女子不姓穆,而是名唤江怜恩。
这样,什么都解释的通了。为何小穆能够快速成名,为何察隅广王以及疏勒会惨败,为何小穆的信支支吾吾,为何秦家人会觉得有鬼了。我的名字,成功让在乎我的人乱了套,秦家总会看出些端倪,而小穆就算在掩饰,也会让人怀疑,而所有这些,哪一件和我没有关系。
秦家人还让我住在客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大概他们算准了我不可能私会小穆。人人都说这位江副将住在军营,可我太了解小穆,加上她心里漏出来的只字片语,我已经大概猜到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也不知还有几天自由,当务之急,绝对是和小穆先通通气。
“等会帮我个忙可好?”我拉着苏景,温柔询问。
束州最有名的穆家,宅子是新的,连祠堂都是新的。我抬头看着匾额,总觉得这里有轻微的违和感。
苏景上前敲了门,上了年纪的妇人开口询问,苏景行了礼,说我们从京城来,来找江怜恩。
妇人上下打量我们一番,苏景毫不羞涩地与他对视,丝毫没有透露出我们只是空穴来风的猜测,因此,我们让人给请进去了。
妇人引我们到客堂,便不动声色的离开。我细细打量这里,有些好奇。这里与我听说的大相径庭,似乎也早已没了昔日的繁华。
我还在肆意大量,苏景已经和刚进门的年轻公子搭上话了。那位自称姓穆的公子问我们为何会寻来此处,入伍之人不是该住在军营么。
苏景微微一笑,“不知公子可否知道,江怜恩与京中故人多有书信来往?”
“那不知你们当初在京城爱怎么唤她。”穆公子不动声色瞄了躲在苏景身后的我一眼,出口试探。
苏景毫不在意,“巧得很,十八盘的穆老板与阁下居然同姓。”
那位穆公子听了,也微微笑起来,寒暄几句,婉转询问我们为何来此。苏景让他扰得有些不耐烦了,忽然开口,“我们来此,为了穆姑娘的婚事。”
我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应该就是他了,那个小穆说为了他可以不在乎过往的男人。不说其他,至少看起来比秦黎顺眼太多。他面上平静内敛,对苏景所说的话还是相当在意,不骄不躁地询问刺探,得体的言辞,都让我很有好感。只是,话题不知怎么就偏了。
穆公子说起了顶着江怜恩名字的小穆重创察隅的那一次。穆公子越是说得风光,我越是高兴不起来,他们热血沸腾,对于我,便是滴滴鲜血,从心上流淌下来。我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而穆公子似乎只以为我们听不管这战场血腥的事情,笑了笑,毫不在意。
听到他说,射中察隅广王的那箭是小穆射的,我再也无法回避,小穆永远是仇恨察隅的小穆,而纵使我们亲密,我求她不要报仇,她答应,最终也只是一句空话。
我开始笑,温婉甜美,软糯的声音,与穆公子说起小穆的事情。我一开口,便毫不隐瞒说起小穆的信,小穆的真心,小穆在京城的种种,穆公子兴趣很大,说话也不那么谨慎,许多他不经意提起的小穆在此处的细节,秦家人的细节,在我眼里具备完全不用的含义。
我已经快忍不住,而小穆终于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