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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六十八章 消息 ...


  •   我起晚了。
      秦黎坐在院子里等我,桌上放着醒酒汤。从未见过的年轻丫头忽然麻利地对我上下其手,让我很不习惯。
      “姐姐说,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看着秦黎,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又要关我禁闭。
      “为什么?”我知道毫无意义,还是开口询问。
      “今晨早朝,五君不知为何触怒女皇,被罚去扶清宗庙思过。姐姐担心是不是你们上次的事情有什么疏漏,会有人要找你麻烦。”秦黎说得很认真。
      笑话。除了五君小毛贼,就只有秦家知道我参与其中,谁要找我麻烦。再说,真有人要找我麻烦,我在不在秦府又有何区别。“那沈公子呢?”我问。
      “听说文国公大人担心他,送他去南边他祖母那里了。”秦黎回答。
      看着他毫无破绽认真的样子,我觉得十分好笑。他难道忘了,昨夜他可是从小毛贼那里把我抱回来的,就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对外,是不是我也给送到你祖母那里了?”我笑起来,“所以,无论十八盘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管。是不是我想让钱姨来看我,都不行了?”
      秦黎垂了眼,让我觉得他很心虚,“府里有大夫,你又没什么大病,强身健体的方子,他们还是会配的。”
      “啊,这样啊,照顾真周到。”看着站在一边毫无恭顺样子的丫头,我笑得更厉害,“院子空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来了丫头,看着还像是学过武的。真好,想得如此周全,是怕有人半夜过来害我么。”
      “小庄……”秦黎居然有点慌张,许是我的笑容太过明艳了。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地问,“你,可是昨夜听到了什么?”
      眨眨眼,我一脸天真,“昨夜?昨夜我都不太记得怎么回来的。是你接我回来的吧。又麻烦你了,真是过意不去。”
      秦黎有些脸红,又避开了我的眼神,我那淡淡的讽刺笑容,他大概是看不到了。
      “对了,这醒酒汤你喝了吧。下次,可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桌上,似乎已经没什么热度的浓烈中药,秦黎亲自端了起来,送到我的唇边。我抬头,对上那双眼睛,意外的清澈,不知是真,还是伪装的实在太好。
      见我许久不动,秦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飞快地喝了一口,一脸真挚,“只是醒酒汤,你放心。”
      皱眉,接过碗,嘀咕一句,“你要喝,我给你留一口就是,干嘛让我喝你喝过的。”瞪他一眼,看他表情缓和下来,才一口气全喝下去。
      喝得急了,呛了,咳得几乎落下泪来。背上笨拙的轻拍,面前的手帕,都让我对他无法生气。末了,轻笑着说了声谢谢,低了头,样子大概有点可怜。
      但这样,他该不会觉得我有任何破绽了吧。
      “秦黎。”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在背后叫住了他。“那以后,我能去你书房么?”
      怕被拒绝的我,脸都有些红了。秦黎看了我两眼,温和地笑了,“那我每日午后来找你。”
      嗯。我笑着答应,可等他一走,我的表情,让一旁的丫头都有些惊了。

      有时候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小毛贼准备了马车,说不定不只想让我走,他自己在一念之间,或许他也曾冒出过这样的想法。
      可我拒绝了。而他,理解我的困境,才授意我装醉一次,希望我不要这样后知后觉,自欺欺人。他大概觉得,能对我做的他都做了,便无憾了。
      想到这些,我心里总是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不知怎么说,也无人可说。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他这样能干的人,活在哪里应该都是活得好的。倒是某人,在那样的晚上让我给抛下了,然后音信全无,还不知会怎样胡思乱想。
      每次想到这些,我总是看着秦黎,笑得十分明艳。困在他的书房里,我又恢复了当初的那种习惯,视线落在他脸上,心思神游天外,而他,不知为何,依旧不能与我对视。
      其间,收到过一次消息,秦孜亲自带来的,小穆的信。寥寥几笔,说她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担心。其间的语句只强调了一点,让我做我想做的事,不要顾及太多。这话,让我很窝心。
      至于于兰有没有密信送来,我一点都不关心。
      反正,这次的功劳,几乎全都归在秦黎他大姐身上了。于兰都没捞到好处,倒是救了人的小穆,还出名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或者说,就这么一天天耗。连钱姨都没能见上一次的我,脾气都发不出来,态度反而越发温和,轻声细语,吃吃睡睡,就怕一个不小心,我说不定会把秦家给一把火烧了。

      这度日如年的过程,终于让一件事情给打断了。
      那天,秦黎说十八盘的掌柜要见我的时候,我有些奇怪,跟着他去客堂的一路上,我还在猜想到底他们还希望从我这里榨取什么。
      掌柜见我来了,明显松了口气。
      秦黎对掌柜并不怎么客气,不请坐,不上茶,一旁冷眼打量,就希望她快点把话讲完早点走。
      “小姐,这是十八盘最近的账本,请你过目。”掌柜从袖子里掏出薄薄的一本册子。
      最近不是刚结过帐么。我接过来,快速翻了几页,映入眼帘的是不太熟悉的流畅行楷。看着最后的小小景字印章,我笑问,“新来的账房可好?”
      “可好了,事情都揽下来,老身最近都清闲了,小姐你顾着自己,我们这都好。”掌柜回答得十分有技巧。
      “这样我就安心了。记得替我问候他。反正你们也习惯我不在,有事就看着办吧。”我把账本还给掌柜,顺便还对一旁斜了眼睛偷看的秦黎送上一个微笑。
      “掌柜不是还有信带给小庄么。”秦黎接了口。
      “对了,于姑娘来信了。”掌柜小心瞄了秦黎一眼,取出厚厚一个信封交到我的手上,“来人说了,这信要小姐亲自拆。”
      怪不得让我见人了,恐怕还是偷偷的吧。我笑颜如花,接了过来,“知道了。麻烦掌柜你先坐会,我把信看完了,说不定还要回点什么。”
      看了秦黎一眼,秦黎立即唤了人端茶倒水,我侧身绕到里间,秦黎也马上跟了上来。
      “说是让我亲自拆。”不理会秦黎的焦急,我慢悠悠拆看信封,里面居然藏着两封,一封写着让我亲启,另一封当然就是秦黎亲启。
      秦黎急忙拆了他那封看了。我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顺手也拆开我那封,看了几眼,我就笑不出来了。
      信上说,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我帮忙,她觉得我神通广大,希望我能够救秦黎的妻子一命。
      于兰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却似乎是毋庸置疑的消息,说秦府的人有意想弄死秦黎的妻子。听说那个女人是个药罐子,那么,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让她病死,似乎不太会引人注意。
      于兰说,虽然那女子道德败坏,品性极差,但罪不至死,若是她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就轻易要了人的性命,那她一定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于兰还说,她会跟秦黎关照,说我有办法,秦黎会帮忙。
      飞速看完,抬头看了眼还在回味字字珠玑的情人信件的秦黎,慢慢将信折好,放在胸前。
      我的脸色大概已经不能看了,根本笑不出来,手也有点抖,浑身发冷,脑子里却想着,这个样子,不装大概别人也会觉得病入膏肓。
      “于兰跟你说什么?”秦黎忽然问我。
      “说若你有事,让我帮你。”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反问,“于兰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跟写给你的差不多。”秦黎轻描淡写地回答。“你可要写些什么回复?”
      “你自己写了,交给掌柜就好。末尾替我加一句,就说她说的我知道了。我也不用另外回什么了。”我轻声说,转身出去。
      “小庄……”秦黎喊住我,看了看我的脸色,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再出去见掌柜,就怕掌柜见了我,会以为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回了房间,把丫头赶到外面,蒙头睡觉。
      指甲划过床架上归德将军留下的痕迹,我居然心平气和,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睡过了晚饭,外面有人叫唤,我都没有动。等完全醒过来,天早就黑了,丫头似乎也走了,寂静无声,只有虫鸣。
      清醒了,我的理智也回来了。
      夜晚的秦府,比白天更冷清。厨房里已经没有人,我寻了点剩下的点心,端着,在院子里漫步,寻到放着古琴的亭子,坐下来,吹着凉风吃东西。
      “怎么没来吃饭,不舒服?”
      秦黎的声音响起,我拿手帕擦了擦手,回头温和微笑,“睡过了。”
      “怎么吃冷的,我去让人做。”秦黎摸了摸,有些不悦。
      “别,我都吃完了。人家也忙了一天了,也该歇着了。”我拦住他,收拾东西。
      “束州那里一切都好,你不用太担心小穆。”忽然听秦黎这么说,我笑了笑,原来他以为我是担心小穆。
      “我明白的。”我点头,手里也不停,“不打扰你清静了,你不在我才坐这的,我马上就走。”
      “怎么会,这院子里太冷清了,你愿意过来坐,很好。”他抢过我手里的碗碟,“放着吧,明天让下人来收。”
      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我却非常乐意留在这里。看着琴,我问他,“手上的伤可好了?”
      秦黎没有说话,直接试了试,便开始弹奏。
      曲子听着很不错,反正我不懂音律,觉得这样他很厉害。
      “见笑了。”他十指压着琴弦,轻声说,“小庄可愿弹一首?”
      “我不会。”坦白地笑起来,我撑着头,慢慢述说,“小时候,我只听爹爹提起过,可一直到爹爹死,都没机会听到。晋家商贾,哪有这种雅好,我从未亲眼见人弹过,这次还是第一次,真好。”
      “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秦黎说得很认真。
      我轻笑,看着他漂亮的手指,“不必了,我这种人,大概是学不了这种东西。再说,我的日子不多了,也省得让人说我不肯消停。”
      “别乱说,没有人这么想。”秦黎压着琴弦的手指越发地用力,在我有想法之前,我已经下意识地拉开了他的手。
      “上次才好,这次别再弄伤了。”我淡淡地说,对自己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大概装得太久了,便不知不觉养成习惯了。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两个人都没有了言语。
      “还记得那次娘让我们跪祠堂么?”秦黎忽然开口。
      点头,我当然记得,那次我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那时候我在祖宗面前说过,你永远都是我们秦家人。”秦黎接着道。
      我看着他,耐心等他后面的话。心里却嘀咕,莫非你要说出我生是秦家人,死也非得要成为秦家的鬼么。
      “便是我娘说过什么,我也会护着你的,护你一辈子。”吞吞吐吐,他也只说了这几个字。
      这话在这时候听起来十分的讽刺。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你练剑么?”我换了话题。
      “记得,那时候我出言不逊。”秦黎低了头。
      我笑了笑,“到现在我都还惦记着你那把剑,都还没摸过。”
      “何时想看,过来便是了。”秦黎也笑了,他一笑,便不觉得这对话那样压抑。“若是还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可好?”
      “好。”想了想,我小心翼翼提出要求,“我知道姐姐不想我出门,不过几天后是初一,我们能不能再去次庆元寺?”
      “怎么突然想去?”秦黎有些疑惑。
      “还愿。”我笑得十分开怀,“上次不是你说护符很灵,这次我也想给小穆捎一个。”顿了顿,我看着他,慢慢说,“我想,你也会想给于兰一个的。”
      秦黎一下子没了声音。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说说。”我有些伤感地低叹,“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和小穆从小就如同姐妹,现在上了战场,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让神仙收了去,可这都是我怂恿的。她才十八岁,再能干,我也担心。”
      “别担心,她跟……于兰一起,照应着,不会有事。倒是你自己要多当心。”秦黎似乎被我感染了些情绪,声音低低的。
      “我才不舍得死,爹爹那样护着我,我才活下来,这世间美好,我又多没有机会体会。”我的笑陨落在这夜色里,手撑着头,袖子慢慢滑下来,有什么,秦黎都该能看清,“说起来,你大概都不记得,我才十五岁。”
      我这样子,自己都觉得悲凉,秦黎看着我的眼神,一点都不自然。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我想赌一次,他不是没有良心的。
      “回去吧,晚上凉。”闷了一会,秦黎拉着我起来,“上香的事情,我会去跟姐姐商量。”
      我没有说话,任由他拉着我慢慢走过幽静的庭院。他的背影我觉得熟悉安稳,但,也只有他的背影,能给我如此感觉。
      回想最初,我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拉着他的手,在这院子里度过一辈子。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祠堂,我也在祖宗面前说了,我们有缘无份。
      他温言关照我早点休息,我回应,目送他离去。然后,所有表情烟消云散,点起微弱的油灯,我庆幸当初我已搬了不少东西去苏景那里,剩下的,带不走,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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