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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静电娃娃的制作原理,是通过塑料和橡皮筋摩擦,经由铜片导电,最后摇动滚轮,让娃娃头上的头发竖起来。

      最难的部分,是在娃娃的身体里安装橡皮筋和塑料摩擦的滚轮装置。
      不过对于孩子来说,就连用剪刀将银色亮片纸剪成一条条细长的头发丝,都是不太容易的事。

      孩子们跟着橙子老师,每完成一步,都会举手示意,让老师检查自己做得对不对。
      Davie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剪了几根又粗又短的头发丝,又在娃娃头顶粘了几道铜贴纸,做到后来,开始失去耐心,全部推给了毕景帆:“我不会,你帮我。”

      毕景帆挑眉:“你上课还是我上课?”
      Davie:“橙子老师说了,可以请家长帮助。”

      毕景帆抬眼,再一次朝屏幕上的橙子老师看过去,她此刻正在帮另一个女孩子检查铜贴纸贴的位置是否正确,检查完了,又点击沉寂了好一阵的Davie问:“Davie,这一步你完成了吗?”

      Davie急得飚英文:“It's too difficult!I asked B to help me, but he didn't!”(太难了,我让B帮我,他不帮)
      听见Davie把他抬出来,毕景帆仿佛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入镜,赶紧将PAD朝Davie的方向挪了挪,自己坐远了些。

      橙子老师好言安慰:“Davie别着急,你是哪里觉得难,老师教你。”
      Davie:“哪里都难。”
      橙子老师干笑两声:“哈哈,Davie觉得很难是不是,那你和B好好说说,请他帮帮你。”
      说完,她将画面切给了其他举手的小朋友。

      Davie:“橙子老师都说了,让你帮我。”
      毕景帆:“橙子老师让你和我好好说。”
      Davie:“Uncle,请你帮我一下,Please,Please。”
      毕景帆:“......”

      到后来。
      尽管毕景帆十分、不情愿地,跟橙子老师学做那个长相怪异的静电娃娃。
      Davie还是成为班里最快完成实验作品的孩子。
      并且。
      只要一摇动手柄,静电娃娃的头发丝就一根根竖起来。
      十分成功。

      下课前,小益和艾莎还没有完成静电娃娃。
      橙子老师说:“没关系,课后我会把制作视频发到班级微信群里,没有完成的小朋友,课后可以跟着视频继续把静电娃娃完成。”

      Davie又争分夺秒的举手。
      这次,毕景帆没拦他。
      甚至,还有点鼓励的意味。

      橙子老师:“Davie,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Davie将已经完成的静电娃娃举到镜头前:“你看,B帮我做的,一摇手柄,娃娃的头发就立起来了。”

      橙子老师激动地鼓掌:“太棒了!给Davie和B点赞!老师给你们发两颗智慧星。”
      Davie:“Yeah!”
      毕景帆:“......”

      橙子老师:“好了,今天的课上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各位小科学家们可以退出实验室了,课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在微信上找我哦。小科学家们,拜拜,晚安!”

      说完,直播课的界面变成了一块黑屏。
      刚才还在那说话的橙子老师,一瞬间就不见了。

      Davie退出了实验室,小心翼翼地抱着静电娃娃,跟着季阿姨回房间睡觉去了。
      剩毕景帆对着已经黑屏的PAD,一桌凌乱的废纸屑,包装袋,塑料棒。
      发了会愣。

      他这是,和玖弎学做了一节课的手工?
      然后,被玖弎表扬了,还奖励了他一颗智慧星?

      操。

      他默默合上PAD,回到自己房间。
      一躺上床,就又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那份简历。

      昨晚看了不下几十遍,里面的内容他基本都会背了。

      他收回视线,点开手机,给时雨发了条信息:【怎么有女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知道时雨能看懂。

      果然。
      时雨很快回复:【教低幼中文的男老师太少】
      时雨:【扩大一些可选面】
      时雨:【备选】

      时雨给毕景帆发微信,通常都是编辑一段十分缜密的话,把要汇报或者沟通的事项一次性说完,等毕景帆的指示。

      像今天这样,一段话分三次发,与他一贯的严谨作风十分不符。
      明显就是心虚。

      毕景帆也不戳破,问:【从哪找的这些人】
      时雨:【委托的教培机构】

      等了一阵,见毕景帆没有回复,时雨主动问:【有合适的吗】
      又单蹦了一条:【如果没有,我再去找】

      毕景帆:【不用了】

      时雨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工作室里。
      正准备动身去酒吧的周子翔问他:“怎么了,毕少爷又作妖?”
      时雨:“没有,这次是我作妖。他要选男家教,我给他塞了几个女的进去。”
      周子翔竖大拇指:“牛逼。”

      顿了几秒。

      时雨神色严肃而不无隐忧地开口了:“成天和男人混在一起,我怕他,性取向有问题。”
      周子翔抬起的脚好悬没把自己绊个跟头,想起毕景帆之前让他打听玖弎,后来又不愿知道的别扭劲,安抚地拍了拍时雨的肩:“那什么,哥……你多虑了。”

      。。。

      结束了第一次课,玖弎坐在直播间里,瞬间感觉自己被抽空了。
      还以为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
      实际还是很紧张。
      不知道这一节课是怎么上下来的,就感觉,一节课都像在神仙打架。

      好在孩子们给出的评价全部5星。
      意味着,这节课的绩效,她能评上A。

      从直播间出来,正赶上今天也是第一次开课的何沛瑶下课,看见了她,激动地跑过来,两个人抱着材料,往办公区走。
      何沛瑶表情夸张地说:“我都快紧张死了,有两次视频都放错了!你怎么样?”
      玖弎:“还行,不过也很紧张。”
      何沛瑶说:“好在我班里的小孩都挺灵的,教起来不太吃力。”
      玖弎想起了Davie,说:“我班里有个混血小男孩,话特别多,不过还,挺可爱的。”

      正说着。
      身后有人叫她:“芊忆!”
      是代义能。
      玖弎回头,代义能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

      何沛瑶见有人来找她,小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玖弎点头:“好。”

      “下课了?还顺利吗?”
      代义能背着包,像是准备下班,碰巧看见了她,过来关心一下。
      玖弎浅浅一笑:“挺顺利的。”

      代义能问:“肚子饿吗?”又解释似的说:“上课消耗大,一般这个点下课,都会饿的。”
      玖弎说:“你一说,还真有点。”

      代义能听她这么说,手已经伸进包里,摸到了提前准备好的酸奶和甜甜圈,准备拿出来给她。

      谁知玖弎又说了句:“不过都这么晚了,饿着吧,全当减肥了。”

      代义能的手僵在那,急:“那怎么行,再说了,你又不胖!”
      岂止不胖,简直太瘦了。
      要胖点才好。

      玖弎却没当回事,看了眼他的背包,问:“你是要下班吗?等下我呗,蹭你车。”
      代义能唇角一弯:“好。”

      在玖弎这里,下班能蹭上代义能的顺风车,是一件正常校友兼同事间稀松平常的事,蹭得多了,还他一顿饭,甚至和能哥之间,不用还这人情,也没什么所谓。

      而在代义能看来,每晚能和芊忆独处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私人空间里,是增进两人之间相互了解,培养感情的绝佳时机。

      于是。

      车开了一阵。
      代义能说起他的亲弟弟,学美术的,从老家来考美术学院,这两天住在他那。
      “他带了些秋林的干肠来,特别好吃,明天我给你带点过来尝尝。”
      玖弎说:“好。你还有个弟弟?”
      代义能:“嗯,比我小九岁。”
      玖弎:“哦。”
      代义能想起芊忆的简历里,家庭关系栏是空着的,不禁有些好奇:“你呢?是独生子女?”
      玖弎:“嗯。”
      代义能说:“那你爸妈一定很疼你吧。不像我,自从有了弟弟,就失宠了。”
      玖弎淡淡道:“还行吧。”

      说完,便沉默下来。
      代义能以为她不愿意谈家里的事,于是又把话题引到了工作上,问她今天上课的情况。

      玖弎心不在焉地应着。
      想起曾经也有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你爸爸一定很疼你吧。

      。。。

      开始拍摄《玖弎》没多久。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玖弎的抗拒和不配合都写在脸上,时刻与剧组里那几个陌生人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有一次,她去医院给奶奶取药。
      医院不允许跟拍。
      毕景帆和院方交涉无果,只得忿忿地出来,点了根烟,兀自生闷气。

      玖弎一个人走进医院,身边少了那几个人,顿感如释重负。
      虽然那个姓毕的导演一直吊儿郎当地对她说:你就做你自己的事,当我们不存在。

      当他们不存在?
      除非她自己消失。

      取完了药,她灵机一动,带着抵触和恶作剧的意味,趁一大群人进进出出,溜边躲在人群里走出了医院大门。
      没让一直站在柱子旁等她的毕景帆看见。

      分开的时候,毕景帆和她说好,等她出来,再补拍一条她进医院取药的背影。
      然后一起回去。

      结果。
      她自己转了三趟公共汽车,从市中心一直坐到市郊的福山公墓。

      去看她爸爸。

      爸爸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她实在太想他了。

      最近几天,她常常在梦里哭着醒来,想着第二天去看他,又不愿意摄制组的人跟着,不愿意他们去打扰爸爸。
      只能一直忍着。

      好不容易,今天有了机会。

      路上,毕景帆给她打了4通电话。
      她一个都没接。

      让他着急去吧。
      让他找去吧。

      她嫌恶地想,活、该。

      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过去。最后几声蝉鸣声嘶力竭地拉着长音。
      初秋正午的阳光洒下一层淡金色,给烈士之墓那几个红字烫了金。

      耀眼而夺目。
      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一步步走近,眼前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连墓碑上爸爸的照片,都是模糊的。

      她呆立在那半圆形的花岗岩坟冢前,半晌。
      很想说一句,爸爸,久久来看你了。
      然而寂静中回响的,只有女孩隐隐的抽泣声。

      这时候。

      有人踩着细碎的石子地,由远及近,在她身边停下。
      像聊天似的,轻声地对她说:“他一定很疼你吧。”

      她来不及擦泪,惊诧地向他看过去。
      没有摄像机,没有话筒杆。
      没有其他人。

      他垂手在她身边站着,收起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声音很轻,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

      你爸爸,他一定很疼你吧。

      她不说话。

      他便继续说:“当时在抗洪现场采访,我和他聊过几次,一说起女儿,他疲惫的眼睛立马亮起来,说他女儿如何懂事,如何漂亮,学习如何好。还,给我看过他手机里存着的,你的照片。”
      “我看到他手机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你。小时候的,上小学的,还有,现在的。”

      玖弎听他平静地叙述着,眼泪簌扑扑的落。
      她顾不上擦,仰起泪水纵布的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急切而不确定地问:“你是……毕景帆?”

      认识他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
      组里的人都叫他毕导。
      她管他叫姓毕的。
      至于叫毕什么,她完全没兴趣知道。

      可是,此刻。
      他说他见过爸爸。
      在抗洪一线。
      她蓦地响起电视新闻里那个实习记者的名字,叫,毕、景帆。

      他盯着她惊讶的脸,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大概是没想到认识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又被她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弄得有点迷惑。

      他定定地看着她,消化掉一些情绪,刻意敛起一贯的恣意傲慢,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甚是友好地向她自我介绍:
      是的,我叫毕、景、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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