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梵大爷

1、闲

　　街坊邻里都说，我是个闲人。

　　倒不是我听不得别人说我什么，而且得承认，在这翼阳城里，我也确实找不到什么事做。

　　说我闲，不为过。

　　不过有些话说得多了，倒说的我成了个成天不干正事的废人，我就不免要反驳一二了。

　　“那你说说，你干了什么正事？”
　　隔壁屋的屠户大叔正磨着他手里的宝贝大刀，这时候把汗一擦，笑着看了我一眼，“帮西街的柳婆婆找丢失的大黄狗？”

　　“也可能是去帮东街的郭大爷运酒坛子呢。”刚洗完衣服回来的邻居大娘跟着笑。

　　“嘿，这小子哪里是是去运坛子的？那分明是他嘴馋了，赖着脸去蹭人大爷的酒吧！”这是隔壁屋的隔壁屋卖豆腐的张大哥。

　　于是众人大笑。

　　唉……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在街坊里的形象。

　　毕竟这一条街的，街里街坊总有些困难事，我左右无事，伸一伸手也是应该的，何况郭大爷家的酒确实好喝的紧……
　　——但我可没赖着他。那是郭大爷好酒，而我恰巧也好那口酒，他便时不时拉我去陪个酒罢……咳，不过话说回来，这帮人的事，怎么能不算作正事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那大黄狗对柳婆婆多重要，我帮她找了回来，我在柳婆婆面前，可比你们有用的多了啊。再说郭大爷家，我既帮大爷家运了酒，就是出了一份力，帮了忙。

　　“怎的就被你们称上了一声“废”字？”

　　彼时正是清晨，太阳将升未升之时。我正躺在家院子外的一堵大墙上，准备迎接初阳的好心情到了这时，已被接连毁了个干净，我于是坐起身，又愤愤道：“况且你们再说说，我这租房的主人需要租金过日子，他不得需要我？对面粮商靠买粮吃饭，又能少了我一份粮钱？”

　　就这么说，街坊邻里的，哪一户能少了了我这一份子？

　　“是啊是啊，”本窝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青年魏书生开始替我抱不平，“蒋大叔你也真是，成天杀猪卖肉的，哪一次不找咱阿笙去捧场？怎么入了今日不记昨天，就这么把阿笙的功劳给忘了？”

　　“这有什么？”蒋大叔笑眯眯地，回的理直气壮，“阿笙这躺着也是闲，给我捧场也是闲。比起躺着，倒不如闲出点用处来，是吧阿笙？”

　　我看着他不说话。

　　不过魏谦这孩子，平日里就数他同我走得亲近，果然是向着我这边的啊。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但也知道论脸皮，我是赖不过这蒋屠户的，于是转而把矛头指向隔壁大娘：“那孙大娘，你怎也同他们一起看我笑话？你家丈人什么时候犯了酒瘾，跑酒楼里喝酒了，你能第一时间过去镇场面，可都是靠我给递的消息！”

　　孙大娘讪讪然朝我笑笑，“这……阿笙啊，大娘这也是看你好好的一个伙子，成日里不干事，替你着急呀。”

　　这还是觉着我废嘛！

　　我这平日里做得闲人，帮得好人，捧得好场，也镇的了场，战战兢兢助人为乐，从不与人交恶。到现在，街坊邻里的，有谁没受过我的援手？

　　那么那“废”字，又从何说起？

　　我是闲人，总归也是个有用的闲人。

　　也是个让人羡慕的闲人。

　　由于某些原因，我的生活费是朝廷下发的。我不干事，却自有一笔不菲的收入，我不干事，却也拥有一份宽裕的生活。所以照这么说，我闲，那也是朝廷惯出来的。

　　而张大哥平素和我没啥交集，便可劲儿笑我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没了我，大家顶多是有一段时间不适应，但照样会有下一个人去租房，有另一人来买粮。

　　我瞅了他一眼，只觉得惆怅的很。

　　要是照他这么说，世上有多少人会切豆腐？这地方没了一个张大哥，照样会有下一个李大哥，还可能比他切的好。那么他张继，不也是个废人？世上还有多少人会扫地？找早晨没了外边那位扫地大婶，照样会有下一个人来打扫，而那扫地大婶，就也是个废人咯？

　　怎么，就独独我这个会被代替的闲人，是个废人？

　　不过我没有再和张大哥扯这些话，他要说归说，终究影响不了我多少。扯得远了，到要忘了我今天赶早起来的目的。

　　邻居们说我闲，那是真真切切拿眼睛看出来的大实话。比如昨日，他们看到就是我躺在院子那大墙上晒了一天的太阳。

　　比如今天，他们就又看到我甩着个装银子的荷包，举着把扇子，优哉游哉的把整个街市逛了个遍，又优哉游哉的出了冀阳城。

　　——我要去凃阳，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