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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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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武帝五年,初冬初二,宫中正热热闹闹地准备过节所需器皿。
长莺宫外,几个宫人轻手轻脚走过。
“站住,”平琇走过去瞧了一眼他们托着的几件衣裳,看上去像是有人碰过,“可有谁动过?”
“平琇姐姐,公子瑳翻了几下,后来又觉无趣,跑去和公主看糖画去了。”
几人说话皆是轻声细语,唯恐把长莺宫中的主人给吵醒。
却不想,虞子娇早已醒来。
初冬一到,骤然变冷,压在身上厚重的两床衾被让虞子娇有些喘不过气。
她掀开衾被,寝殿中的宫人立刻将过道的油灯点亮。油灯中的花油瞬间散发出清香,让虞子娇的心情好了一点。
听到里面的动静,平琇带着人有条不紊地进去伺候皇后盥漱。
端着茶杯的手一愣,虞子娇一双美目紧盯着自己的手腕。
“娘娘,可是这茶有些不妥?”平琇以为是茶凉了。
虞子娇微微摇头,她看着自己细嫩的手有些恍惚。
明明,明明昨日这双手还是如枯皮一般难看,明明自己昨日死得凄凉。
虞子娇有很多疑惑,如今眼前的这一切不像是梦,那么,自己是重活一世?
盥漱完毕,两个宫人将华服呈上。
“料子甚好,尚服局的手艺也好。”虞子娇眼神在衣裳上转了一圈,夸赞道。
虽然夸奖了一番,可虞子娇显然没有要穿上的意思。
“皇后娘娘,今日过节,陛下会在太臻殿设宴,招待梁国使节,”两个宫人的头垂得更低了,“陛下让娘娘换上这梁国华服去太臻殿。”
话落,宫中一片安静,虞子娇眼神呆呆地看着屋内燃气的炭火,看宫人送来的这华丽衣裳,今年应是闵武帝五年,自己二十一了。
“请娘娘换上这衣裳。”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再次催促着。
半晌后,虞子娇突然开口,“去哪儿?”
“太臻殿。”
“去太臻殿所为何事?”虞子娇再次问道。
两个宫人迷惑了,不懂皇后娘娘怎么明知故问。
“回娘娘,是去太臻殿过节。”
“过节?是闵朝的节,还是我惠国的节?”虞子娇发难。
两个宫人糊涂了,不懂一向大方得体且体恤下人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刁难起自己来了。
虞子娇叹气,也不欲再为难他们,“我今日身体不适,下去吧。”
宫人们缓缓退了出去,平琇正想问些什么,虞子娇让她也退下。
如今中原分三国,即闵、惠、梁这三国。
她是闵朝皇后,也是惠国公主。而今日宫中设宴庆祝的节日,却是梁国的一个小小节日。
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讨好那姚贵妃。梁国是姚贵妃的母国,自进宫后,就独得皇上恩宠。
可笑的是,上辈子她为了让皇上开心,也是日日讨好那姚贵妃。
如今想起来,自己真是可怜可悲。
门外,平琇突然捉摸不透皇后心中所想了。但是身为这长莺宫的奴才,她平琇就要为主分忧。主子不开心了,她平琇就想办法让主人开心。
“你们两个,让月儿她们把公子瑳和公主带过来。”
让娘娘身边的两个一等宫女去把皇子公主找过来,平琇期盼这两孩子能让娘娘心情好一些。
见到脸上尽是泥土的一双儿女,虞子娇更是心痛。
用帕子亲自擦去两人脸上的污渍,虞子娇蹲下紧紧抱着他们。
不到两岁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此时正咿咿呀呀地扯着虞子娇的衣裳。
虞子娇抱着俩孩子亲了又亲,身边这些宫女们皆是吃惊不已。要知道皇后娘娘平日里虽温柔待人,但是对俩孩子却是严格得不行。此时娘娘温柔地抱着亲着皇子和公主,倒和寻常百姓家溺爱孩子的爹娘没什么两样。
“娘带你们去赏花。”虞子娇想着御花园的秋菊眼下开得正艳,带孩子们去瞧瞧。
平琇提醒,“娘娘,适才娘娘说身体不适要歇息,此时要是去御花园赏花,恐怕皇上那儿不好交代。”
“平琇,本宫如今正是好兴致,别扫本宫的兴。”
虞子娇轻声道,语气中毫无波澜,倒是吓得平琇立马跪下,“平琇该死。”
“孩子,走,娘带你们去赏花。”虞子娇带着俩孩子离开。
月儿和婷儿赶紧跟了上去,平琇没得到娘娘的恩准不敢起身。
跪着的平琇倒是真觉得有些糊涂了,今日娘娘不仅没去讨好姚贵妃,还明摆着和皇上对着干,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让月儿来吧。”月儿想去抱皇子和公主。
虞子娇不让,一手牵着一个。
看着俩孩子走路跌跌撞撞的,虞子娇也不觉得无礼,反倒是觉得自己这俩孩子天真烂漫。
“原来带孩子这么好玩。”虞子娇感慨不已。
进了御花园正门,景景相衔。
初冬,很多树上的这些树木看上去没了精气神,暗淡得很。
看着这般景象,虞子娇也有些感伤,脚步都放慢了不少。
“娘娘,这树叶黄绿参半,看着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在。”
“没有生机,让人怅然若失。”虞子娇苦笑。
好在,她此番前来不是为了看这些颓败的树木。
走过紫雨楼,又经过一长廊,虞子娇终于看到了那片盛开的秋菊。这片秋菊和寻常的秋菊不同,它不是寻常的缃色,而是有着木芙蓉的淡红色以及若隐若现的月白色,是虞子娇亲手种下。她种植花朵的劈接手艺,连宫廷中的种花师也自愧不如。
“呀~”公子瑳和小公主顿时撒开腿往那片花丛中跑,虞子娇下意识地松开手随他们去玩。
婷儿带着4个宫女护在皇子和公主身边,虞子娇则是在一旁坐下休息。
————与此同时,太臻殿,李总管在邬漠耳边说着些什么。
皇后身体不适不能来,邬漠这个皇上没什么表示,也不关心,只是吩咐道:“今日是姚贵妃的好日子,殿外光秃一片的树木,看着扫兴。你去御花园折几株秋菊,给这殿内增添点颜色。”
邬漠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重活一世,上辈子他死得早,忙于政事的他累死在了皇后的前头。
这辈子,他想轻松点,多多享受这人世间的一切。
皇后种的花可谓是天下一绝,这辈子邬漠也想学学那些文人们来寄情花木。
被皇上派来折花的几个太监们不成想在御花园遇到了皇后娘娘。
已经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的虞子娇被他们一句‘折花’气得不行,“滚!”
不仅太监们,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们都瑟瑟发抖。
他们惊讶,惊讶皇后竟然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他们更惊讶皇后竟然让他们滚。
“皇后娘娘,这花是陛下让折的。”太监们小心翼翼道。
虞子娇眼皮子一掀,“那就让你们陛下滚。”
“…………”连滚带爬的太监们跑去向总管汇报此事。
而总管,委婉地将皇后的话转告给了皇上。
“废物!皇后向来温柔体贴朕,如今只是要折几朵秋菊,她会不肯?”邬漠不信,“你们怎么传话的?”
见总管面露难色,邬漠起身带着姚贵妃向御花园走去。
皇上一来,乌泱泱跪了一片,虞子娇起身行礼。
“皇后,李总管说你不舍得让人折这些花?”邬漠坚决不信,他的皇后一向爱自己如命,只是几株花而已,肯定是李总管办事不力。
虞子娇看向回避着眼神的李总管,笑道:“看来李总管没和皇上说实话。”
李总管欲哭无泪。皇后说的是让陛下滚,他怎么敢和皇上说实话?
“我就说皇后不会舍不得。”邬漠哈哈大笑,随即让人去折花。
虞子娇冷笑,一个眼神使过去,长莺宫中那几个宫女不怕死地拦着不让摘花。
哦?挽着皇上的姚贵妃心中窃喜,看来今日要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皇后这是何意?”邬漠皱眉。
“皇上,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些花来之不易,是我亲手种的,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们被折去。”
皇上转头看向花丛中正咯咯笑着糟蹋着花的一双儿女,很是愤怒,“他们可以糟蹋花,朕就不行?”
“他们是臣妾的骨肉。”
“朕可是你的夫君!”
“他们是臣妾的至爱。”
“朕也是你的挚爱!”
“……………”
全场所有宫女太监们纷纷垂下头,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而本来想看戏的姚贵妃黑了一张脸,皇上不应该惩罚皇后吗?怎么现在皇上看上去这么像一个和孩子争宠的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