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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六、不归夜 ...

  •   “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
      怡红斋的后院里,穿着大红上衣的老板娘趴在窗口,瞟了一眼依然嬉闹声不断的上房,心满意足的嘀咕着。

      这位大爷,大方、舍得花钱、也讨姑娘们喜欢,只是从没在这儿过过夜,今晚可总算上手了……不愧是我们家的姑娘,回头好好郜赏她们。来这儿的主儿要是不上钩,还真辱了牌字。
      说起来,明天的赏钱肯定少不了。正主儿这么快活,都半夜了还不睡,跟姑娘们闹腾……那屋里可好几个姑娘呢…哎呦~我的银子哪~~对了,对了,再加上晚上送出去给他朋友的姑娘……
      这小子也真是大方,硬是把红虞姑娘送去她朋友那。这虞姬可是红牌呢,千娇百媚的。今儿晚上出去时那个打扮呀~一个背影都把人魂儿给勾走了……明儿可得要个大价钱……
      ……钱哪,我的钱哪……
      在她的眼里,天边上挂的月亮大概也变成大银饼了吧。

      ⊙⊙⊙⊙⊙
      红杉杉的烛光把屋子里映得亮堂堂的,窈窕的身影不断地在窗前闪过,姑娘们莺莺燕燕的嬉闹声回荡在清明的月色之下。歌声、闹声、劝酒声……声声不绝于耳……
      任谁也想不到这房内的真实状况:
      “我说红儿啊……”紫衣的姑娘醉酒嫣红了一张俏脸,芊芊玉指拉着身边人儿披散着的长发,“没想到你穿男装也很有味道嘛……”
      “去!”一把扯过自己的头发,细柔的声音轻诧着,“拿我寻什么开心!?要说有味道也轮不上我吧……”
      “……嘻嘻,这倒也是。她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呀……”紫衣的姑娘轻笑着倒在了重纱轻幔的床上,让水滑的绸缎蹭着水嫩的脸颊,“谁想得到呢。平常那样子,穿起咱姐妹的这身行头,竟摇身一变,巾帼变红颜了……”
      “哎呀~~行了,行了。快闭嘴,忘了答应过什么了?!”
      “记得,记得。红儿~我怎么忘得了,可是他拜托的呀~~”
      “喝这么多酒,也不怕回头穿帮……”
      “放心,这点儿哪儿醉得倒……更何况那个鬼精灵交待的事,哪忘得了?
      她,可是唯一把咱们当人看得人啊……”

      看着倒在床上还一脸甜笑的同伴,披散的头发,身着男装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唯一把我们这些卖身的女子当人看——那个漂亮却鬼灵精怪的孩子。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哄的姑娘们心都醉了;他那副样子,是男是女都能把人心给偷了,让人心甘情愿的宠着他,顺着他。这次居然来这里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呢,可千万别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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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儿丫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刺激的事。
      她真怀疑,她这辈子刺激的事都在这两三个时辰内领受完了。
      先是俊美、迷人的小帅哥摇身一变,变成了连红虞小姐都比不上大美女,把大伙眼睛看直了!;再是小姐掉包,而她这个小丫环却原地不动,就这么跟着来到了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豪华的客栈;然后就是现在了……
      这漂亮的“聆小姐”自己掏银子贿赂店家上楼不说,上了楼还小心翼翼得听壁角——不是送姑娘给朋友吗,这是什么意思?青儿丫头歪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更几乎吓掉了青儿小命的是——

      头顶的窗户突然之间,就那么爆裂开来!
      眼看着那飞起来的窗扇儿直接砸到眼前,可怜的青儿只得当即闭上了眼睛。
      突然之间,青儿只觉得身子被人猛地一拽——一个趔趄,然后被抓住她那双手又猛地一推……
      等她被撞得七荤八素,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

      窗户的碎屑撒了一地,倒是一片也没砸到身上。而把她推出老远的应该就是聆小姐。倒是小姐本人此刻狼狈之极,就那么跌坐在满地木屑的走廊地面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膝盖,半天站不起身来。
      明晃晃的剑尖就稳稳的停在她眼前!
      青儿差点儿当场又晕了过去。
      ——而那把剑的剑剑柄正牢牢的握在一个穿浅蓝色衣服的年轻人手中。
      黑衣的高大男人抬手止住那柄几乎要刺进去的剑,一张脸冷得能刮出一地霜来,开口的声音阴冷的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你是谁?谁让你躲在这儿的?!”

      “住,住手!……”
      青儿颤抖着想要冲过来护住小姐,却被一边的黑衣高大男子轻易伸手挡住——像拎小鸡一样拎住了她的后衣领,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们……我,我们是你朋友送来的,来伺候您们的……”
      什么事儿嘛,青儿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们的朋友?”身着浅蓝色长衫的逸风闻言一愣,随后又淡淡的一笑,回头看向在自己兄长手里抖个不停的青衣小婢,“让你们来伺候?……那你们又是谁?”
      “我,我们是怡红斋的姑娘……”
      “什么!?怡红斋!!!?”
      听到这儿,苍獒几乎没当场爆了——上午那个小混混就说什么怡红斋有人请他们去享福。可恶,把他们当什么人了?!
      “……怡红斋?”倒是手持利剑的逸风要冷静的多,带几分玩味的目光扫过几乎暴怒的兄长和小鸡般抖个不停却依然要护着同伴的青衣女孩,“就是那个傲霜有名的‘怡红斋’?”
      “是,是的……”
      “呵呵,我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方的朋友?……哥,是你的朋友吗?”
      “胡说!!!”苍獒差点儿没蹦起来——这小子,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吃错什么药了?
      “那就是我的朋友了?没想到我在傲霜还有这么知心的弟兄……”逸风原本就英俊清秀的脸笑得分外俊朗,天青色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亮晶晶的闪着,“是不是啊?”
      ——指在红衣女子头顶的剑尖轻轻的晃了晃。回过头来,逸风睁大了眼睛,象鉴赏古董文物一般上下来挥着打量她——
      “说起来,我在傲霜比较熟的……”剑尖折射着房内的灯光,晃着众人的眼睛——放松了握剑的手,让长剑在手中松松垮垮的晃着。清朗的声音带几分嬉笑的意味,“那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不男不女的——”
      “——把这玩意儿拿开!”
      锦袖下伸出女孩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毫不犹豫把近在眼前剑尖轻轻推开。抬起原本一直埋头低着的脑袋,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孔——碧蓝的眼眸映着灯光显出一种蓝宝石般的绚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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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看?!”
      被这对兄弟——尤其是那个逸风,那露骨的带几分好笑意味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聆羽都快气疯了。费那么大劲儿找到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来看笑话的!
      “这还用问吗?”逸风笑得贼兮兮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红纱羽衣的可人儿,“来看伺候我们的可人儿呀~~”
      亮红色纱衣罩在外面,色调、明度、亮度各不相同层层红衫上下套叠,最里层的雪白里衫只在外面巧妙地露出一层纯白的衣领——映衬得女孩子白皙的俏脸带几分明艳的红晕。精心梳理得长发层叠如云,金钗珠环被巧妙的装饰在乌黑的云鬓之上,更添几分明艳华贵。被那些姐姐们巧手粉饰雕琢的可爱瓜子脸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那种美不同于寻常女子身上的美艳妩媚,而是一种由内至外散发出的摄人魂魄的惊人魅力,漂亮却不妩媚、华贵而不艳俗……
      那双深沉如海、明媚瑰丽犹如最上好蓝宝石的蓝眸,看着那双蓝眸中若隐若现的星芒,逸风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就是这双眼睛,这双如大海般深邃,宝石般明媚闪亮的眸子——可以让人在瞬间臣服于那当中的光辉,也可以如寒光冰剑让人在霎那间畏惧心寒,更可以……

      “可恶!我费这么老大劲儿来找你们,可不是专程来让你们消遣的!”蓝眸中寒光一闪而过,俏脸刷的挂上一层寒霜,嘟起小巧的红唇。一只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痛得发麻的膝盖:
      那时,逸风这混小子一掌打碎了窗户,聆羽倒是反应及时,一把拉开了青儿;可没想到,逸风竟然顺势从窗子里跃出,一剑刺了过来!当下一把将青儿推了出去,随即侧身一躲——剑锋擦着衣角滑过,耳边一阵凉意。岂料,她这么毫发无伤的轻盈一躲,反倒让逸风在惊异之下剑法更加凛冽。当利刃第二次袭来的时候,聆羽倒是躲得依然很快,却不料一脚踩上了自己拖在地上裙摆——就是这个原因才不喜欢穿裙子的——然后,那一剑倒是没挨在身上。因为,她那么一摔,恰好闪过了剑锋;但是,在无可置疑的重力作用下,她可怜的膝盖,以无比的深情、用力的亲吻了大地……
      “是嘛?我还以为你是终于想起我们兄弟了,来给我们个一官半职,好让我们也享享福……”逸风在忍着笑明知故问,忍笑忍得肚子都快憋转筋了——看样子那一下摔得挺疼。如此模样来见我们,不是有事才怪,而且是麻烦到足以让这个鬼精灵头痛的事。
      “……是吗?原来你们也这么想啊。”以为我是谁,打官腔、扯牛皮谁不会啊——当我这些年的千金小姐还真是白当的啊?我从五岁就开始玩儿这个了。有空耍死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过现在……——红唇一抿,巧笑如花,“我也有这个意思耶。只不过……现在的时机有点问题……”
      “时机?…”
      … …

      “果然如此吗?……”逸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架空王权……”
      “当然了。都这么多年了,要谁也不愿意把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随便拱手送出啊!”聆羽撇了撇嘴。
      “你倒是挺能理解他们的嘛。”
      “理解。理解也没理由为了他们赔上性命吧——更何况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性命。”聆羽无奈的要了摇头,发间的金步摇的长旒和耳坠儿一起轻晃,蓝眸中闪过一种莫名的光芒,“这个世界的规则真是烦人!更何况,他们……他们的一些做法也的确是……
      ——哎~~有违我的美学标准啊~~”

      话音刚落,原本作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苍獒就把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还被呛得咳个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逸风不愧是逸风,不但丝毫不乱的立刻接口,还体贴的在第一时间为自己险些缓不过气来兄长送上一杯水。

      “没办法啊。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喽。”女孩子扯了扯轻纱的长袖,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任谁也听不懂的话来。(其实她自己也顶多知道字面意思)
      “什么?!”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好不容易顺过气的苍獒终于在第二次被呛到之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比喻,比喻啦。”漂亮女孩的笑容永远单纯无害。

      看着自己兄长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逸风不禁感慨,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大哥就是学不乖呢,这么轻易就被套了进去还不自知。
      “那你这么费劲找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准备’?”算了,套进去就套进去吧。反正,早在那片林子里的时候就被套住了。
      “……是。”将目光调转过来看着逸风,一直看进他那双天青色的双瞳之中,收起小孩子的嬉笑神色,神情变得正经起来。有着海洋般神秘色彩的瞳孔映出点点的火光——仿佛将满天的星光吸进了那双碧海之瞳;轻灵悦耳的声音在这对兄弟耳边荡漾:
      “……情势所逼,我们不得不有所准备。别的不说,至少也得未雨绸缪啊。更何况,好像已经有人开始调查我以前的事情了……”
      “那你是想要……?”逸风微微拧起眉头,果然是这样。
      “既然处于被动地位,也就只好作最坏的打算了……”聆羽抬起一直放在膝盖上右手,用指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此的准备,最好不要派上用场;否则的话,对这个国家……怎样都算不上好事……,“首先,你们想办法帮我送封信——”
      “信?”苍獒有些难以置信,一国之君要送封信也犯得着如此麻烦?
      “对,信。因为这封信的收信人,我不想让那些盯着我的人们知道我跟他认识。”
      “好。一封信我们还是能安全送到。然后呢?”逸风此时倒是没那么重的好奇心。比起实心眼的苍獒,他倒是更清楚现在的形势:连封信都要这样送,可见聆羽如今是怎样的处境。

      “然后……我们就得详细的讨论一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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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聆羽才带着青儿丫头,跟来的时候一样坐着马车离开了苍獒他们住的客栈。
      从窗口目送着她们渐渐远去,直到那最后的灰点从视野里消失,苍獒才将一直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
      回过头,苍獒看到自己的弟弟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着什么。烛火燃烧的温暖光芒恰好打亮了他的一个侧面,另外半边脸则处在阴影当中。

      对苍獒来说,此时的逸风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他的弟弟翱赟•逸风,有一面是他并不了解的,就如同他不曾了解那分别的一年弟弟的经历一样;他也并不知道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太过随意的弟弟的真正想法。他还记得,他们两人的师傅曾经说过,“一个小小的镖团,太过于委屈逸风了。他本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只可惜……这样的世道……”师傅说得没错。
      新的国君,新的时代。也许,一切都应该在此时有个崭新的开始,无论是他们这些在刀口剑锋上混饭的镖师们,还是…… 所有相关之人的命运都会开始一段不一样的历程了吧,因为新的镐王已经诞生了,巧国的命运也开始转向了新的方向。未来之风的方向,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我们就同她一起走下去吧¬——和她一起!

      “大哥。”沉思过后的逸风抬头望向靠后窗站着的兄长,低声唤了一声。
      “什么?”做出决定了吗?我的弟弟。
      “天一亮你就和弟兄们立刻收拾一下离开。一刻也不要多停!”灯光下,逸风天青色的眸子当中似乎闪出点点剑的寒光。
      “你呢?”
      “我?”冲一脸严肃的兄长微笑了一下——灯光之下逸风清俊的脸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原本就清朗的语调带几分轻松的上扬,“我得先去吧今晚看中的姑娘赎出来才行……”
      “看中的姑娘?”怎么又是一幅没正经的语气。这小子!
      逸风的笑脸英俊而富有魅力,真是一张相当可能欠下风流债的脸啊;再加上那张没正经的嘴:“是啊。那个青儿姑娘……她也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毕竟,她听到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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