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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颠倒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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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吗?纵然郭靖心有疑虑也不敢相问,毕竟在这样的场合,说多错多,沉默才是最安全的。
他看着康弟和蓉儿这般亲昵,恍如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心揪得翻江倒海,亦不为过。
若非亲身经历,岂能相信,这一梦竟教他回到二十年前,旧貌焕新颜。像已经完成的画卷,回到下笔之前。
当中变故,可惜他天生愚鲁,分辨不能,只能独自忍耐,恹恹不欢。
师父们说得什么都似耳旁风,不曾留心。
韩小莹最疼爱郭靖,也最细心。眼看念慈一筹莫展,只得开口提醒:“靖儿。”
在旁的念慈感激不尽,借机进言,替郭靖斟满:“大师父,弟子敬您一杯。”
“哦。”郭靖瞧得念慈的眼色方才明白,随之起身:“弟子敬师父。”
杂乱的心绪内外夹击,郭靖只得暂且抛在一旁,随遇而安。他将六位师父,分别相敬,还有重阳宫的道长们,最后,便是杨康和黄蓉。
大清早就喝酒,容易上头,也伤肠胃,柯镇恶觉得喝茶不够豪气,所以郭靖以一对众,连饮数杯,有些醉了,望见杨康之时,目色迷离,举止也迟疑不定:“康弟……”
这算谢师宴,也是欢别宴。当它结束,郭靖和师父们就要分道扬镳,带着穆念慈转回蒙古。
说起来,这一路凶险无比,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向大汗辩解,因何负了华筝之约,另娶她人。
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寻常之举;说什么念慈孤女无依,郭杨早有指腹为婚在前。
既然天意让时光倒转,却为何又要这样捉弄?
只想和康弟在一起,只想好好照顾他,保护他,让他不再受委屈,更不要他走上不归路。
为什么重回青春年华,竟然会出现这种安排?
“大哥。”不知杨康是否已然心有灵犀,眼波随着语声,转至相望,坦然阻道:“小弟祝大哥与嫂子,一路平安。我和姑姑另有要事,恕不相送。”
郭靖听得昏昏欲倒,康弟怎能对他这样客气,冷若冰霜,生疏得像面对陌生人。
当“嫂子”这个词自他口中而出,对应在穆念慈身上,这有多么滑稽。
难道说,是真的一切都反过来了吗?
他仔细地瞧杨康的脸,那张俊朗的面容,虽然看上去仍是那样气宇轩昂,可是因为接连遭逢大难,那本该属于他的天真,桀骜与霸道,已然收敛,像凌利的剑气被逼冰封,变得沉重和凝滞。惟有隐在眼底的忧伤,像淡淡地阴影,绝难挥去,非有心人不能察觉。
千言万语,只有这一瞬间的对望,犹可传递。
片刻迟疑,杨康已将手中那杯一饮而尽,郭靖却还端着,笨笨地道:“康弟,你和蓉……黄姑娘要去哪里?”
也许是底气不足,也许是师父们的交谈之声淹没了它。郭靖没有等到回答,瞧着杨康坐了回去,便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如果明明听见,却假作不知的句子,是不想回答,还是因为没有办法?
郭靖看着康蓉两人仍在窃窃私语,偶尔的小动作透露他们的感情远比他想像得更亲。
若是按照季节推算,比武招亲的也不过才结束两三个月,便能如此,若非一见钟情,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说来可笑,这算什么,就只有他对杨康心心念念,便不许他人有此机遇么?
可是这些怎能相同?
千难万险都已经历,相隔二十年的思念和追悔,这些刻骨铭心的爱憎,于他人尚在懵懂,怎能相提并论?
不可问,不可说,被迫将这些都咽在肚子里的郭靖,闷闷地将酒吞在口中,竟辣得流下泪来,急忙坐低,拿袖子挡了一挡,便抹去了。
何至于此,念慈扯他袖尖,叹道:“靖哥。”
“他们要去哪里?”郭靖也不抬头,低低地听起来竟有些像哭。
念慈抬眼先看向众位师父,应过他们不说,怎好违反。待要闭口,却又不忍,她知道郭靖心中伤痛,虽然全无不知晓有如失忆,想来也是太过心痛之故,失魂落魄,甚为可悯。为怕韩小莹瞧见,趁着她在和柯镇恶说话时,念慈将袖子拢来,靠着郭靖耳边,轻声道:“靖哥,你怎么忘了,师父们要去归云庄。陆庄主在那儿宴请天下英雄,共商伐金大计。”说到这儿,她停下来看了看杨康,不知还该不该接着说下去。可是秘密已然揭了一半,如何能教人不追问。
也罢。她狠狠心,冒险对郭靖言明:“你康弟和蓉儿也要去的。”
“为什么?”郭靖万万想不到杨康竟是与师父们同路,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英雄,要为难康弟不成!”
“不。”韩小莹往这边看来,穆念慈不能再说下去了,握了握郭靖的手,示意他不要追问,以免露出马脚。
只是这样在旁人眼中,这对夫妻,虽然刚刚成亲,却是恩爱不浅呢!
杨康只顾和黄蓉说话,对这些理当没有瞧见,大约就算如此,也不会放在心上。作为师长的那些人们,很为这小两口高兴,及将散席,有些话理当叮嘱,朱聪眼见气氛如此凝重,郁郁不欢始终不妥,遂向郭靖提点:“靖儿,此番回到蒙古,路途遥远。你可要好好照顾念慈,别让她受委屈啊。”
郭靖口拙,韩小莹替他接话:“那是自然的,怎么说念慈也是靖儿比武招亲赢来的媳妇儿,怎么会舍得让她受委屈呢?”
比武招亲!?
旁人都知底细,不会有什么突兀之感。惟独郭靖顿时将目光转向了杨康。
杨康正在和黄蓉说话,根本没有看向这里。
他对穆念慈竟然全不在心,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居然全是黄蓉。
难道说,康弟根本没有参加比武招亲,跳上台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