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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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陆离道：“这话不只公子一人说过。可我无心权势，只求独善其身。”
“只怕姑娘太过心软，早就做不到独善其身。”
容翊又看了眼盛宜蓁，朝后吩咐道：“送盛姑娘回客栈吧。”
有人将盛宜蓁送出去，容翊又道：“陆少帅不幸身故，尸身已送往锦城，几日后会举行丧礼。想必姑娘同我一样，不信他会就这么死了。毕竟衣服可以后换，再找个伤疤相似的替身，这样便可化明为暗，但是——”
容翊起身。
他走到钟陆离身后，微微俯身道：“血，是不会骗人的。”
钟陆离回过头，在容翊眼瞳中的倒影，她那精致无暇的面庞在今日这诡异的天明映衬下愈发地白。
容翊将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又道：“陆重寒的血天生与常人不同，他不属于ABO中的任何一种，就连西洋顶级的专家也不知其中缘由，那具尸体的血便是这样。”
说话间，他没有错过钟陆离的一举一动，见她目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容翊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即使姑娘不愿承认，却还是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
钟陆离抿唇。
容翊的话不似作伪。
所以陆重寒真的已经......
她睫毛颤了颤，如同那风雨下蝴蝶的羽翼，脆弱又坚忍。
她竟不知自己到底是真的不信面前之人所言，还是不愿去信那具尸体真的就是陆重寒。
“我们继续刚才的故事。”
说话间，这里除了他们和霍承宇外，其余人已然悄然退下。
“我的生母并非所谓的容督军之妾。而那位容夫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应该称一声祖母才对。”
钟陆离猛地朝他看去。
“姑娘是不是想不到，容元霸荒淫无度，竟连自己的亲女儿也不放过。”
他似乎永远是那般云淡风轻，仿佛所讲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她被生父奸/污后有了身孕，最后生下一个男婴。容元霸为了掩盖这天大的丑事，在她分娩后的第二天便将男婴亲手掐死在襁褓之中。”
钟陆离蹙眉：“虎毒不食子。”
“可他不知她曾对府中一位妾侍有过救命之恩，那人为了报恩，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与那个男婴做了交换。”
容翊回到原位，他将自己面前那盘菜拿起，从中夹了些肉丝放入口中，继续道：“从那以后，我成了别人口中容督军的庶子。容元霸的儿子太多，多到连他也记不得究竟有多少个，为了挑选继承人，他想了个办法，叫优胜劣汰。”
他视线投向远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任何事物，陷入那尘封的回忆之中。
“他把所有的儿子都叫了过去。那天，院子里摩肩接踵，张袖成荫，他说他会选出一个继承人。于是所有人被赶到一处封闭的山林，他命人将少数的武器提前藏于山林之内，而自己则站在高塔之上，看他们自相残杀。”
钟陆离道：“可他们都是亲兄弟。”
容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五年的经历难道还没让姑娘明白？这世上唯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钟陆离道：“所以公子是最后那个活下来的人。”
“有人先找到武器，他们首先除掉的是那些尚且在蹒跚学步的稚童。”
钟陆离神色凛然：“孩子也不放过么？”
容翊笑风傲月而道：“这么多人只能活下来一个，孰先孰后又如何？林中无任何飞禽走兽，寒冬腊月，万木枯萎，容元霸更不会准备任何粮食。人在饿急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
此时天色骤变，乌云蔽日。
他的声音似乎染上了能够震慑人心的魔力：“处于绝境，吃人不过迟早罢了。”
容翊抬头看了眼天色。
那一日同今天一样，乌云密闭，大雨即将磅礴而降，是同伴还是能够续命的食物只在一念之间。
半晌无话。
忽然，“轰隆——”一声雷鸣打破了庭院的沉寂。
电闪雷鸣只带来一闪而过的明亮，之后迎来的便是漫长的死寂。
似乎黑暗才是本属于这里的颜色，所有人都饿了七天七夜，雷鸣消逝就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讯号。
容翊道：“茹毛饮血的滋味，姑娘可曾尝过？”
伴随着电闪雷鸣，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此刻天空已是一片昏暗。钟陆离任由雨水拍打着自己，仍旧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容翊起身，将油纸伞撑与钟陆离。
钟陆离摇头：“还是公子撑吧。”
“好雨知时节。”
容翊站在她身边，虽撑着伞，但二人的衣衫仍被风雨浸湿。
“从那以后，所有的同盟皆土崩瓦解，我身边也只剩下一人，是她的另一个孩子。”
短短数日却是度日如年，如何学会残忍，学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学会各种一刀致命。
“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们。”
钟陆离等他说出她心中猜到的答案。
容翊将伞移开，他迎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笑道：“我杀了那个为我挡枪的人，他永远不能再活在光明之下。”
此时，钟陆离的衣服已经被雨悉数浸透，水珠顺着她紧贴在脸上的发丝流至下颚，再滴落到衣裙。
后来的事她早已听说，容翊成了继承人，亲手杀了生父将其烹熟再分给他所有的心腹。可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亲口讲述自己的过去，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进去吧，再淋下去恐姑娘病了。”
容翊起身，先行一步，引着钟陆离往屋内走去。钟陆离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在最后的霍承宇关上了房门。
房内的火盆烧得正旺，寒冷也顿时消散几分。
容翊递给钟陆离一方绢帕：“姑娘将就一下。”
钟陆离接过，终是问道：“公子为何要跟我讲起这些？”
容翊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朋友之间总要有起码的坦诚。”
他们都经历过绝望，又在绝望时置死地而后生。
“可我觉得我和公子并非同类人，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钟陆离将帕子叠好放在一边：“我没有公子的智谋，也做不到公子的狠心。”
“所以在斗犬摊子，姑娘明明可以杀了那些赌徒却宁愿劳心费神同他们做交易。”
钟陆离错愕：“公子做了什么？”
容翊轻笑：“他们是一群赌徒，姑娘要他们守诺不再以兽为赌。难道不知人心善变，赌徒更甚。只有死人，才能信守承诺。”
钟陆离心中大骇，她差一点就要按捺不住要拔枪的冲动。她强稳住心神道：“你可知他们虽是赌徒却也有家眷，他们死了，你让他们的妻儿老小怎么办？”
容翊道：“我说过，姑娘最大的弊病就是心软。他们不过是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既然做不到帝王胸怀天下，姑娘也得想想如何成就自己口中的那句独善其身。”
“还有。”
钟陆离紧紧攥住裙摆。
“那只受伤的狗已经被姑娘救下，那么伤它的祸首也不能放过。”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以手代笔以雨代墨勾勒她的容颜。
钟陆离微微侧头，复问道：“你做了什么？”
耳边好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刻入她的心中：“那盘酥肉，姑娘觉得味道如何？”
钟陆离道：“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绽放出妖冶的笑意：“还有什么比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更泄愤，你说对吗？”
钟陆离睁大了眼睛，她用力拂开他的手，冷冷看他。
而就在这时，容翊忽然有了动作，他转去抓住钟陆离握枪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一切在眨眼之间，钟陆离来不及反应。
“姑娘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杀了我可以为陆重寒报仇，可以为华国除去一个大患。只要你扣下扳机，我就会死在你面前。”
他紧紧攥住钟陆离的手腕。
这还是钟陆离这几年第一次感到畏惧，这个颜色无双的男人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甚至觉得他是真的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赌他能不能猜中她的选择。
她不由得瑟缩，掌心已微微生了冷汗，她指尖轻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个她早就想千刀万剐的人扣动扳机。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杀他。
她不敢赌杀容翊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钟陆离摇头，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却被容翊揽着与他更近一步。
他笑：“姑娘可要考虑清楚，毕竟下一次，我就不会给姑娘机会了。”
说话间，他揽着钟陆离腰身的手又是一收，这一次枪口已是抵住自己的眉心。
钟陆离看着妖冶无双的男人，竟有些不敢同他对视，只缓缓别过头去。
容翊笑道：“姑娘在怕什么？是怕我死了钟陆成也再也回不来，还是怕......算不清金陵遍布地下的火药会带来多少伤亡？”
钟陆离闻言浑身一颤，她下意识想要将手抽离，却被容翊按住手指。
“既然如此，我替姑娘选择。”
钟陆离道：“不，不行！”
与她的慌张相比，容翊笑着更加云淡风轻。
他轻声倒数道：“三。”
“二。”
“一——”
钟陆离被他禁锢，根本没有抗拒的机会。
她死死盯着容翊。
扳机扣下，她在同一时刻甚至忘记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