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臣》金钥

2、机会来了

　　陆禾三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冰冷的青瓦房并没有留有她的一盏灯。
　　回到厨房锅里烧的洗澡水已经用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也已经凉了。
　　她打了半盆水打算简单的冲洗一下
　　透过昏黄的灯油，看着自己身上遍布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陆禾三咬着牙用手去揉散淤血
　　如果不揉散伤好的很慢
　　一阵阵刺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晰，牙齿在嘴角咬出了血印。
　　陆禾三也并没有注意到灶台上有一小盒药膏
　　……
　　第二天
　　夜色还未全部退却，陆禾三就起床去准备早饭了。
　　秋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陆禾三一只手细长苍白的手指在水里淘米，然后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这是她从村医买的番泻叶磨成的粉末，吃了过后的一个时辰会让人腹泻。
　　这几年，陈春华总是让她去砍柴，在冬天的时候她就会多砍一些柴火给村头边上一个人住的李阿婆，李阿婆就会给她几文钱。
　　这个李阿婆一个人住在村头边上也没个邻居，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已经嫁到隔壁村了。
　　李阿婆的丈夫走的早，又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虽然女儿还算孝顺，个把月会来看看李阿婆。
　　可是到底不是住在身边，李阿婆年龄大了腿脚也不方便，冬天都没什么柴火烧。
　　陆禾三发现这个事情还是前两年冬天去砍柴的时候，发现李阿婆在一点一点捡地上的一些小树枝。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会过一段时间就会给李阿婆送些柴火。
　　李阿婆也会时不时给她几文钱
　　到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文钱了
　　不过前两天她去买番泻叶现在只剩几文钱了
　　这种药草是不会随便卖人的
　　但是她当时去买的时候跟村医说是家里的狗不小心吞了石头，想买点拉肚子的草药给狗吃，看能不能拉出来。
　　村医这才给了她
　　可不就是喂狗吃的吗
　　想到这里陆禾三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她看着手里的粉末
　　知道时机很快就成熟了
　　……
　　等陈春华她们起床后，天已经大亮了。
　　一家人用热水舒舒服服的洗漱了一下后，就坐在桌上吃早饭了。
　　陈春华看着王家娇跟王家旺两兄妹，担心的叮嘱道
　　“今天一定要去把东西买好，考个举人给为娘的争口气。”
　　旁边的王志全也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
　　“你们是第一次去院试，记得别给我跟你娘丢脸。”
　　王家娇有些娇嗔的对陈春华说
　　“娘，本来不害怕的被你们这么一说我都要紧张死了。”
　　“要不娘，你多给我一点银子嘛，到时候去镇上考试的人那么多，我穿的破破烂烂的多丢人啊。”
　　其实王家娇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做没多久的，看上去一点不旧。
　　她就是想买新衣服了
　　跟她同样在私塾上学的村长女儿，在镇上买了件新衣服，上面的花纹是才时新的花样，看上去可好看了，她也想买。
　　陈春华宠溺的说
　　“买买买，一定让我女儿穿的漂漂亮亮的去院试，一会儿给你跟你哥一人多给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呢，要知道很多人家一年的收入才五两银子，甚至很多人一年都挣不到五两银子呢。
　　王家娇听到自己娘这么说，开开心心的继续吃早饭了。
　　王家旺倒是什么也没说
　　他对这次院试其实没什么信心，但是心里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
　　陈春华吃好饭就进屋去给两人准备去镇子的银子了
　　她想陪着两人一起去镇上，可是家娇死活不让自己跟着去也就作罢了。
　　陈春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着儿子高中后可以扬眉吐气的样子。
　　虽说女儿也要去院试，但是她到底没想过女儿能考上。
　　十里八乡送女儿去私塾的大有人在，不过从来没听过有谁的女儿中了举。
　　陈春华收拾着，王志全也吃饱了进来了。
　　看着自己妻子在收拾东西，自觉点躺在了床榻上说
　　“春华啊，我睡会儿回笼觉，你先收着。”
　　说完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了
　　陈春华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王志全就她的身旁呼呼大睡，时不时传来鼾声。
　　看着睡的正香的丈夫，陈春华有片刻恍惚。
　　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姐姐叫陈昭夏
　　她恨陈昭夏
　　昭夏昭夏就是希望召来阳气生个儿子，可惜生她是个女儿。
　　陈昭夏长得好看又聪明又是长女，所有人都更喜欢姐姐，包括父母也是。
　　陈昭夏想去私塾，可是那个时候还没有推行女学，于是爹娘就帮着陈昭夏女扮男装去上学。
　　她却只能待在家干活
　　年纪比姐姐还小两岁的自己承担起了家里大半的活。
　　可是就在她顶着烈日挖地时，陈昭夏正在私塾听先生讲课。
　　她那个时候就想，如果自己跟姐姐一样被娇养着，是不是也能漂亮一点。
　　是不是也会有机会呢
　　那个时候陈昭夏在私塾认识了陆景山
　　那一次她割猪草摔伤了，陈昭夏从私塾回来看她，还带来了陈景山。
　　她对陆景山一见钟情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十分有礼的人
　　陈春华想起她自己跟陈昭夏说喜欢陈景山的时候，陈昭夏还一副要帮自己的模样就一阵作呕。
　　既然没想过要帮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希望？
　　她听爹娘说刚生姐姐时，怕姐姐营养不够会长不好把家里的老母鸡都卖了，也要给姐姐喝鸡蛋羹。
　　可是她从来没喝过鸡蛋羹
　　她质问爹娘，娘也只是敷衍着说
　　因为知道就算不吃鸡蛋羹也能长大，就没给她吃。
　　每次爹慈爱的跟姐姐说她刚出生时，他是怎么小心翼翼抱着姐姐不肯撒手时。
　　她就恨
　　为什么不是我呢？
　　爹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他说姐姐出生时已经抱过了，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可是她是她，姐姐时姐姐啊！
　　她也想去上学，可是爹娘说家里钱不够，只能让姐姐去。
　　还说她一看也学不懂
　　为什么都是家里的女儿却要这样偏心啊
　　年轻呢时候陈春华总是想，如果自己也能去私塾上学，是不是陆景山也有可能喜欢喜欢呢？
　　她其他的都可以不去争，爹娘偏心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连陆景山也是陈昭夏的
　　陈昭夏和陆景山拜堂后，她不甘心去穿上红色喜服勾引陆景山。
　　那件喜服是她一针一线绣的
　　可是他并没有上当
　　其实她跟姐姐有八分相似，只是陈昭夏长得更加明艳皮肤更加白皙。
　　陆景山真是个好男人啊，即使那样也没有对自己动一点心思。
　　她甚至愿意做小
　　但没人给她机会
　　爹娘跟陈昭夏知道了这件事，跟她断绝了关系把她赶出去，她们怎么那么狠心啊。
　　陈春华还记得当时爹娘跟她断绝关系，要赶她走时的决绝，一分钱也没有给自己，她苦苦哀求陈昭夏说以后再也不会了，可是陈昭夏也没有一丝心软。
　　她流浪到青莲村饿的晕倒了之后被王志全捡到了
　　王志全对她很好，慢慢的她也就忘了曾经的事情。
　　日子虽然过得苦了点，但还算幸福。
　　所以凭什么要让她好好养着陈昭夏的女儿
　　凭什么？
　　爹娘死的时候都没有通知自己，他们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一家人。
　　可是她现在过得很好啊
　　虽说现在推行女学，可是青莲村的有几家人送女儿去私塾的，不说那些家境不好的，就单说刘猪肉那一家，家里那么有钱，还不是没送女儿去私塾。
　　也就她女儿跟村长家的女儿了
　　为什么她也一定要送自己女儿去私塾呢
　　可能是自己的遗憾吧
　　陈春华也没想过自己女儿能考个什么官，只希望她日后能嫁个好人家就好。
　　……
　　陈春华想着想着东西也收拾好了
　　突然听到门外的王家娇大喊了一声，立马急得放下了东西跑出去看。
　　王家娇这时候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在地上，旁边的王家旺想扶，又怕动了会更疼在原地急的不行。
　　陈春华立马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了啊？娇娇，你别吓娘啊！”
　　王家娇疼的在地上痛哭也说不上话，王家旺就回道
　　“我跟妹妹刚刚吃好饭后，我回房间温书了，我也才刚刚听到妹妹的声音才出来的。”
　　陈春华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让王家旺赶紧先跟自己把王家娇扶到床上
　　外面动静那么大睡着的王志全也醒了，迷迷瞪瞪的听到娇娇在哭，瞌睡一下就醒了。
　　外套都没穿，蹬上鞋就跑出去了。
　　王家娇在自己的卧房里疼的死去活来的
　　陈春华一边掉眼泪一边拍着王家娇给她顺气，可是于事无补。
　　王家娇嘴唇痛的没有一点血色
　　王家旺也是急的眼眶都红了，想先找爹过来，然后以后一起把妹妹带到镇上的医馆去。
　　他刚转身，就看到了急匆匆进来的王志全。
　　王志全看到女儿痛成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娇娇，你别吓爹啊，你怎么了啊。”
　　几人着急的要带王家娇去镇上的医馆
　　陆禾三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水。
　　房里的王家娇痛着痛着突然就下腹一阵翻江倒海
　　于是她喊着陈春华说
　　“娘，娘快带我去茅房。”
　　陈春华听着王家娇焦急的声音不敢拖延，立马扶着王家娇往茅房走去。
　　王家旺跟王志全也立马给陈春华让路
　　王家娇上了个茅厕后终于觉得没那么疼了
　　可是刚出茅房下腹又是一阵，她又立马跑了回去。
　　陈春华她们就看着王家娇一直跑茅房
　　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王家娇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现在倒是不疼也不拉肚子了
　　可是她的腿都拉软了，走都走不动了。
　　陈春华把王家娇扶回卧房躺着，怕王家娇脱水了了，又给她一点一点喂热水。
　　王志全跟王家旺也现在一旁关切的看着
　　王家旺问道
　　“妹妹，你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啊？吃什么东西了吗？”
　　王家娇拧着眉回忆了一下说
　　“我吃过早饭就回房间温书了，没有吃什么了。”
　　其实她吃过早饭就回房间描眉了，但是中途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王志全还是不放心的说
　　“把娇娇送到医馆去看看吧。”
　　陈春华也赞同
　　但是王家娇立马说
　　“我不去，我已经没事了。”
　　她才不去呢，拉肚子成这样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去看呢。
　　看着王家娇抗拒的样子，王志全只能退一步说
　　“那有一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
　　王家娇这才点点头
　　可是看着王家娇这个样子，更麻烦的就是明天的院试怎么去呢？
　　陈春华叹了口气说
　　“院试四年一次，错过了这次怕是要等好久了。”
　　王家娇倒没什么
　　她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能考上，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的。
　　于是她也有些难过的说
　　“娘，我对不起你跟爹，我太没用了。”
　　王志全一下就狠狠的不许她再这样说了
　　“去不了也没什么，有我们跟你哥在怕什么呢？”
　　这时候门外的陆禾三听到这里才走了进来有些害怕的说
　　“舅妈，我可以替表姐去院试。”
　　“让你去院试不是便宜你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破心思。”
　　陈春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顺带拿了陆禾三两句。
　　这时候陆禾三垂下神色说
　　“舅妈，我是说我替表姐院试，用表姐的身份去，这样考上了也是表姐的。”
　　陈春华这才看了两眼陆禾三说
　　“你会写字吗？”
　　但是不怪她这样想
　　陈春华从来没送陆禾三上过学，陆禾三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也才六岁。
　　就算六岁前上过学
　　但是从六岁到现在，从来没教过她。
　　陆禾三神色不变
　　“舅妈，我会写。”
　　陈春华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你个小杂种是个不老实的贱蹄子，你看我怎么打死你。”
　　说完站起来就要去打门口的陆禾三
　　陆禾三也不躲继续说
　　“舅妈，如果报了名缺考给考官留了不好的印象，下次表姐再去考试就不好过了。”
　　这句话一下把陈春华定住了
　　怀疑的看着陆禾三说
　　“你真能老老实实考试？”
　　陆禾三语气不变道“如果被发现作弊，按照律例替考的那个人是要被砍头的。”
　　前面那句说对考官印象不好是陆禾三瞎编的
　　都四年了谁还会记得啊
　　不过这一句倒是真的
　　一旁的王家旺开口道“娘，她说的是真的。”
　　陆禾三继续说着
　　“舅妈我不可能去做让自己砍头的事情啊，我只希望替表姐考了院试，你能带我去看看爹娘的墓。”
　　说着说着陆禾三还流下了眼泪，一副不怨她的样子。
　　陈春华信了两分
　　床上躺着的王家娇听到这里开口说
　　“你可不要拿我的名声做什么坏事啊。”
　　陆禾三回道
　　“我在舅妈这里怎么会做对不起表姐的事情啊，再说了一路有表哥看着的”
　　意思就是我在你们手里，不敢做什么坏事的。
　　旁边的王家旺倒是第一次正视了这个表妹，他有些看不透她。
　　陈春华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开口道“你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下午跟家旺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