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凶猛》fiveseven

34、停摆

　　（省略）
　　周砚在床上一向掌控欲强，此时小匀除了满足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一想到易准还在听、还在看，心中难免有一点不耐。周砚亲够了，道：“最近事情太多，什么时候得空带你去海边住两天。”
　　“出国吗？”
　　“你想去哪，都可以。”
　　这一刻的温情让小匀有点迟疑，周砚心甘情愿宠着他，常常让他有一种虚幻感，就好像眼前的黑暗也是梦幻甜美的。小匀拉下周砚的手，回头看他，有那么一秒想把易准的事告诉他，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只有我们两个？”
　　周砚“嗯”了一声。
　　（省略）
　　如果易准不趁着这时候走，那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了。
　　从浴室出来之后，小匀说要去拿一条新毛巾，推开衣帽间的门，里面已经空空荡荡。周砚靠在衣帽间门口，看他赤着脚走来走去，等小匀出来，周砚将他抱了起来。小匀知道是因为地上的碎瓷片还没收拾，没等周砚将他放好，小匀自己滑到床上，身体在松软的床垫上弹了一弹，周砚手里还抓着他一只脚踝。
　　小匀示意他松开，周砚抓着脚踝，将他往床边一拉，拎起被子裹住他。小匀有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调情，特别是这种温情的，跟性无关的调情，仿佛他们是一对寻常的，相爱的恋人。
　　这跟他最初想的不一样。

　　时针停在凌晨一点，小匀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周砚。
　　周砚睡得很熟，没有醒来的迹象。小匀披上衣服轻轻离开，借着走廊尽头淡淡的月光，悄无声息合上主卧的门。地板踩上去冰凉，小匀赤着脚走路，轻巧得如同一只猫。他走到客房门口，但没有着急敲门，而是握住门把手试着扭了一下。
　　咔嚓一声，门开了。
　　易准没有锁门，这倒是稀罕事，小匀看房间内黑漆漆的，关上门慢慢往床边走，刚走到床前，台灯光骤然亮起，一下子照亮了房间内的人影。易准裸着上身靠在床头，似乎是被惊醒的，他一声不吭地瞧着小匀，手里还捻着那台灯线。
　　小匀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抬起□□手枪，枪口直直对着易准，开门见山说：“你是什么人？”
　　易准的脸上没有了往日伪装的温和，只剩严肃、平静，小匀认识这种眼神，之前在徐澍年的脸上看到过。
　　“谢谢你。”
　　“我只是不想跟你产生联系。”
　　易准默然片刻，当时在那种情景下，周砚看到他们在一起会起疑心，何况小匀跟周砚是那样的关系。与其说小匀救了他，不如说小匀是在自保。
　　“你不想杀我。”
　　小匀打开保险，意思是，你别自作多情。小匀淡淡道：“你为什么要窃听周砚，是谁指使你的？你的上司是谁？”
　　易准看他这样关心周砚的安危，目光不由得落在小匀敞开的浴袍领口上，领口很低，引人遐想，可是更吸人眼球的是他身上的吻痕。他似乎毫不在乎，易准在心中苦笑，不在乎自己怎么看待这样的他，不在乎自己看到他躺在男人身下挨操。
　　“你知道我不会说的。”
　　小匀手撑在床上，俯身凑近他，将枪口顶在他下巴上，强迫他微微抬头，道：“别说得这么肯定。”
　　易准定定看他一会儿，只觉得小匀像冶艳的罂粟花一样，危险，诱惑，不能够多看。易准把脸转向一旁，小匀逼着他跟自己对视，道：“你身上有警察的味道。当初你跟在范中宇身边，取得他们的信任，估计花了不少功夫，警察不能留纹身，这个蝴蝶纹身是你的牺牲和伪装之一。”
　　易准不知道警察是什么味道，只知道小匀身上有沐浴露清甜的香气。小匀在看他的纹身时，特地攥住了他的手臂，易准被他抚摸过皮肤，浑身一颤，头皮发麻，可小匀只是在看那是不是贴画之类的东西。
　　“你不该现在过来。”
　　“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跑了。”
　　“小匀——”
　　小匀听他用那么正经的语气叫自己，端看他要说什么，易准道：“你是真心为周砚做事吗？”
　　小匀没说话，易准又道：“你是怎么跟着周砚的，我比谁都清楚。在红磨坊酒吧，我比他们都更早认识你，你跟周砚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
　　“跟你就是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迫不得已。”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易准不懂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小匀又道，“难道这不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天生就会作恶。”
　　“这就是你当警察学到的？”
　　“你不是坏人，你也不爱他。你选这条路，只是因为你别无他路可走。”

　　小匀听完，反而慢慢笑了：“下一句你是不是就要说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不重新做选择。”
　　“世上没有回头路，对你来说也一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是真不担心自己吗，你跟在他身边三年就爬得这么高，应该是靠你们内部泄露不少消息取得他的信任，如果他知道你是警察，一定剥了你的皮。”
　　“如果你不让他知道呢？”
　　“你是在求我吗？”
　　易准冷静地分析局势，道：“你留我一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有何不可？如果你希望我求你的话。小匀，我求你。”
　　小匀看他一会儿，偏头说：“不然你先说一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冒这么大的险，放那个窃听器。”
　　易准沉默不语，小匀道：“是不是你也不知道计划是什么？说不定你的上司对你不够信任。”
　　小匀看他神情，觉得自己说中了。小匀把手里沉甸甸的枪放下，望着他道：“难道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易准瞥他一眼，心里有点警惕，总觉得听起来像离间计。
　　“从化工厂爆炸案开始，一切都不对。红磨坊的枪战，当时我怀疑的第一个人是你，第二个才是范中宇，你到后面去打电话，迟迟没有出来，是在忙着给谁递消息？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江永佳的人，现在想想，你应该是去报警了，但是警察为什么没有及时去，你没怀疑过吗？
　　市局为什么不追究反而压了下去，如果只是怕上头追究，不至于怕成这样，这可是大案子，说不定还关系到军火交易，越南走私，为什么最后一点水花都没有？”
　　小匀的话正好戳中了易准的心病，小匀说的没错，当时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局里，不惜毁掉了一张电话卡，但是他们的人很晚才到，这正是他疑心过的事。易准陷进回忆，没去想小匀怎么会对市局的动静那么了解。
　　“我不知道你在爆炸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知道多少事，有没有参与，但是6死13伤的大案，市局只是把罪名安在范中宇头上就不查下去了，你想过为什么吗？”
　　6死13伤，这里面有多少工人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他们的家人该怎么面对别离的痛楚，照顾活着的病人又要花费多少积蓄与精力。对于始作俑者来说，这只是一场阴谋，一场战争，可是对于受到伤害的人来说，却只能把这股无力抵挡的洪流称作“命运”。
　　小匀淡淡道：“你们最喜欢提正义这两个字，有谁给他们一个正义？”
　　易准刚从警校毕业就被安排进行卧底活动，上级没跟他说这些案子的详情。面对小匀的质疑，他才惊觉自己一直只跟上级单线联络，对市局内部的了解少之又少。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看报纸。”
　　这个回答让易准哑然。小匀的确喜欢看报纸，有一次他们出面调解事情，那放贷人是西桥区好几家赌场的头，也是范中宇过去的老友，对他们的到来很不客气，直言让周砚过来。易准跟那人说话的时候，小匀在泳池旁的椅子里坐下，自如地拿起报纸翻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完全激怒了老头子。
　　对方一边嚷一边冲过去打他，却没留神脚底，一下子被小匀的腿绊倒，头朝下扎进泳池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小匀听到人落水，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惊讶一般微挑眉头，易准难得看小匀这般少年心性，忍不住笑了出来。后来事情闹到周砚那里，周砚轻飘飘一句“他年纪小不懂事”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