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Passy

45、再出发

　　刚回慕云城那日楚韵曾试探祁麟的态度，当时祁麟顾忌楚韵的立场又不愿麒麟军被他牵连因此一口回绝了去见何懿之事，今日亲眼见楚韵蚀骨丸毒发，麒麟、胡厉二人便知其中必有算计，在二人逼问之下，楚韵一五一十将那日在密室与何懿交谈的内容说了。
　　胡厉闻言悚然道：“此人精于算计更是魔鬼心肠，万万不能上当。”
　　楚韵猜到何懿想要利用祁麟和麒麟军做什么，自然不愿祁麟因她涉险也道：“是了，或许能有别的办法将解药拿到手，你不必去见他。”
　　二人一致劝阻，祁麟却是一默，随后淡声道：“我知道了。”
　　他看向楚韵，稍作迟疑还是伸手摸了摸她凌乱的鬓发，柔声道：“你好好修养。”
　　不等他给胡厉眼色，一旁的胡厉觉察他另有打算，默默起身也冲楚韵笑道：“是了是了，天塌下来有咱们顶着，你就别瞎操心了，好生歇着吧。”
　　二人完全不给楚韵反驳的机会，齐齐走出门。
　　半月服用一次解药也就意味着他只有不超过七日的时间思考是否要同何懿那个魔鬼做交易。祁家被大梁皇帝视为威胁，处境可谓岌岌可危，自保尚且艰难，究竟有什么值得何懿图谋？
　　祁麟想不明白，胡厉却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这猜想过于骇人又与楚韵性命攸关不好随便张口，只能暗暗苦恼。
　　二人一时无言，反倒是方才一直在角落里不吱声的祁愿追上来双臂一展将二人拦住，他高声道：“我去！”
　　祁麟和胡厉几乎异口同声：“胡闹！”
　　祁愿扬起下巴，一双酷似祁麟的黑眸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光，虽然个头仍比大哥矮半头却已然有了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他被二人呵斥却难得没有急躁，反而有条不紊地坚持道：“眼下嫂嫂急需解药，你二人又军务缠身无法离开，自然应当由我去见何懿。”
　　胡厉摸着下巴，迟疑道：“话虽如此，但何懿要见你大哥显然有所图谋，只怕你贸然前去非但拿不到解药还有可能羊入虎口、鸡飞蛋打……”
　　祁愿扬眉朗声道：“小爷怕他不成？他要是不给，我就去偷去抢，总归要把解药给嫂嫂拿回来！”
　　祁麟原本还觉得弟弟似乎真的长大了，冷不丁听到他这番豪言壮语，还未展露的欣慰戛然而止，眉头又是一紧：“住口！越说越不像话。”
　　他摇摇头，扭头看向胡厉：“罢了，既然何懿的目标是我那我就去会会他。”
　　“不可！”
　　这回轮到胡厉与祁愿异口同声了。
　　祁麟不仅是麒麟军的首领更是慕云城的定海神针，他若有个闪失，城中的千万号人可怎么办？
　　然而祁麟心意已决，对胡厉道：“我不在时，城中事务就由你二人主持。”他说着在胡厉肩上重重一拍：“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就拜托你了。”
　　“你、你……唉。”胡厉抓耳挠腮，绕他鬼点子多如筛子也实在想不到劝阻他的理由，只好带着一脸为难和担忧郑重点头：“放心，我会和老师一起照看好家里的。”
　　“大哥！我……”祁愿还想坚持，祁麟抬手，布满老茧的掌心在他头顶用力揉了一下：“好小子，大哥不在的时候，你和军师一起顾好家里，记得遇事不要冲动，若有想不明白的就去和楚……和你嫂嫂商量。”
　　祁愿也不知道是因为又被当成孩子不开心还是因为担忧祁麟的安危，他默默低头。
　　祁麟看出他的心思，又郑重地将手搭在他肩头，祁愿重新抬起脸望向大哥，却见总是对他严厉的大哥难得满脸温和，四目相对，祁麟重重捏了一下祁愿肩头郑重道：“大哥把一切托付给你了。”
　　祁愿张了张嘴，最后也是一脸郑重点头应道：“大哥放心！”
　　当清冷的月色照耀在慕云城冰雪消融的大地，祁麟在高高的城楼上远眺，巡城的士兵不敢打扰，在他身后悄悄走开。
　　胡厉将大氅裹紧，顶着寒夜的大风走到祁麟身旁陪他晒月亮。
　　四只眼睛齐齐望向宁国的方向，二人都很清楚，那里有人布好了局等着他入瓮，一旦选择了那条路便意味着无尽的黑暗、无穷的谋算，可是他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
　　胡厉把被风刮疼的脸藏进皮袄，只露出两只狐狸似的眼睛：“担心你弟？”
　　祁麟叹了口气：“嗯……”
　　“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小子在他这么大时已经做主帅了。”胡厉说着忍不住咧嘴：“说到底还是你平日里啥都自己揽才让他一直长不大，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又能活多久？就算你想护他一辈子，老天爷同意吗？小皇帝同意吗？”
　　祁麟不吭声手指在刀鞘上摩挲。
　　胡厉勉为其难地从皮袄里伸出几根手指拍拍他肩头，鼓励道：“小崽子长大了总得靠自己，趁此机会多让他历练历练也好。”
　　祁麟顿时一眯眼觉出胡厉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胡厉将手指缩回皮袄里，又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反正朝廷已经退兵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卷土重来，家里又有二老坐镇鸡毛蒜皮的事祈愿都能应付，所以本军师经过慎重考虑，打算陪你一起去宁国。”不等祁麟拒绝他又道：“何懿那人诡计多端身边又有高手护卫，若是真有变数，你再英勇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嘛。”
　　祁麟略作思索，深知在谋算这一块他和胡厉加起来或许尚且能与何懿勉强一搏这才点头：“也好。”
　　胡厉眉眼一弯，脸上显出几分怅惘：“相当年你还没遇见楚六，咱俩双剑合璧叱咤风云……”
　　听他回忆少年事，祁麟坚毅的面庞也露出动容。那时叔父战死，祁愿年幼，祁家的重担猝不及防落在他尚且单薄的肩上，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他和胡厉背靠着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给对方，咬着牙在血雨腥风里杀出他们的路……
　　天蒙蒙亮时祁麟和胡厉秘密出城。
　　快马骑到皇粮道岔路口，就见一人牵着马等候已久的背影，她身材不似从前高挑但挺拔。
　　听见动静，楚韵立即转身，在渐渐亮起的天光里冲二人挥手。
　　祁麟和胡厉看见她都是一惊：“你！”
　　楚韵拍拍身上的夜露，扬起笑容：“当初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你们俩想把我丢在这里？”
　　不等二人反驳，她跃上马背笑眯眯扬起马鞭：“走了。”
　　胡厉当即大笑一声策马追上前。
　　见祁麟还在呆原地，二人纷纷回头没好气道：“傻愣着干嘛？走啊！”
　　祁麟唇角一勾。
　　时光流逝，斯人依旧。
　　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来，硬着心肠强迫自己成长的年轻将军终于又流露出少年时纯粹的笑容，扬鞭策马。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