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虞成阳

54、还俗大弟子。

　　非天寒跟王海的恩怨从非天寒绑他算起。这位王家小少爷就没给他过好脸色，也是，怎么会有人对绑架犯起什么好感呢。但非天寒很怕王海坏他名声，于是给他好吃好喝招待，王海不被宴席招待所动，模样一样清冷淡然，在王海给他看过那段故事后，他就觉得王家人真是一脉传承的相像。他和非星移就不像，他的祖宗是君子，情深专一，生生世世都要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但非天寒就不是，他不会为了某个人去死，也不会得相思病。
　　他对佘柳动过情，却停止在他是个坏妖之上，那是王海在风雷派呆着的时候，非天寒对佘柳的印象，之后非天寒才知道蛇妖其实很纯情，没经历人间情爱，倒是非天寒情场高手，做人间过客。
　　王海在风雷派那段日子很倔，他穿着风雷派的衣服，依旧是蓝衫少年，轻飘飘的袍子往他身上一套，就能看出他是个道士。王海随波逐流，就像海里的帆船，四处漂泊，非天寒有思考过强扭的瓜是否真的不甜，自己是否真的不该强迫他。王海仍是那副样子，就像周幽王的妃子，进宫再也没笑过。王海的笑容很贵，连施舍都不会施舍一下，对非天寒也是那般不耐烦的漠然神态，但他跟尚德在一起就经常笑。笑容没有廉价昂贵一说，王海硬是把它收了起来。有时候王海会坐在石头上发呆。好像没有人告诉过王海，他很漂亮，他美而不自知，清秀的容颜，古典美，唇红齿白，但他还小，没有长开，带着少年朦胧的中性之美，不会有人凭外表断定他是个姑娘，他是秀气的少年，这种美又和佘柳不同。当然，介于王海是少年，他对少年没兴趣。但那个时候也想逗他开心，会故作关心地过去嘘寒问暖，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客气疏离的回应。
　　非天寒佩服老祖把自己变成了劫匪，现在好像强迫良家妇女的恶贼。他虽然喜欢花天酒地，在蝴蝶从中流连忘返，但他也是出手阔绰，每次都有付钱。王海这算怎么回事？短暂地，在锦城过年，那天风雷派的人互相问好：“过年了过年了。”
　　他们也会跟王海打招呼，王海笑一下，仍是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对于非天寒来说，那不是真正的微笑。小雪渐渐地下了起来，王海一动不动，堆到身上，好像雪人，非天寒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了，他说：“去我家吧。”
　　一进去，非老太太私下说：“你把哪家的公子请过来了？”
　　非天寒说：“连他是个公子您都看得出来啊，奶奶。”
　　非老太太说：“还质疑你奶奶看人本事是吧？”
　　非天寒说：“哎呀，就是王家的……”一说老人家就知道了，板起脸：“王家的？让他出去啊。”“大过年的，奶奶。”非天寒与她斡旋一阵，好说歹说把人留下，非天寒不明白，有些事是真不明白，比如王家还算带动非家发动产业，怎么两家关系这么僵。到了晚上，外面很冷，王海非要在外面吹冷风，非天寒拿着酒壶陪他，他可不挨冻，不是谁都能打赤膊上阵，他还得苦念法术，让真气在体内运作。王海轻轻吹了一口气，刹那间所有雪化为海上的浪潮，明月在天边升起，就好像他们回到王家镇，非天寒喝了一口酒，恍惚之间以为自己走错了，明朗的月光洒在湖面，荡漾，泛开涟漪。有人说月亮代表思念，那月光投射进了海里，思念便是连海都装不下。王海说：“你奶奶问你什么了？”“啊？就，她就，怀疑我呗。”非天寒拿酒往嘴里灌，“觉得我不学无术，没事拐骗美丽公子哥。”
　　王海笑了一下。
　　“有奶奶也挺好的。”
　　啊，是啊，他所烦恼的东西，烦恼的家人，是王海没有的，他只剩他的二姐，还有魂魄尚在冥都的王雷。非天寒伸出手，搭在王海肩上：“你大哥一定会回来的。”他这么说，心里也没底，他又不能为了王海去冥都，把他大哥救出来。不可能，凭他的身份，他不能毁了他的前程。非家就像枷锁，囚住了他。
　　王海偷偷从风雷派离开，非天寒倒不意外，他又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王海应该去找靠谱的人帮他一起救大哥。
　　他们再相见就是王家镇，王海说要跟他情报交换，其实何必那么客气，不过非天寒是风雷派大弟子，又是非家少爷，非天寒跟任何人都得客气，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身份。他虽然说是去风雷派修仙，但还是被世俗所困，不得章法，不得技巧。跟非先祖交谈一番，更是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他大彻大悟，决定还俗。
　　大家都觉得他疯了，非天寒却觉得他的魂魄终于可以得以停歇，非家人都是被逼着走的，非星移说他不会逼人。非天寒不想一门心思在他不喜欢的事业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美人，喜欢花花世界，但他确实足够叛逆，想要对抗家族，就要表现得桀骜不驯。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二十多年，没有一天不是被人编排的，非星移需要自杀才能改变受人摆布的命运，他可不能重蹈覆辙，他不是非星移。没有那么多责任心，他比起责任更爱自己，何况家族只是需要仙的虚名。他不想做这样的仙，他认为仙是帮助人的，不是功利化的。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对不起非家列祖列宗，非星移的父母逼婚还对不起非星移呢，一毁就毁那么多人，生那么多事，何必呢。
　　然后又是一个夜晚，王海拿酒跟他喝，倒了两杯，说：“今晚有月亮。”
　　“举杯邀明月，刚好三个人。”
　　“哈，你改诗也蛮俗气。”王海笑他。
　　“是，我一直挺有烟火气的。对了，王海，能不能再给我看一下那个？”
　　“哪个？”
　　“就是很像大海的那个。”
　　“你真是疯了，”王海也说他疯，“现在是夏天，我给你搞什么，看月亮吧。”
　　小气啊，真是小气啊，非天寒还没来得及骂王海的斤斤计较，抬起头（王海坐的比较靠上一点），王海的食指就点到他的嘴唇，滑出去了一点。王海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没关系。”非天寒倒是不介意，他才不计较这个，成年人与小孩子的差距就在这里。王海照样与人淡漠疏离，保持距离。
　　“你做还俗大弟子，那你打算去哪儿呢？”
　　“去胡县。”
　　“支教扶贫啊。”
　　“哎，你先祖在的时候不还是把王家镇建的全面小康。”非天寒拍拍他。

作者有话说

　　以前写小说，我就知道我有一个特点，就是友情向比爱情向还gay，希望此篇章没有将这个缺点发扬光大。看了一下成仙，本来想写非星移和王不留，但是觉得言尽于此。尚秋也是。小说如果写到言尽于此，还是不要再写下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