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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三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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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痴儿，生受了此难，只为再见心上人一面，可叹是‘咫尺天涯无姻缘，不教英豪访婵娟。’……”
说书人在上面讲白娘子讲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我在角落里听的涕泪横流，突然旁边的如月猛咳了一声，我吓得一激灵，回头瞪她。
“小姐，该回府了。”她凑上前提醒我，我瞅了瞅天上的太阳，是到饭点了，再不回去那放饭的张婆子又该给人说我不舒服不给我吃肉了。
我接过帕子擦擦眼泪，带着如月轻车熟路的摸到相府侧门的狗洞，拉开堵塞的茅草钻了进去。
是很丢人了这个动作，每当我看到这方矮墙却为了以防万一不能直接飞过去的时候我都有种深深地屈辱感，我白瞎了这一身的轻功，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老皇帝……我又想多了，老皇帝已经驾崩三年有余了，师父也早就不联系我了，真就假戏真做了呗。
是的，我不是真的相府千金秦子嫣，起码一年前我还是宫中的暗卫，当初凭借老皇帝给的一块玉佩，和我当着丞相秦柏的面叫师傅康禁的一声舅舅，秦相就让我进了府，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大家都这么随便，我随便的就离开住了十几年的皇宫，又被随便的扔在后院南角的房间，随便的过着日子，好歹我也是秦府唯一的小姐，大家却都当我是透明人一样，随便对待我，大概是秦府公子太多了吧，唉。
果然因为我从窗户进到房间再打开门时已经迟了，饭菜被放在了门口，里面一点油水都没有，我无语，但也不能不吃，心里估摸着今天便宜老爹该回府了，有空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菜。
我又想起来以前在东宫的日子……算了不想了。
谁知刚溜进厨房摸到一个大鸡腿，张婆子就进来了，我们尴尬对视，她还是反应快我一步，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小姐，你怎么能吃这些剩下的菜呢，老身这就让人给你重做。”
她疯了，她这么扣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些话，眼看她要上来和我抢，我赶忙咬了一大口，太饿了主要是。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这回不是如月，我看向外面，只见那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的爹现在正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赶忙把鸡腿藏在身后。
“阿嫣。”他一开口我汗毛直立，今天大家都这么不对劲吗？出什么事了？
“爹爹万安。”我不得不把鸡腿从身后丢掉，把沾了油的手缩回袖子给他请安，心里对这个让人闻风散胆的奸相捉摸不透。
“收拾一下，来爹书房。”他目光平静柔和，我越发心惊，乖乖回去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才出现在他书房，我想通了，他是临时起意来找的我，说明事情也是突然发生的，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书房里不止我一个人，除了沉默寡言的大哥秦育和满面笑容的二弟秦朗，最让我意外的是秦府常年礼佛不见人的大夫人萧氏居然也在，此时她依旧面容宁静，无悲无喜，也不看我。
倒是秦柏见我进来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我向在座的各位问过礼后，秦朗开心的向我挥手，示意我坐在他那边。
秦家世居晋中，王都只有相府这一房，秦柏有六子一女，除了已经娶妻的秦育、正值束发的二子秦朗，和年芳双九的“老女人”我了以外，剩下的都还是五六岁的总角小儿。
这些人里我和秦朗关系最要好，他是过世的孙姨娘所出，从小就顽皮，总被秦柏关在柴房反省，我又经常光顾厨房，一来二去就很熟悉，他乐观活泼，不像府里其他几个主人那么阴沉，我俩也算臭味相投了。
“陛下身体有所好转，太后娘娘欲为他择后。”秦柏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陆昭要娶妻了？
往事浮上心头。那时候我还是黄毛丫头，记事起就和师傅一起住在梁宫东南角的离宫里，不是狩猎用的那个离宫，而是本朝创立之处屠害前朝宫眷的地方，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宫，后来被太宗改成了暗卫营。
那个时候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差事，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师傅学武功。我自知自己不是那块料，刀枪剑戟学不好，斧钺钩叉也练不会，但谁让我就是天生神力呢，最后就跟着师父学会了轻功。
其实我师父也是个奇怪的人，他对我时好时坏的，有时揪着一件小事就会训斥我好半天，有时却对我格外温柔，还常常看着我的脸发呆，说起来还怪害怕的。
先帝，也就是老皇帝，却一直对我很好。他会经常来看我，还给我带好多好多小零嘴，我学废了也从来没有苛责过我，我很喜欢他。
在我八岁那年，老皇帝告诉师傅“这丫头是个好的，以后就让她跟着我儿吧。”，师傅躬身应诺。就这样，他们把我带到了十一岁的陆昭面前
“这是朕的太子，以后小嫣就和他一起玩吧。”皇帝讲我凑到陆昭身边，我看着彼时白白嫩嫩的陆昭，开心的答应了。
从此我就成了陆昭的暗卫。
“昭昭，你为什么不让我当宫女或者女官呢？”我曾经很认真的问过陆昭
“你这么笨，工作能做好吗？还是别出来烦人了。”他一脸不屑的回答。
唉我这暴脾气，你这么说难道我不会难过的吗？——我当然不会，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多好，想干嘛就干嘛。
所以当天夜里，我偷偷潜入陆昭的房间，拽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从床上拎到了房梁上。
“你还说我没用，那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恐高啊？”我很得意。
但陆昭没有说话，他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发抖，但是坐姿依旧很端正，正努力调整着呼吸。
后来我发现，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这么克制，从不肯在外人前流露出半分脆弱。
但我真的好坏啊那个时候，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存心松开了拉着他领子的手。陆昭就坐不端正了，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搂住了我
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但是我开始后悔了。因为我听到了他牙齿打颤的声音，看到了他额头上开始冒出的汗珠。于是我抱着他的腰身又稳稳的飞回了地上。
这件事后好几天我俩谁也不搭理谁。
以前他吃饭时，都会给我留几个菜的，现在却连话都不和我说了。我只能自己出去找吃的，不过东宫的菜可比相府的残羹冷炙好多了，起码我每次吃的都是热的。
东宫的宫人真的少，除了定时定点来的那几个，几乎见不到别的人。我有理由相信哪天要是有歹人举着大刀闯进来，或者太子突然失踪了，也不会有人第一时间发现的。
这也真不怪我多想，陆昭的弟弟赵王陆暲，比我还小两岁，与陆昭同年册封，饭前漱个口都有好几个宫人端水的端水、捧盂的捧盂、还有专人给他擦嘴，多么周到的服务啊。而陆昭呢，作为国朝的太子，反而会没有侍从，多么讽刺。
无非就是陆昭的太子之位不是老皇帝自愿册封的，而是被当时的朝臣以“无嫡立长”的祖训推上去的，老皇帝为了这个事还和大臣争辩过，闹出不少风波，
但三公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最后老皇帝只得顺从，代价就是他不太搭理陆昭了，不问饮食起居、不问功课学业。秦皇后忙着和刘贵妃较劲争宠，又出身望族，更是看不上陆昭。
陆昭的母亲是个宫人，早没了，追封了王淑妃，一直到陆昭被封为了太子、甚至登基后，也只是王淑妃。
父亲不甚关心、嫡母刻意疏忽，就算是太子又怎么样呢？生活质量还是上不去。
不过也有好处，正因如此我才能在东宫到处穿梭儿不被没人发现。
当我又一次吃饱喝足转到陆昭窗边时，却看到陆昭正皱着眉头，把一碗汤药端起来又放下去，就是下不了口。
忘说了，这位太子爷他不止怕高，还怕苦。但是不对啊，他什么时候病了？我这该死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因为我觉得是我没有好好跟着他，我对不起老皇帝对我那么好。
所以我又出去了一趟，把老皇帝给我的那些零嘴里面的甜食都拿了出来——就很巧，陆昭怕苦，我怕甜，所以剩下的都是蜜饯果脯之类的。
当我走进他房间时，那碗药果然还在桌上，陆昭则和衣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睡得昏沉。我走过去，看到他红红的脸，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嘶——好热，原来陆昭风寒了。
我赶忙摇晃他，想把他摇醒，告诉他风寒了不能就这么睡。
但他应该是烧迷糊了，就算醒了眼睛依旧迷迷瞪瞪的，撅着嘴，把我的衣服扯来扯去，嘟囔着说他渴，要喝水。
我跟惊奇，也很自豪，谁见过这样的陆昭啊？
所以我就把那碗只剩一点热气的药端过来递到他面前，告诉他水不烫了。陆昭顺从的抱着就喝了好几大口，果然是渴极了，也没有吐出来。
只是喝完后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泪眼朦胧的张嘴说着苦，又说阿娘坏，阿娘骗他。
原来他是想他母亲了，真可怜，我也可怜，我都没见过我母亲。我连忙把蜜饯塞进他嘴里，看着他吃完了，就又把药递到他嘴边，就这么一口甜一口苦的喝完了。
看他喝完了药后，我就准备让他重新躺好，然后给他盖上被子走人，结果他劲还挺大，扭来扭去不肯睡，我就学着刘贵妃哄陆暲时候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好歹哄的躺下了。
正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时，却被他猝不及防抓住了胳膊，“子嫣？”他的眼睛逐渐清澈起来。
但是等一下，他是不是脸红了？
我顿时更自豪了，我今天见过太多和平常不一样的陆昭了
“你好好休息，我不生你气啦。”我冲他笑了笑，把他拉着我胳膊的手拂了下来塞进棉被里面，转身离开了。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很快陆昭的身体就恢复了，然后我们就和好啦。
只是我们之间互怼的次数更多了。
那七年，我看着陆昭从之前比我还矮一丢丢，一直长到我矮他好多。看着他从一个带着婴儿肥却总喜欢模仿大人神态的好玩小豆丁长成了清瘦俊朗的少年。
不过我还叫他昭昭，昭昭这么好听，我要这么叫他一辈子！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一句话，我喜欢陆昭，我及笄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嫁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