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累》风铃暗沉

2、下山

　　时间如梭，转眼桃林已谢，楚易宁也要下山去了。所幸，当初她下山，世人只知她是楚如烟，是一个从山野间凭空冒出来的丫头，并没有人将她与岚烟楼那个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联系在一起。加之她日夜苦练，武功已经足以自保，楚易安才能放心放她下山。

　　楚易宁下山之时，楚易安和她的师父枯云站在山顶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群山之中，一如当年她意气风发的下山。当年她下山不久便与沐熙纠缠在一起，被卷入无边的阴谋之中，最终落得个重伤将死的下场。不知道这一次……

　　“您说，这一次，阿宁会好好的回来吗？”
　　“不好说，这世间风起不休，如此大争之世，难保她不会再一次卷入。”
　　“那您为何劝我放她下山？”
　　“她一辈子不下山便能保她一世平安吗？”枯云闭了闭眼，“岚烟楼不是世外桃源，我们早晚也会卷入的。阿宁要走的路，沐熙已经为她铺好了，或许放她下山，才能保她一世平安。”
　　“沐熙……”楚易安叹了口气，“此人，我实在是看不透。”
　　“你不必看透他，只需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我，他便是那个会舍命保护阿宁的人。”

　　楚易宁下山之后，第一站便是要去南疆。南疆的拜月教，楚易宁曾听枯云听过很多次，只知道那是个诡异的组织，与中原帮派截然不同。楚易安派她去南疆意欲何为，楚易宁还未想明白，只是传闻这南疆有不少奇珍异草，或许对师父的病有奇效，她才答应下山先去一趟南疆的。

　　岚烟楼和一般的江湖帮派不同，甚至没有人说得清楚它究竟是正是邪，它贩卖情报，也豢养杀手，岚烟楼沾手不少生意，但从不参与政治之争，也从不参与武林争斗，是个怪胎。

　　“老板，要一间上好的客房。”
　　“好嘞。”

　　楚易宁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在这荒郊野外的客栈歇一歇脚。

　　“欸，你们听说了吗？华阳那边出了件怪事，柳家庄一夜之内被灭了满门，闹得整个华阳人心惶惶呢。”这赶路的客栈总是有许多的新闻听，楚易宁也就听个热闹，没想到竟然让她听见了老熟人的新闻。华阳城的柳家庄和岚烟楼可是有所关联的。楚易宁记得当初柳家庄庄主娶妻，楚易安还破天荒带她去看了个热闹。听楚易安说，柳家是岚烟楼在华阳的耳目之一，是岚烟楼明面上在华阳的钱袋子。

　　“听说了，可吓人了。满门被灭啊，听说所有尸首还都被割了一只耳朵下来，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变态啊。”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多少的可信度楚易宁心里自然有数，但柳家庄满门被灭是否代表着有人欲对岚烟楼不利，就值得好好想想了。

　　楚易宁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华阳看一看，求个心安，这一去，就又如当年那般，与沐熙纠缠不休了。

　　华阳，中原四大钱袋子，一年的财政收入几乎占据了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其中又以柳家、陆家、温家为商界之首，三足鼎立。陆家是之前为李家办事的，柳家属于岚烟楼的势力范围，而温家则是为朝廷办事的。

　　华阳之富，从它昼夜不停的商市便可见一斑。

　　楚易宁进城之后先去了几家茶楼去听了听市井传闻，还去了暗桩处打听了一下，趁着夜色才悄悄跑到柳家庄去了。

　　柳家庄满门被灭之后还被人用一场大火将一切化为灰烬，如今看这断壁残垣，在这月色之下更是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遥想当年她随兄长下山时的景象，如今还真是讽刺啊。

　　楚易宁悄悄潜入了柳家庄，凭借着在暗桩处得到的地图和消息探查着，她自问是足够小心，却没曾想还是被人发现了。一个板栗不偏不倚的打在她的肩头，她回头一看，才发现竟是那天在桃林的那个人。楚易宁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剑，盯着沐熙的眼睛里满是探究。

　　“小美人，好久不见啊。怎么大晚上的跑到这废墟来赏月了？”沐熙说话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但心中却是暗喜。他得知楚易宁下山后便往这边赶，却让他无意中得知了柳家庄的事情，他知道楚易宁要是知道了定是要到华阳来看一看的，便提前到这柳家庄附近候着她了。只是这一等好几天，她都未曾出现，连他都开始怀疑楚易宁是不是变了，不打算来了。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那个楚易宁。

　　“你……你叫什么来着？你到这干什么？”楚易宁一开口就气势全无，逗得沐熙直乐。沐熙从墙头跳下，正好落在她的面前。拱手施了一礼，那风流公子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在下沐熙，字以安，见过小美人。”

　　沐熙刚想往前走一步，就被楚易宁的长剑堵了路，“沐公子，我问你话呢，你在这干嘛呢？”
　　“在下在此，恭候姑娘多日了。”沐熙说过不再骗她，即使他已经不记得了，他也会遵守承诺，除了关于他们的那几年，他绝不会再对她说半句谎话。

　　“胡说八道。”只可惜啊，沐熙的一腔深情，楚易宁一个字都不相信，他也只能苦笑了。冷风乍起，沐熙留神听了听，却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糟了。”沐熙叹了口气，“总不能刚见小美人就命丧黄泉了吧。”沐熙盯着楚易宁笑，她却不明所以，“冒犯了。”沐熙一把抓过她的手臂，使着轻功就跑远了。楚易宁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之前站的位置有几支箭落在了地上，精铁所制的箭头在月光下更显冰冷。

　　“好大的手笔。”楚易宁暗叹背后之人财力雄厚，不过转念一想，此地可是华阳，便也就释然了。

　　“多谢相救。”
　　“不用客气，这是在下应该做的。”沐熙说着便把手松开了，楚易宁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能失了礼数让她觉得自己轻浮，也不能过于急躁，否则真把人吓跑了。
　　“你知道是什么人对不对。”楚易宁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判断。
　　“在下在这柳家庄徘徊数日，总不至于对背后之人一无所知不是？”
　　“所以呢，是什么人？”
　　“在下想先问姑娘一个问题，若柳家庄尚未死绝，姑娘是否会施以援手，救柳家人一命？”沐熙收起了自己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问题问得严肃，“这背后之人绝不简单，姑娘真的要插手吗？”

　　“岚烟楼没有正道口中天天嚷嚷的规矩，会不会救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柳家是我岚烟楼的人，我就有责任要保护他们。无论背后是什么样的势力，我都会救。”楚易宁这话说得坚定，却不知道当年初见，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沐熙只能轻叹一声，苦笑着点了点头。楚易宁终究是楚易宁，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因为她忘记了几年的时间，失去了令人生畏的武功而改变。她心中的道，是她要用命守着的，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也是这世道，最难拥有的。无论遇见过多少纷繁人心，楚易宁从未变过。

　　“也罢，你就是这副性子。”沐熙轻声的感叹没有让楚易宁听见，只是又变回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既如此，姑娘便随我来。只不过，沐某有一事相求。”
　　“你说。”楚易宁就知道他会有所求，否则怎会冒这种险。殊不知，沐熙这编出来的事，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心安。

　　“沐某有一事想问柳家人，姑娘把人救出来之后，可否让我问上一问。”
　　“你想问什么？”楚易宁眼神里带着警惕，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大不了到时候，沐某不拦着姑娘偷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