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章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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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跑得匆忙，夏栀简直慌不择路，可是只要看着萧逸凡，他衬衣衣角扬起，却依然有着从容不迫的气度。气喘吁吁间，他们已经跑到了拐角，夏栀正想回头观察一下，不料萧逸凡猛地一拉，一下子将她拉进了两座房子之间的小狭道。
狭窄的空间，两个人只得交错着，肩还靠在一起，夏栀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像伸出头去，却被萧逸凡一把拉住，两人一下子近得呼吸可闻。
“你……”夏栀正想说什么，只听“嘘”地一声，外面那群疯一样的娱报记者踢踏踢踏地过去，直到没声音了。
夏栀想低头，可是空间实在太过狭小，好像只要一碰，就会触及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熟悉的眉眼，夏栀可耻地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怀念。
明知道她和他，终究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可为何上苍又要安排这一次的契机让他们相逢？
“我们可以出去了么？”她试探地问，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再等等。”萧逸凡低沉的回话回荡在耳际，如风一样拂过。
夏栀便不再言语，尴尬的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游荡着，也许萧逸凡也察觉到这样很奇怪，于是才说，“拖累你了，很抱歉。”
他一出口，依然是道歉。夏栀偏过头，外面人潮人海，喧嚣的声响似乎就要把她吞没。
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平静了。
好像直到这时才恍然，当初那场撕心裂肺的伤，现在终于可以到坦白出来的时候。
于是她说，“萧逸凡，你知道我不要道歉，我只要一个解释。”
萧逸凡低下头来，浓密的额发遮住了他的视野的一半，然而却无法遮掩这个女子身上既陌生又熟谙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除了初逢时刹那的震惊，她丝毫也没有流露出躲避、愤慨、怨恨的神情，而这些，曾是他真切地设想过该如何承受和应对的。
然而都没有。有的只是熟悉笑容，以及无论落在哪里都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他知道她必然会改变，也许这其中也有他的原因。然而他们却默契地回避了当初的离别，如同默契地真正想成为陌路人。
然而上苍又再次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不知道是不是给予他的。
这时她终于逼他，硬了多年的心似乎是瞬间便软了。他启齿，开始叙述当初对于那个少年最为私密的往事：渐渐失望并最终成为他耻辱的囚犯父亲，突遭横故重病在卧的母亲，还有全部家当加起来都抵不上几个月的医疗费的残忍现实。
他说他抵达目的地的惶惑，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曾经前途似锦，却被迫放弃所有，身边只有一个全然只能依靠他的病母。他说他靠一张高中文凭，酒吧打过杂餐馆洗过碗，甚至求报社募捐，那里他知道所谓的骄傲一无是处，然而他却豁出去了，至少那里没有人知道曾经的萧逸凡。
他说他渐渐积累了本金，便开始投资，靠着认识的朋友赚了小钱，又盯上了股票，趁上那几年的牛市，他终于可以说自己衣食无忧，母亲的按时治疗也有了保障。然而最辉煌的时候，他都清晰地记得，站在报社大楼前，他眼底的黯淡，以及过路人扫来的目光。
他曾经以为他永生都不敢再回离城，可是他看中了娱乐圈，离城这个南方海滨城市，拥有最发达的讯息，跃跃欲试的新人，和充足的人脉网，合伙人一心拉他回去，他定了定神，失眠了一宿了之后，终于答应。
幸好，在风翼创立的初始，他除了祈轩，一个熟人都没碰到。
以前以为离城很小，现在才发觉，要是整个城市里想遇到一个人，这几率也会是多么细微。
他平静地说完，即使是最不堪最艰辛的时期，他都没有流露出一丝颤抖。然而在他讲完之后，他竟然看见眼前的女子，眼眶模糊。
如果说他萧逸凡，骄傲得不肯依靠任何人，更罔论对不起。那么他唯一的需要道歉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由得伸手，想要帮她拭去她眼角的泪，然而在她怔怔地抬头的刹那，他顿住了。她眼中的，不是他想象的无助和解惑之后应该有的东西。
他忽然明白，他深知并了解的夏栀，早已被他丢失在了七年之前。
眼前的她，只是主动地反握住他的手，虽然他一直紧紧地攥住她，甚至不知这是不是贪恋其掌心的温度。
她一字一句，清楚分明地告诉他，“谢谢你告诉我。”
他愣了半晌，又听到她说，“你当初说我不要原谅你，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们还能成为朋友。世上的事，真是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她跳脱的声响，带着轻盈的尾音，他竟然从未发现过。她的纯净，纯属天然，这是一生都会戴在夏栀身上的标志。
难怪紫荆说，“夏栀不怕见你，但是你呢？你在害怕什么？”
他终于知道，夏栀是真地走出来了，宛如多年前，她带着清新的栀子花的芬芳走入他的生命，让他采撷一瓣心香，然后他走了，香味弥留，挥之不散。
萧逸凡终于坦承，当时的放手，便是一生的错过。
此生此世，再难以挽回。
等到觉得安全了，他们才偷偷摸摸地从另一头出来，重新看见阳光，夏栀笑道，“没想到一回国就遇见了无间道。”
萧逸凡轻轻地扬起嘴角，眼底的阴霾淡去，当多年的负担终于解除，他真不知这是好事亦或坏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回国前有没有联系过常远？”
夏栀摇摇头，记起林宇的话，她不由得一颤，“常远他……真的会……”
萧逸凡闭住嘴唇，良久才说，“情况不乐观，风翼自身难保，虽然我会尽力保他，但他似乎不在乎自己，他……担心的是姚渺。”
“渺渺怎么了？”夏栀惊呼。谁都没想到，当初的那场意外，竟然让姚渺和常远越走越近，更没想到，姚渺竟然死心眼地一直留在常远身边。
夏栀记得就在常远的父母都对这个混得不干不净的儿子绝望之后，只有姚渺还坚持他没有污辱自己。夏栀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姚渺那时虚弱却毫不犹疑的目光。
她说，“栀子，我爱他，所以相信他。”
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坚持他的拥有一份真心；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刀山火海都愿意奉陪；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在别人觉得不值的时候，依然能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夏栀终于放弃，所谓的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自己都尚且无法顿悟，何况劝人？
“有空看看她。”最后，萧逸凡只是这么说。
姚渺和常远住的地方，就是以前他们家附近，院子狭小，夏栀在门开的刹那，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虚浮，副部微凸的女人，就是姚渺。
她的目光着实有点惊异，连姚渺也看在眼里。姚渺侧过身子，脸上微微有些腼腆，“栀子，快进来吧。”
自从毕业之后，两人的联络便渐渐淡了，即使是同学会，姚渺只出现过一两次。在得知她跟着的男人之后，所有人都扼腕惋惜，唯独夏栀不以为然。
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谈论他们，一个是她青梅竹马最后却走上歧途的男孩，一个是高中两年多的同桌。如果说，他们在一起，她的确是应该为之高兴的。然而现实却是，他们得到的，往往是冷嘲热讽，而不是祝福的眼光。
姚渺微微有些吃力地帮夏栀倒茶，夏栀急忙伸手自己来，然后状若无意地问，“渺渺，几个月啦？”
“刚刚三个月。”说到这里姚渺的脸上浮起了红晕。整张脸娇艳得令人惊异。
刚做母亲的人，心是最柔软的。夏栀忽然莫名地想到这句话。
她低下头，本来准备的一大通抚慰劝告的话似乎都没了用场，“我以为你……”
没想到姚渺盈盈地笑了，“我知道，你是怕常远不在，我又有孕在身，怕我出事……其实这些年，我什么情况没经历过呢？栀子你忘了那次，常远被天门帮威胁，那时候他连门都不让我出……”
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在夏栀听来却却是如此心酸。可是姚渺不，她好像只是在轻轻地叙述一个简单的两个人相随相伴的故事。
“你们都说我傻，我是傻，我知道他不可能为了我就脱离这个圈子，可是你们也没人了解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只有我知道。”说到这里，姚渺的眸光似乎温柔了，好像在看着一个遥远的，却极为眷恋的人。
“现在你们都说他自身难保，他手下的兄弟们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放弃，我哪里有这么脆弱呢？这么多年，胆战心惊也罢，失望颓丧也罢，我都觉得是过去式了。现在，他给了我这个孩子，我觉得这就是希望了……”
夏栀忽然觉得，真的，也许的确是这样的。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说渺渺身处的……不是最纯净最深的幸福中呢？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章五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