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赎》聿生花

1、第一章 噩梦

　　夜晚雷雨交加，我踩着雨水站在门外，手握一把短刀，抬起头，雨水顺着帽檐回流进鬓角发根。
　　眼前的别墅里透出微弱的光。我推门进去，郑先河正在长桌前翻看着当天的报纸，头顶的灯光昏黄。他抬头见是我，又继续低下头，说：“怎么这么晚？”顿了顿，快速翻几翻报纸，把余下的内容看完，站起身，“快去换洗吧。”说完转身朝厨房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握紧刀柄，快速几步冲上前，直捅进他的腰部。他“吭”一声，浑身一抖，手循着痛处，缓缓转头，想要看一眼伤口。未等他转过来，我拔出刀，紧着又连捅几下，他整个瘫软到地上，口中鲜血一股一股涌出来，浑身颤抖。
　　我跟着蹲下，抱着他，脸贴在他耳后。他面容崎岖，双手紧压住伤口，几番尝试，努力平稳呼吸，终于憋住一口气，艰难地侧过脸，眼里透出不可思议：“佑儿，”简单两个字泄完一口气，调整，再憋住，“你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出来，“我做什么？”我甩甩头，抿了抿嘴，“我当然是干我该干的事了。”他皱着眉头，疑惑地望我。
　　我别过脸，望向远处，“我来帮你回忆一下，郑教授！你还记得，你是踩着多少个枉死鬼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过噩梦缠身吗？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这般心安理得的呀？在你眼中，他们是不是都是任你宰割的鸡鱼，猫狗，当你拿刀扎进他们肉里的时候，是不是感到特别愉悦，特别有成就感，你就是主宰，你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吗？那他们呢，美其名曰为医学献身，但你真正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命都没了，谁要那虚名？嗯？你想过吗？”
　　我低头看他，他似乎明白了些，眼神平静了下来，低低说到：“他们…是自愿的。”
　　“呵！”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抽手将他摔在地上，指着他骂道：“那是因为你给了他们希望，虚假的希望！骗子，骗子！”
　　“呃啊……”疼痛让他不由得拧住眉头呲牙倒吸口气，捂着伤口在地上抽搐翻滚，血迹也随着晕染开来。
　　“叶建国，还记得吗？”我居高临下，问他。
　　“啊——”
　　楼上传来陈林蓉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哒哒哒哒”下楼梯的声音，以及“先河，先河”的呼唤声。
　　他紧张地盯着台阶口，随着“哒哒”声越来越近，他开始挣扎着爬向我，扯着我的裤脚乞求，“不关她的事，你不要伤害她，放过她，一切冲我来，所有的罪过我来承担……”“林蓉，别过来！快跑！你快跑——”
　　“先河，先河！”陈林蓉全然不顾郑先河的劝告，哭喊着直扑过来，跪倒在地，想要将他从血泊中扶起来，却小心地慌乱无措。
　　“你快跑，离开这儿，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你等我，等我这就去拿绷带，你坚持住啊先河，坚持住，我这就救你！”
　　果然医生的心态是强大的，尤其像陈林蓉这种看惯了生死的急诊科医生。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揩一把脸上泪水，起身想要去拿医疗箱。
　　刚转身，我一把钳住她的脖子，手上不断用力，享受她痛苦的“咯咯”声和轻柔地扭打。
　　“林蓉——”郑先河愣住了，拖着伤躯拼命挣扎着起身，想要从我手中争夺。
　　我不屑地看着他，冷言相对：“怎么？你这么在乎她？那我妈呢？你还记得吗？……”
　　他停下挣扎，无力地看向我。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歉疚，这让我一阵窝火：“滚！你他妈别这样看我，你不配！”一脚直踹他胸口，他向后翻仰过去，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叫出声。
　　“先河……”陈林蓉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见郑先河被踢了出去，头一歪，彻底没气了。
　　我手一松，她就像一滩水，散落在地。
　　郑先河看着眼前的陈林蓉，挪动手臂一点一点靠近，还不死心地一遍遍唤着陈林蓉的名字，直到最后和陈林蓉躺在一起。
　　我冷眼旁观这对恩爱夫妻。
　　良久，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有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郑先河呆望着天花板，突然淡淡出声：“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我看向他。
　　“叶建国，有个女儿，叫叶瞳……那年六岁，我看过照片，很可爱。他的妻子早逝，女儿…是他唯一的亲人，但很不幸…他得了肺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求林蓉救他，但林蓉也没办法，后来……他就到了我这儿。他跟我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尝试，只要能多陪女儿一天，他都算赚到了……试验很顺利，错在我的评估上……是我太自信了，是我害了他……”
　　他看向陈林蓉，拉着她的手，紧紧攥到怀里。转头望向我，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佑儿，收手吧，放过你自己……”
　　说完，摸起身旁的短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看着地上两具尸体冷笑出声，心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门再次被打开，我看过去，允儿抱着篮球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他木讷地朝我这边看一眼，又看向地上。我慌了，心跳骤然加快，心脏似要蹦出来一样。我紧张上前两步，又害怕地不敢靠近：“允儿……爸妈……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是我……”我极力挥动双手意欲否定眼前的一切，却感到嘲讽得狠。
　　允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径自上楼，我赶紧跟上。到顶楼上，他回望我一眼，转头纵身跳下。我始料未及，扑过去想要拽住，却扑空了……
　　“允儿，不要，允儿！不要！”我脚下蹬空，惊醒过来。后背湿透了，被窗外的晨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天刚麻麻亮，我按下手机，显示5：42分。我瘫到床上，长舒一口气，再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还好，是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