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途》笨蛋妖精

9、陪床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送那人去医院。但岳晓途不否认，杨湛那一声“爸爸”，连她听了都震撼了，也感动了。在跟着急救车送杨归鸿去医院的路上，杨湛一直在哭，把头都扎进她的怀里。搂着小杨湛，岳晓途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惧。于是，她只能将他搂在怀里安慰着。
　　好在医生说，杨归鸿因为用药及时，抢救及时，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但是因为厌食的关系，他的身体在发作之后很虚弱。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了48小时之后被移送到病房，但依然没能允许被探视。
　　小杨湛在杨归鸿的病房门口一直站着，自从杨归鸿被移到病房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岳晓途要带他回去，却怎么都拉不动。如果说，上次还可以劝他，哄他，这次他是完全不听了，就是站在病房门口不走，再拉他，他就彻底蹲在地上，双手环着肩。
　　岳晓途打了电话给幼儿园请了假，总觉得自己在现在这个工作单位，应该待不长了。撇开小杨湛的事情不说，就是三天两头为了这爷俩请假，她的奖金、全勤奖之类的也得泡汤。真是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们爷俩。
　　但杨湛总要休息的，跟医院商议了很多次，院方终于同意可以陪床。可问题是：到底是谁陪啊？自己给杨归鸿陪床吗？他俩什么关系啊？可是如果自己不在这里，留小东西一个人，她也不放心啊。事情，复杂了。
　　进去杨归鸿的病房，就见那人还睡着，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能睡。他倒是踏实，把那个问题小孩儿留给了自己。氧气罩换成了氧气管，那人脸色极其的苍白，因为瘦的缘故吧，感觉颧骨都出来了，五官眉目更加立体，刀削的一样。他的手背上被针扎的有点儿淤青，而且，血管都瘪了。手露在外面，那胳膊，都快赶上芦柴棒了！感觉撅吧撅吧就能当柴火烧了。
　　小杨湛站在杨归鸿的病床边，想要拉开他，却见他扒着杨归鸿病床的床沿，死活不肯动。岳晓途没有办法了“你爸爸在睡觉，医生说他已经没事了。”杨湛依然低着头，扒着床沿。晓途叹气“我们在你爸爸床边的那张床上躺一下好不好？这样他醒来就可以看到我们。”杨湛看了看昏睡中的杨归鸿，又看了看旁边那张床，才缓缓的松开了手。刚要离开病床的时候，那原本昏睡的人却出了声，只是暗哑的低咳了两声，杨湛再次靠近病床。
　　岳晓途暗道这人出声的实在不是时候，好不容易把他儿子劝得可以休息了，自己也能休息会儿了，他非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咳嗽那么两声。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他在咳嗽那两声之后，眼皮动了动，竟然就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宝贝儿子。之后，岳晓途以为他是不是会看她一眼，结果，那人竟然闭上眼睛，又睡了。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又哄又骗的，才将那个问题儿童哄上了床睡觉。但自己怎么办？虽然在幼儿园，偶尔也会因为要哄孩子睡觉，跟孩子躺一张床上，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啊。旁边儿，还有一位男士呢。
　　真困起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搂着那个小东西，在杨归鸿旁边的床上睡了。一来，她的适应能力极强，二来，真的是太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而且，睡的特死。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旁边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了，而且是在看着她。那眼神，特深邃，看得她浑身发毛。岳晓途“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醒了？”
　　杨归鸿睁开眼就见岳晓途在自己病床边的床上，搂着杨湛。那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母亲搂着自己的孩子在睡觉一样，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睡得那么熟，那么香。两个没有关系的人，怎么会这样搂在一起，看起来一点不觉得突兀。“谢谢。”就两个字而已，他的语速不快，不知道是因为生病无力的关系还是其他原因。
　　“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谢的。”岳晓途嘴里咕哝着，小东西比她起的还早，一直就站在杨归鸿的病床边，一句话不说。岳晓途一挑眉“你爸睡着的时候，你哭着喊着要爸爸，现在你爸醒了，你怎么不言语了？”
　　杨湛看了看岳晓途，又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嘴动了动，还是没出声。杨归鸿却意外的握住了杨湛的手，眼底流动着的，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那种慈爱和欣慰。想起儿子在自己昏迷之际喊出的那句“爸爸”，他已经满足了。两年多了，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他两年多没叫过自己一声，他从来也没要求过。但是那个时候的那声“爸爸”，实在让他有了异样的感觉。
　　岳晓途不是个特别善感的人，但是眼前这对父子那种异于常人的互动，却让她感动。反观自己呢？父母离异，各自成家，甚至现在又各自有了他们新的孩子。除了给她经济上的资助，满足的物质方面的要求，其他再无更多的关心。而且，从小到大，她也没有像杨湛这样，被自己的父亲那样的握着手，从来没有过。也是这一刻，她在了解到，杨归鸿并不是完全的无情无欲，他只是内敛的过了头。这一刻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对他换了种看法，心里对他的感觉，也开始起了她并没有发现的变化。
　　“我去叫医生。”岳晓途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父子俩。医生来为杨归鸿检查的时候，杨湛也就站在病床边不远处看着，眼睛都不眨，一直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医生告诉岳晓途，杨归鸿是营养不良，所以身体虚弱，恢复的也比较慢。岳晓途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一个厌食的人，他要是营养均衡才叫出了鬼了。
　　医生走后，岳晓途看了看这父子俩。没想到，这次破天荒的，是杨归鸿开了口“麻烦你帮杨湛买点吃的吧，他还没吃早点。”这时候还早，不过8点多一点。他自己可以不吃，但儿子得吃。
　　“我也没吃呢！”其实她想说的是，他也没吃呢。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男人肯定是无动于衷吧。别早餐了，三餐他哪顿吃来着？除非是她逼着他吃。可是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逼他吃东西呢？她是他的什么人？房客、他儿子的老师，仅此而已。
　　“对不起。”杨归鸿躺在病床上，有那么一瞬，他脸上流露了一丝歉意，甚至还有微不可见的淡淡笑意。这种笑意就是蛊毒，很少笑，甚至是从来不见他笑的人，他的笑容就是一种蛊，蛊惑了岳晓途，只是不知道，蛊惑的是她的大脑神经，还是蛊惑了她的心。
　　基于这样的蛊惑，岳晓途拿了钱包要出去买早点，被杨归鸿叫住“等等。”她转头，就见他费力的想要坐起身，却没能成功，反而出了虚汗，还微微有些气促。“你要干嘛？”见不得他这样，走过去帮他稍稍调高了床头。见他从旁边拿过他的上衣，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她。岳晓途只是看了他一样，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她都说了，她自己也没吃呢，犯得着给她钱吗？她怎么那么没见过钱！他到底拿她当什么了？
　　医院旁边的卖早点的摊子都不能光顾，这是生活常识。她跑去一家7—11，买了酸奶、牛奶、面包和粥，还有一些好炖回来。没进病房的门，却听到里面有动静，有人说的声音，是个男人“我找了你们两年，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回到这里。”两年？现在信息、网络这么发达，找两个大活人，需要两年那么久吗？明显的是没想找啊。岳晓途心里嘀咕着。人家来客人了，还是熟人，自己也不好进去，就等等吧。
　　“没有必要。”一听就是杨归鸿的声音，很无力，也很低。
　　“什么叫没有必要？杨归鸿，你自己排斥外界，也要杨湛跟你一样吗？”那男人的音调扬高了一些。岳晓途掰了块面包，放进嘴里。人家父子俩的事情，人家爱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你管的哪门子呀？这人也很奇怪。
　　“周晔，杨湛是我的儿子，他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是杨归鸿，他的语气有些冷淡，明显是不高兴了。而且说到最后，或许是体力的问题，微微有些喘息。那人要是有自知之明一些，就该离开了。怎么也不像是来看病人的表现。虽然没有见到这个人，但是打从心里，岳晓途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当初我把杨湛给你，让你带走他的时候，他可没有自闭，你怎么跟死去的涟漪交代？”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被杨归鸿带成自闭了。周晔并不十分喜欢杨归鸿的性格，当初涟漪也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太闷的缘故，才提出离婚。虽然，在那之前，他们俩已经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了
　　“周晔，你有资格提涟漪吗？你没有。你更没有资格提杨湛。当初，是你让我回来认杨湛的。至于你和涟漪之间的种种，还用我再说吗？”杨归鸿冷笑，他不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朋友？什么狗屁朋友。
　　周晔顿时哑口无言。说来归去，自己也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音调立马就低了下去。门外的岳晓途听不明白了，这俩什么情况？那个涟漪又是谁？什么事情能让杨归鸿这样的人去恨这个男人？那男人说是他把杨湛给了杨归鸿，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前因后果？杨归鸿，的确是个迷一样的人。不只杨归鸿，这父子俩都是。

　　此章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