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二三事》艽梦

18、Enchanted

　　从G市回来后，Q市落了好几天绵密的雨。
　　雨落在人们的发梢上，落在穿着羽绒服的肩膀上，闪烁的晶莹，在戴着眼镜的人眼里凝着了厚重的雾，灰蒙蒙一片，雨伞摩擦着雨伞，行人看不见行人。
　　乔慕欣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碰上这样的天气她会躲在房间里，坐在飘窗上，静静看雨落发呆。
　　她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严寒的且同样下着雨的冬日午时，和林世泽并肩走在人稀树密的街道，有他陪着一起看病的诧异及被自己谨小慎微掩盖着的心底里的欢喜。
　　乔慕欣的喜爱从来不轻易宣之于口。
　　没人知道她最爱的冰淇淋口味，没人知道她最想上的是哪所高中；也没人知道她在当时韩流疯狂席卷国内初高中时，最喜欢的是哪个团体，或者哪个明星。
　　大家可能会觉得这是学霸的低调和内敛，实际上不过是她自己也毫不确定。
　　不确定最爱的是草莓味的，还是巧克力的冰淇淋；不确定哪所中学更适合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对哪个韩团动心。
　　她没有目标和方向，她只是随着千千万万的青少年一样，平淡又普通地成长。
　　可成长到现在，乔慕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她是真的很喜欢林世泽。
　　在喜欢的人这件事上，这个世界给她的不仅仅是像草莓味和巧克力味那样非得要她做出一个二选一的选择。
　　林世泽在她这里，不是二选一。
　　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今日气温虽低，乔慕欣还是忍不住开了点窗，下着雨的空是一如既往的湿凉。乔慕欣把头探出窗外，房间的窗户外面有防盗网，所以她只能勉强伸出半个脑袋，但并不妨碍她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隐隐发散出来的一些清凉味道。
　　令人极度愉悦的清爽让乔慕欣感到着迷。
　　猝不及防的一口冷风从打开的窗户外灌了进来，乔慕欣打了个寒颤，脑子随之清醒，她把窗户关紧，随后把窗帘也拉上。
　　房间陷入黑暗当中，并不是很遮光的窗帘只隐隐透出微薄的光，借着这点光亮，乔慕欣在床上摸到了手机，她解锁，点开了音乐播放器。
　　她最近又下载了很多正流行的歌曲，右手大拇指一直戳着键盘上的“下”键，一首又一首歌曲名不断滑过她的视线。
　　最终目光停住，大拇指也从“下”键挪到键盘中央最大的一颗“确定”键上，随之轻灵缥缈的男声从小小的直板机背后的音响流泻出来。
　　《Enchanted》这首歌据说原先是美国著名女歌手Taylor Swift写给Owl City主唱Adam的一首表白歌曲，Adam听了这首歌后便将歌曲改编，在2011年情人节当天发布出来，以此作为对Taylor爱意的回应。
　　可是时过境迁，人心易移。这世上，能有多少人在得不到对方回应时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对方？
　　太牵强了，电影里那些爱一个人愿意等他好多年的桥段几乎不可能在现实当中发生，平凡众生在爱情里的结局不过也是如歌里所唱那般：
　　“All I can say is it was enchanting to meet you.”
　　“而我只能说遇见你我深感荣幸。”
　　不得不说，这世界有太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真诚又持久的爱意，有多少少年人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许下一生相守的诺言，最终皆悉数被现实击溃、消散殆尽。
　　少年总天真。
　　乔慕欣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父母和老师总是热衷拆散早恋情侣。可能是他们更早地见识到人世间很多感情大都经不起时间的消耗，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的他们，总是会比少年们想得更长更远甚至更透彻。
　　乔慕欣蜷着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静静聆听这首回应爱意的歌曲。
　　她突然好想长大。

　　原本乔慕欣还在为准备去外婆家而兴奋的。
　　考试前一周周末爸爸就已经和她说过，周五那天考完试就计划立马从学校出发去外婆家，所以她才会一结束考试连教室都没有回，直接从考场奔回宿舍收拾行李。
　　乔慕欣外婆家在N市，她每年假期，或者年前时都会和爸爸妈妈去外婆家住上几天。过去几年都是年前几天才过去，但今年爸爸妈妈提前空出了时间，说是去早点，他们一家还可以顺带去旅旅游。
　　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外婆家是在N市和G市的交界，这也是为什么乔爸爸刚刚会跟她说是和林世泽及他舅舅同路的原因。
　　此时一黑一白辆车行驶在高速上。
　　乔慕欣从后座的位置通过前窗玻璃看着行驶在自家轿车前方的黑色奥迪，对爸爸刚刚那句“一起去G市”感到不可置信。
　　“爸，我们是去外婆家没错吧？”
　　“是啊。”乔爸爸在前面开着车闻言笑了笑，“刘叔叔就这段跟我们同路，我们到N市就下高速，他们还得往前开呢。”
　　原来如此，乔慕欣松了口气。
　　得到让人心安的答案后的乔慕欣安定下来，她考试考了一天，加上中午没休息，老早就开始犯困了。
　　她闭上眼睛，安心打起盹儿来。
　　从Q 市到外婆家，不堵车的话要开三个多小时的高速，下了高速，还得走半个多小时二级公路才到外婆家。
　　外婆家不在N市中心，是在N市北边的一个小县城里，紧紧毗邻着的就是G市旅游业最发达的4A级风景区。
　　前几年乔慕欣来看望外婆时，顺路去玩过一次，只是现在记忆已经不深了。
　　外婆住的地方是外公以前单位分的房子，算不上是小区，只能说是居民楼，这一片楼群里住的多数都是单位的职工及其家属。时间流逝，曾经的新楼现今外墙已爬上青苔，楼面的墙皮疏疏掉了许多，抬眼一望上去，坑坑洼洼的，楼面外墙像长了癞疮。
　　舅舅其实早在新区买了房子，但自从外公去世后，外婆便更舍不得这个老房子，所以那么多年舅舅也顺着老人的心意没有搬家。所幸房子虽老，外婆家一家四口住起来也不算拥挤，反而却显得温馨。
　　轿车从居民区入口开进去时，时间已近晚上十一点，乔慕欣睡得迷迷糊糊，车子驶过门口减速带摇晃了两下才将她叫醒。
　　她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察看林世泽是否还跟着他们一起，乔慕欣左顾右盼，伸头看了看前面，又转身回去从透过后视玻璃窗环视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辆黑色奥迪。
　　她终于安定下心来，但一时间不知道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车子转进外婆家所在的单元楼，许是夜深了，他们经过小区的公共活动区域一个人也没有，许多房子也早早关了灯。
　　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只有在单元楼下的空地划了几个停车位方便住户停车，很多后来买车的人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街道旁。
　　所幸2013年在这片住着多数是普通职工的小区里，很多家庭都没有汽车。
　　乔爸爸把车停在了外婆家所在的那栋楼正前方的一棵树底下，树旁还矗着一盏路灯，灯光从树顶撒下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疏影。
　　乔慕欣率先下了车，径自走到一旁伸了伸懒腰整理一下自己刚睡醒还没回魂的脑子。神智清醒之后她才发现不远处站在单元门口的外婆和舅舅舅妈，走上前去打招呼的步伐还有些慌忙和凌乱。
　　被舅妈摸着头发夸奖又长高了的乔慕欣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戚的夸张，只好腆着脸笑笑，站着听别人继续没头没尾的夸奖。
　　她嘴笨，幸好妈妈很快提着先前准备好的礼物过来，她闪到一旁吁了口气，又是有惊无险地避免了一场尴尬。
　　乔慕欣外婆住在五楼，小区的房子都没有安装电梯，单元门口一进去就是楼梯。楼梯间装的是和十八中旧教学楼楼梯间一模一样的声控灯，乔慕欣自觉地在前面开路，听见落在自己身后的妈妈一起和外婆抱怨不该下楼，天气冷，又那么晚，生病就难办了。
　　外婆虽年已花甲，但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很少生病。
　　“我好得很呢，没病没灾的，这点事情就难住我了？”
　　乔妈妈哭笑不得，只好附和：“是是是，您肯定好好的，永远没病没灾，长命百岁！”
　　大人在后面边走边说话，乔慕欣自己在前面走得快，她到外婆家门口等了近两分钟才见妈妈搀着外婆从四楼和五楼的楼梯转角上来。
　　乔慕欣也不急，自己就静静站在门前等，外婆见她这样，忍不住夸道：“慕欣还是那么安静又乖巧噢。”
　　再次听到外婆夸奖的乔慕欣依旧还是不知作何反应，按理来说外婆的话算是在夸奖自己，可是在乔慕欣心中，她对于安静乖巧这两个形容词向来是不太满意的，可是又不能傻呆呆听到亲人夸自己却默不作声，她只好站在原地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其实没人知道，相对于安静听话，她更希望自己活泼热烈，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性格原本非如此，硬作那般，怕是会贻笑大方。
　　落在后面的人也快到达五楼，这时乔慕欣舅舅侧过身先一步上来，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把在门边的乔慕欣半拉半推的带进了屋子里。
　　外婆住的这个房子其实并不宽敞，三房一厅，外婆一个房间，舅舅舅妈一个房间，还有舅舅舅妈的独女许悠悠自己占了一间。
　　许悠悠比乔慕欣就小了一岁，现在读初二。这两年乔慕欣每次来外婆家时都能听到舅妈埋怨她这个表妹，说她怎么爱玩，成绩如何糟糕，白瞎了自己费心费力把她塞进N市最好的外国语中学。
　　还有今天也是，刚一考完期末试，放了假，就和同学出去玩得不分昼夜，现在十一点多了都没回家。
　　乔慕欣在一旁听着舅妈抱怨，没敢说话。
　　她从小到大成绩一直都很好，也不爱胡乱出去交朋友，所以舅舅舅妈每次逢年过节都会把她拉出来给表妹做榜样，她确实算得上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乔慕欣时常庆幸她这个表妹性格大大咧咧，没什么敏感心思，否则那么多年，照舅舅舅妈给她拉仇恨的频率，她应该得不到对方的好脸色。
　　乔父乔母闻言也只是笑笑，毕竟这时候出声很难不会让别人以为有炫耀的嫌疑。

　　进了外婆家，舅舅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放在客厅的茶几旁，乔妈妈和外婆坐在沙发上聊天。
　　乔慕欣无聊，溜达着进了表妹的房间。她从表妹房间的书柜上随便拿了本小说看起来。
　　大人的事情总是与她无关的，她最擅长的是沉默、微笑，所幸她也从来没遇到过父母让她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这种窘事，爸妈了解她，她身上只有天生自带的才艺，那就是吃饭。
　　还好在外婆家吃饭也不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发生。
　　外面大人聊天的声音响了很久，直至时针指向十二点，舅舅才主张时间晚了，大家先洗漱休息，明天再继续聊。
　　考虑到外婆平时都是早睡，今天他们那么晚才到已是影响了老人家休息，于是乔妈妈催着外婆赶紧进屋睡觉，兼程了三个多小时的一家三口则各自去洗漱准备休息。
　　乔慕欣自然被分到和表妹一起睡，乔妈妈就和外婆睡一间房，爸爸就只好委屈一点在客厅睡沙发了。
　　乔慕欣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时，大家已然睡下，她穿过卫生间到表妹放假的走廊，正准备开门进表妹房间时，就听见大门响起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爸爸睡在客厅，所以客厅留了一盏落地灯做照明，乔慕欣听见开门声后凭着昏黄的落地灯光一眼就认出来进门的是自己大半年没得见过的表妹许悠悠。
　　“表姐！”
　　“悠悠！”
　　许悠悠冲进来抱乔慕欣，完全忽视了在客厅睡觉的姨夫。
　　“好久没见了，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乔慕欣早习惯许悠悠的油腔滑调，讪笑着回她：“你还不是！”
　　“我一直都漂亮！”
　　“行行行，你最漂亮行了吧......”
　　两姐妹边说边进了房间，乔慕欣看见许悠悠涂得红艳艳的嘴巴，忍不住问：“你这样，舅舅舅妈不打你吗？”
　　“打啊！打得多他们也累了。”许悠悠无所谓地撇嘴，“表姐，你先等我洗个澡，待会儿和你说件事。”
　　乔慕欣正在许悠悠的书柜前看她的“藏书”，闻言点了点头，道了个“好”字。
　　许悠悠洗澡很快，及肩的短发还湿漉漉地包裹在头巾里。乔慕欣找到一本还不错的小说，正看得入迷，发觉许悠悠进来了，这才扭头看她。
　　许悠悠关上了房门，从床边拖了一张椅子到书桌旁，径直坐在乔慕欣身旁。
　　“吹一下头发吧，小心偏头痛。”
　　许悠悠摇了摇头，“等会儿先，我先跟你说件事。”她把头巾取下来，囫囵擦了几下头发就扔在书桌上，随后用手梳了梳湿哒哒的头发，又一股脑地拢到肩后。
　　乔慕欣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里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怎么了？”
　　“表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能告诉我爸妈。”
　　“那我不听。”乔慕欣立马回过头去看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先前就被阮丽琼弄得战战兢兢的，后来只要涉及帮别人保守秘密这件事，她永远都是拒绝的。
　　“哎呀——”许悠悠又把乔慕欣拉过来，让她面对自己，“你必须听我说。”
　　乔慕欣把书放在桌面上，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许悠悠知道她捂住耳朵还是会听见，于是毫无保留地开口：“我谈恋爱了！”
　　乔慕欣愣了一下，随即扭头诧异地看向她，眸色展现出来的尽是“你怎么敢”。
　　“谁啊？”平静下来她决定还是要摸清楚男生的底细。
　　许悠悠见她来了兴致，便敞开了说起来。
　　乔慕欣从她嘴里大概理清楚了对方的情况：男生叫谢士凯，是大许悠悠一年的学长，爱玩，所以成绩也不太好。但可能因为家里条件好，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老师会置喙他平时的作为。
　　也算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
　　“重点是！”许悠悠吞了吞口水，“很帅啊，超帅的，又高又帅！”
　　帅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吧？
　　“悠悠，我觉得吧......”乔慕欣有些艰涩地开口，“你俩成绩都差，未来真走到一起，你俩生的小孩会不会学习也不行？”
　　原本以为会给自己一些良好建议的表姐开口就是替她考虑到了小孩问题，许悠悠差点惊掉了下巴。
　　“表姐，你想得太远了吧？”
　　“远吗？”乔慕欣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谈恋爱不都是为了以后结婚吗？
　　“远！”许悠悠坚定，“我才十四岁哎，谈个恋爱而已，谁想那么多......”
　　乔慕欣沉默，可她一直以为，一辈子就应该只喜欢一个人的。她不知道，原来爱，也是有保质期的。
　　“表姐，你真的好纯情。”许悠悠忍不住调侃。
　　青春校园小说的确是怎么写的呀，那些拥有完美结局的故事，哪一个不是少年相爱，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即使生活不是美好的小说或电视剧，但是它总该占个一两样美好吧？否则人生漫漫，没有爱意陪伴，这一生，要怎么熬下去？
　　许悠悠吹干头发之后，立刻钻进了被窝里。乔慕欣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刚刚那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许悠悠从进到被窝，嘴巴就没停过地夸那位谢士凯怎么怎么帅，怎么怎么好，乔慕欣听得好奇心又勾起来一大半。
　　她把没看完的书放到一边，侧过身子面向许悠悠：“悠悠，照你这么说，这个谢士凯那么帅家庭条件那么好，应该也不缺女生追吧，怎么就偏偏被你追到手了？”
　　许悠悠不服气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怎么，不相信我的魅力？”
　　乔慕欣自知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好奇。那你和我说说你俩的在一起经过呗。”
　　果然女追男隔层纱。乔慕欣觉得自己如果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也不至于在对待喜欢喜欢林世泽这件事情上一次又一次的被牵着鼻子走。
　　但似乎又是两件不能相提并论的事，她没有许悠悠那么漂亮，也没有像她一样性格外放招人喜欢，早就知道的，优秀的成绩并不能够让一个女孩子得到十几岁的同龄人关注的目光。事实上不仅十几岁，在校园学习生活中从书面上得来的优秀，这只能是支撑你在读书时继续往上走的力量，这并不能成为你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基本。
　　大学毕业后的乔慕欣在就职上遇到过很多困难，只知埋头读书的她在一众寻求开朗活动、形象气质好的公司里败得一塌糊涂。
　　十五岁的她觉得成绩才是一切，二十三岁的她败于成绩以外的一切。
　　所以，做人要脸皮厚，就像许悠悠说的，既然喜欢就去追，一次追不上就追第二次，反正有的是时间死缠烂打，不信追不到手。
　　乔慕欣做不到。
　　她甚至预感过和林世泽是没有结果的。
　　潜意识里认为林世泽应该只有漂亮又大方得体的女孩才和他相配，所以，乔慕欣觉得没有必要，没必要表白，没必要纠缠，干脆保持缄默，安然无恙过完初三这一年。
　　没有人说，喜欢一定是要占有。

　　两姐妹聊到凌晨，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乔慕欣磨磨蹭蹭不想起床，被许悠悠扯着被子拉起来。
　　“表姐你快起来，说好了我今天带你去见我男朋友的！”
　　乔慕欣迷迷瞪瞪，想不起来许悠悠什么时候说过要带自己去见谢士凯。
　　“哎呀不去了。”乔慕欣扯回被子盖过头。
　　“表姐！”许悠悠佯怒，“我和他约好了，你也趁机帮我看看他靠不靠谱。”
　　乔慕欣把被子拉下去，露出脑袋，她想起昨晚临睡前许悠悠说谢士凯谈过很多女朋友，花心也出了名，想着让乔慕欣去当一下电灯泡，实际考察一下看看他这人行不行。
　　乔慕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的，她昨天考试脑力消耗太多，恍恍惚惚就点头了。
　　“如果我见了觉得不靠谱，你分手吗？”
　　许悠悠抹口红的手顿了一顿，闻言咧开嘴冲乔慕欣笑得花枝招展，“不分。”
　　乔慕欣翻了个白眼，“那我去见干嘛？”
　　“哎呀！”许悠悠涂完口红，俯身趴在乔慕欣身上，“请你喝奶茶！”
　　乔慕欣笑了笑，“不。”
　　“哎呀——”许悠悠继续摇着乔慕欣撒娇。
　　乔慕欣被她摇得头晕，趁机附加条件：“再加一块蛋糕！”
　　“没问题！”许悠悠跳起来，“谢士凯请！”
　　乔慕欣对N市不太熟，外婆家也不在市区，外婆家所处的这个县城里什么都有，大多数时候也不至于要跑到繁华的市中心去。但许悠悠约了谢士凯，为了迎合对方，她们只能去市区找他。
　　“悠悠，你这男朋友不靠谱啊，怎么能让你去找他。”
　　许悠悠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家就在那边啊，他最熟悉那一片区域，哪家店好吃他都知道。”
　　乔慕欣坐在地铁冷冰冰的椅子上，身旁的许悠悠神采奕奕，眉飞色舞。
　　看来谈恋爱了人精神状态确实是不一样，为了一个约会能够不睡懒觉，为了见他特地化妆，细心搭配了好几套衣服，恨不能在约会期间搞个换装秀......
　　“悠悠，学习上你有这个劲头就好了。”乔慕欣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手插进卫衣口袋里，双脚吊在椅子下悠悠地晃着。
　　许悠悠缠着乔慕欣手臂，依靠在她肩上，“学姐，我们家有一个学霸就行了，多了就显不出成绩好的那个人的存在感了。”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乔慕欣侧低着头，看到许悠悠的发旋，从发旋延展下去，乔慕欣明显看到她发根和发尾不一样的颜色。
　　“你是不是染头发了？”
　　乔慕欣伸手拨了拨她发黄的发根。
　　“是啊！”许悠悠坐直回来，“从发廊染完出来，刚去逛了一次商场，回到家就被我妈拿着外婆的染发剂拽到卫生间染回去了。”
　　“噗嗤——”乔慕欣笑出声来，“舅妈这技术不太行啊，你发根还有点黄呢，你染的得多深......”
　　“嗯？还好吧......表姐？”
　　突然沉默下来的乔慕欣让许悠悠感到一阵迷茫，空旷的地铁车厢，只有列车飞快行驶时发出的轰鸣。
　　乔慕欣想起林世泽那头红发。
　　同样是会染奇颜怪色头发的人，一个是表妹，一个是林世泽。
　　林世泽和表妹是同一类人。乔慕欣想，我能够和同样特立独行的许悠悠亲密无间，那是不是和此般无异的林世泽离我其实不算远？
　　我并不是安静乖巧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女孩，你看，我也有成绩一般，爱玩但是很活泼可爱的表妹。
　　先前在乔慕欣心里铸造的“混混都是糟糕的”论述开始崩塌。
　　十五岁的乔慕欣还是太狭隘，她并没有足够的胸怀去容纳这世界的任何“异类”，那些看起来不符合年纪的一切，像是邪教一样会侵蚀人心。却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多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按部就班地过一辈子，那些没有按照既定轨迹成长的人不是异类也不是邪教，那不过只是每个人，漫长人生中的一个选择。
　　选择做你喜欢的，让你快乐的。
　　因为那是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