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缠斗（二合一） ...
-
锁妖仙塔，第八层。
里面的神兽凶残如故。
直到又过去了两个时辰，一行人才终于伤痕累累地来到第九层台阶前，面容凝重。
不仅因为长时间的战斗，更因为——
既然前八层的凶兽数量都没出错，那么，他们就必须进入到仙塔的第九层。这里只会比先前更漆黑、更暗潮涌动。
这意味着，他们要和那群最最凶残的神兽战斗。
而无论缠斗至最后，结果是否为封印松动、凶兽出逃，情况都不容乐观。
因为，倘若是没有任何凶兽出逃，那么他们也必须同所有凶兽一一对过之后，方能得出此结论。出去后，便要继续探查那背后因由。
而倘若真的是凶兽出逃了，锁在仙塔第九层中的凶兽在外为非作恶，若要将其重新捉拿封印，亦并非易事。
哗地一声，第九层的封印破开。
众人一一进去，空气里，那股子血腥味变得愈浓——第九层的凶兽会互相残杀。它们在这暗无天日的锁妖仙塔之中，不知困斗了多久。
苏祁言落在最后。
他暗中按了下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祁言紧握手中的剑，忽地，他头晕了一瞬，眼前陡然变得昏暗，独留视线的最中心勉强看得清楚。
脖子上痛意一闪，苏祁言飞快伸手，按住了那个疼痛的来源。与此同时，脖颈上一阵悚然的凉意袭来，带着鳞片的滑腻感让苏祁言眉心一皱。
这还不是最细思极恐。
关键，他还碰到了另外一人的手。
“是你？”云行神色中划过震惊。
谁？！
苏祁言本能地后退一步，朝后看去。
在同那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苏祁言亦是惊讶，随即凤眸神色一冷，换上警惕戒备的神情。
他冷声道：“你为何在此？”
“仙尊别误会！”少年手中紧紧捏着玄麟的七寸，方才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凛冽，在对上苏祁言时全然化开，他展颜一笑，又在瞧见苏祁言白皙脖颈上的那道伤口后，瞳孔深处泛起担忧和一丝烦躁。
少年手中的力气不禁加重几许，缩小版的玄麟被桎梏得动弹不得。
只听他道：“我是受霆风阁所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仙尊！”
“霆风阁？”秦安明显不信，“有何证据。”
舒燮道：“当然有！”
说着，他笑着将玄麟递与钟焱，语气恭敬道：“劳烦钟门主将这条不太听话的小蛇封印，封得……牢一点。”
钟焱仍存警惕，将信将疑地隔空丢了个封印符过去，感受着玄麟身上的气息：“它晕过去了？”
舒燮怀里翻找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地笑道：“哦，它太不听话了，实在是有些坏。方才我劲使过头，它就晕啦，不碍事！”
苏祁言被云行默不作声拉到身后。
此刻，从他目前的位置看去，视线中只能看见那少年低着头，语气同往常那般轻快，说话间，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那颗虎牙。
少年的笑容明媚，只是在此时看来，显得略不合时宜。
淡淡的奇怪感又从苏祁言心头浮现，却和之前每一次感受到的那种都不太一样。
舒燮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布帛，从他拿出来的那一刻，布帛上金光一闪，出现了几行小字。右下方，一红色章印缓缓浮现，正印着“霆风阁”几个大字。
魏宗主伸手，将这布帛接去，感受着上面的灵力流动，缓声道：“确实是霆风阁。”
此话一出，几人无声地交流了下眼神。
苏祁言只盯着魏宗主手上的那方布帛在看。
前几日，霆风阁的阁主仙逝，全修真界都有所耳闻——包括霆风阁内近几日皆十分忙乱的消息。
甚至，连这次锁妖仙塔松动，霆风阁都顾不及派人前来。
只是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的是，霆风阁竟是宣了告示，雇了有本领的散修替他们前来。这行事风格，可是真的奇怪。
看来……苏祁言抿唇，霆风阁此时是真的非常手忙脚乱了。
《踏破仙途》中有写，霆风阁作为修真界的三宗一门一阁之一，在全界的地位都算崇高。而与其他大部分宗门皆不一样的是，霆风阁和泠风门一样，是世代相传、以血缘维系的。
这霆风门的上一任阁主，又实在风流，在外拈花惹草，留下了不少血脉。
如今，怪不得阁内这般焦头烂额了。
舒燮眨了下眼睛，依旧笑着：“想必诸位仙君应该知道其中缘故吧。”
当然知道。
众人听到乃是霆风阁所为之后，本就心照不宣，这时听了他的话，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欲发表任何意见。
作为外人，他们谁也不想搅到那趟浑水里去。
唯独秦安，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笑容，仍不太相信，反而心里拉起了更高等级的警报。
他蹙眉问道：“那你之前为何不同我们汇合？”
舒燮道：“因为我迟了你们一步呀。那边的消息太不明确，是以我虽接了这任务，很多事情却也不太清楚，霆风阁那边的人根本没怎么说，我也联系不上。对了，诸位有联系得上他们的人吗？”
联系霆风阁。
霆风阁的新任阁主之位正被抢夺得水深火热呢，谁能知道新阁主是谁？舒燮口中的“诸位”皆不想站队。
是以他此言一出，众人就又都沉默，秦安也没再说什么。
舒燮的说辞没什么漏洞，他暂且相信，不安的是秦安的内心。但凡他看见舒燮，眼皮就说不明白地直跳。
上一个让秦安见了就眼皮直跳的人，还是他的小师弟。
谢子义。
苏祁言眼前忽明忽暗，暗中用霜九州撑住了身体，努力地调息着体内的灵流。这一回生二回熟地，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刚才都被舒燮吸引过去，此刻，只有舒燮注意到了苏祁言的不对劲，视线越过众人，独独落到苏祁言一人身上。
舒燮眼神忽然就冷了下来，嘴角扬起的弧度也于刹那间回落，直盯着苏祁言颈部的那道伤口，语速飞快道。
“各位仙君想必已经认可我的身份，眼下，我认为还是尽快处理这位仙尊的伤口为妙。”
“师兄你受伤了？”云行刚一听到动静，注意力便被可疑的舒燮吸引过去。玄麟咬下的伤口很小，落在苏祁言的脖颈后头，他竟一时没有瞧见。
“不疼。”苏祁言听出云行语气中的自责，他分出神来，安慰了师弟一句。
舒燮沉声道：“让我来吧，我会治。”
玄麟分泌的唾液虽不含剧毒，但会让修仙者的灵力逐渐暴走，出现幻觉，最终将人困在幻境里。
慢慢发作，使人沉溺。
直到走向另一种方式的死亡。
虽然方才，在舒燮抓住玄麟的那一瞬，他就往苏祁言伤口中注入了灵力，但这并不能长久维持。
特别苏祁言的身体……
“师尊，先治伤吧。”秦安眉间轻蹙。无论如何，一切都还是以师尊的安危为主，哪怕他真的很不喜欢那个叫舒燮的修士。
“好。”苏祁言闭了闭眼，确实还是有些痛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舒燮即刻便飞至苏祁言身旁。
“仙尊，多有冒犯。”
少年人的身量刚及苏祁言额间，手掌却格外宽厚，正好将苏祁言后颈环住。温暖带着热气的手掌贴上苏祁言微凉的皮肤，苏祁言几不可察地一颤。
渐渐地，苏祁言感受到一道轻柔的灵流进入他的身体，抚平自己原本狂躁的那一股灵脉，两相纠缠，而后平息。
不得不说，苏祁言身体瞬间便舒畅不少，颈部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
只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两个人实在靠得太近了。
而且，就算苏祁言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他们究竟只是素昧平生，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罢了。
“谢了。”说完，苏祁言不露声色地挪开半步。
舒燮感受到了苏祁言的细微变化，察觉到他在故意和自己拉开距离，神色略怔，正要泛起一丝委屈的情绪，便再次想到了什么，想到两人目前的关系，反倒扬起了唇，笑着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
小小的插曲解决，众人继续往前走。
苏祁言依旧走在了前面。
伤口被舒燮治过之后，不仅不再让他灵流乱窜，浑身的眩晕感都减少不少，视物也重新变得清晰。
锁妖仙塔第九层的首只凶兽——玄麟，就这样被轻易地抓住，到目前为止，都还有点不真实感。
总感觉，好像太过轻易了些。
只是当苏祁言看见一身玄衣、手漫不经心地背在身后，比他还走在最前的少年，就会生出一种……似乎就该是这般容易的感觉。
少年不像是来仙塔中封印妖兽的，倒像是来这锁妖仙塔中踏春的。
魏宗主显然也有点疑惑。
只听他对舒燮启唇道：“小兄弟不知该如何称呼，又出自何门？”
苏祁言：原来不止我一人对他好奇。
“哦，忘记说了。”舒燮摸了下后脑勺，笑道，“我无父无母，师……师出无门，一介散修罢了。”
钟焱的目光落在舒燮身上：“那你能得如此修为，也是不易。”
舒燮坦然摆手道：“随便练练。有时候，在外面历练得多了，不见得会比在宗门里头苦修差。”
三言两语间，舒燮的余光又若有若无地偏向苏祁言，苏祁言抬眼，便只听舒燮又连忙接着道。
“当然啦，各位仙尊培养徒弟也很不易！在下十分佩服敬仰。”
闻言，苏祁言凤眸微转，没说什么，淡然地移开了眼。
“小心！”
舒燮瞳孔微缩，径直挥剑斩去。
剑风凌厉，直直地从苏祁言面前扫过，却又很是巧妙地避开。苏祁言眉头轻蹙，身向后仰，亦是于电光火石之间抓起霜九州，便朝舒燮同一个方向挥去。
一时间，两把剑竟似齐驾并驱，淡黑和冰蓝色流光相映——
噗嗤一声。
双双齐插在青龙的一对角旁，削去它一小块皮肉。
苏祁言和舒燮同时伸手，剑飞转回手中，只听一声低沉的怒吼，是那青龙发出的悲鸣。
趁此间隙，钟焱和魏宗主立马脚尖轻点，一左一右制住了那青龙的双角。
就当钟焱欲飞速拍下封印的符咒时，青龙却也只因剧痛停滞了一瞬，即刻便疯狂挣扎起来，带起一阵罡风。
苏祁言凤眼微眯。
这只青龙，不好对付。
苏祁言再次提剑，飞身而上，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周遭，舒燮仍神色放松，余光似乎正锁着他，当接触到苏祁言的眼神时，还有空对他绽出一抹微笑。
“仙尊，这条小蛇比上一只要难对付！”少年提醒。
他自然知道。苏祁言眼神稍稍致意，示意自己知晓，心里想到：光瞧你神情，倒是瞧不出有多难对付。
秦安紧跟苏祁言，一起劈向了青龙，苏祁言忽然一凛。
师弟呢？
方才，他的视线里并未看到云行。
与此同时。
霜九州再次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
噌——
呲！
数道剑落下的声音响起，于半空疯狂游窜挣扎的青龙再次发出悲鸣。
苏祁言抬眼一看。
他的师弟正坐上龙身，拼命地制住这发狂的凶兽。原来，方才云行消失是特意隐去气息，绕至这青龙的身后，准备偷袭。
“师兄，我斩断了它的尾巴！”
云行衣袍猎猎作响，他抬起手，挥舞着向苏祁言致意，绯色衣袖中灌满了风，神情有些得意。
“厉害。”苏祁言淡声评价。
苏祁言知道，云行虽然性子张扬，就是喜欢像只孔雀似的时时开屏，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他的师兄能够夸一夸他。
于是苏祁言便如他所愿。
果然。
“嘿！”云行挑了下眉，唇角弧度愈深，加大了灌入青龙体内灵力攻击的力度。
一个两个，倒真不像是来认真打架的，苏祁言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丝毫没注意到身旁有一人的眼神暗了暗。
就当苏祁言以为此龙受伤过重，再过上几招便可以彻底封印时。
“云行。”
苏祁言神情凛冽，凤眸中担忧一闪而过：“小心身后！”
身体的动作只会比思考的速度更快，当看到朝云行背后俯冲而来的華鸟时，苏祁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将霜九州飞掷而去。
人也立马飞身过去。
“师......仙尊！”舒燮难得神情急切，紧跟在苏祁言后头，一同朝那華鸟攻去。
神剑有灵，能准确探查敌物的位置，只是華鸟最是狡猾，飞旋在空中的身子一斜，便极速躲过，只削下来几片玄色的翎羽。
云行亦反应过来，他即刻一个翻身，便在空中与那華鸟斗了起来。
“不好。”钟焱飞快地环顾一周，和魏宗主异口同声道，“没那么简单。”
秦安终于脚踏龙头之上，使出几乎十成的灵力控住了青龙，大声道：“快！”
钟焱立即会意，拍下明黄色符咒，红光再次一闪而过，青龙动静瞬息。
只是钟焱紧锁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蹙得愈深。
一个转身，苏祁言的剑风扫向了身后。
華鸟未灭，一只又来。
他明白过来钟焱方才话中的意思。
与先前每一层同凶兽缠斗时的情况都不一样，之前，每次皆是一次性上来一只两只的，挨个解决——毕竟作为上古时期的神兽，每一只凶兽都十分独立，个性不一，领地意识极强。
几乎是没可能一起战斗的。
而现在，青龙倒下，玄麟被制服，紧接着却出现了除華鸟外好几只凶兽。看来，它们是有准备而来。
至于玄麟和青龙，不过是用来试探和声东击西的罢了。
此刻。
苏祁言便在和一只浑身白毛的恶虎相斗，钟焱和魏宗主则分别面对着另外两只凶兽，一时间皆自顾不暇。
舒燮提剑便要去和苏祁言一起，却瞬间就被另外一只缠住了脚步。
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找死！
舒燮不来虚的，挥剑便斩向面前这只混沌。混沌亦不好惹，一爪子迎上舒燮的剑身，两两相抵，它吐着巨大的舌头，腥臭气息直冲舒燮面门。
而另一边。
苏祁言瞧着眼前的白虎，心中微叹：不愧是猫科动物。
反应速度简直可以说是毫秒之间，快到让人看不清残影。
然而，苏祁言并不屈居于它之下。一人一兽相斗，完全只能看见蓝白相夹的虚影，只比着谁能在速度上更胜一筹。
又或者，体力耗尽而亡。
倏地，苏祁言虚晃一招，脚尖一点，趁着白虎没反应过来，须臾间，掠至它的身后，劈向白虎的后背！
白虎反应不及，却也意识了什么，在霜九州落至他身后，撕扯下一道血口时，它怒吼一声，猛地扭转过头——
趁苏祁言将霜九州抬起的那一刹那，咬住了苏祁言的胳膊。
舒燮瞬间红眼：“仙尊！”
顾不上不能将凶兽杀死，亦顾不上收敛灵力，他直接一掌将混沌拍得半死，而后便飞奔至苏祁言身旁，徒手掰住了白虎的嘴，一字一句道：“去死。”
苏祁言手臂剧痛，意识都模糊了一瞬。
却在那少年飞奔到自己身旁，露出与平时决然不同的神情时，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舒燮一剑将白虎捅了个对穿。
还是钟焱瞥到这边局势，飞快扔了张封印符至白虎额间，才给这上古神兽留了口气。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舒燮胸膛起伏，微微喘气，他朝苏祁言的眼睛看去，少年人的眼尾还残着一点红，瞳孔深处映着方才还未褪去的震怒、急切、害怕和担忧。
此时看去，似乎还有一点委屈。
苏祁言想，他委屈什么？
但没等他再次开口去问。
就只见舒燮用带着灵力的手落在他正汩汩流血的手臂上，轻声问道。
“仙尊，你疼不疼？”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缠斗（二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