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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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吃饺子和元宵前，年糕都再没出现。
它在躲懒。
大名鼎鼎的神兽并不如某些人所想的那般，一天到晚还蓄着灵力想着杀伐征战，它只想窝在主人怀里睡大觉。
偏偏这都不得安生，年糕实在委屈极了。
谢子义跟小桃在厨房里学做元宵，糯米粉捏成的白团子浑圆可爱，经由谢子义手中的元宵都格外大些，他包了不少黑芝麻进去。
等到饺子和元宵都端上桌，已是黄昏，天快黑了。
苏祁言无所事事地坐在桌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带着绒毛和刺绣，去年谢子义送他的。
“师尊，元宵好了。”谢子义端着托盘进来，上头还冒着白气。
小桃笑着，紧跟在后：“饺子也好了！咦，秦师兄怎么不在？”
苏祁言眼珠微转，想了想，淡声道：“约莫是在修炼，我传信给他。”
“师兄真勤奋。”谢子义将木托盘放下，眨眼道，“我要向师兄看齐。”
苏祁言侧头：“你修炼也够辛苦。”
说完，苏祁言想起，秦安自回雪青山以后，修炼起来着实拼命，从早到晚，不分日夜，好像有什么在追赶一般。
有时间他也要再劝劝，身体为重。
谢子义摆完碗筷，正好在苏祁言身边坐下，相比去年，他脱去不少稚气，五官也长开些许，唯独眉眼间仍带着那股少年气。
而苏祁言话音刚落，谢子义眼睛便弯了起来：“谢谢师尊，我不辛苦。”
秦安收到苏祁言的传音，便立马赶了过来，进门便是这热闹的一幕。
“秦安。”苏祁言出声招呼，稍稍偏了下头，“坐吧，已经好了。”
秦安拱手：“是，师尊。”
“圣尊，您先吃什么？”小桃笑着，她端起碗欲盛，这才想起昨日南清圣尊最终还是没说要吃哪一个，“元宵还是饺子？”
苏祁言简单思索了下：“元宵吧。”
小桃帮苏祁言盛完，顺道也替秦安盛了一碗，秦师兄昨日刚与她辩过，是以小桃十分自然地便给秦师兄盛了满满一大碗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最后，小桃有些疑惑地转向谢师弟：“子义，你吃什么呢？”饺子还是元宵。
谢子义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了苏祁言面前的碗，里面有他亲手捏的元宵。
他道：“我也元宵吧，谢谢师姐。”
苏祁言手中的汤匙一顿，很轻地“叮”了一声。
但这也是一瞬，随即，他便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咬了口白圆子，心里划过道说不清的感觉，裹着白雾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在他心里化开。
自从苏祁言暂时放弃了跑路的想法，逐渐在玄天宗里安定下来，渐渐地，他周围的人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对他来说，他们不再只是书中的人物。
这些人，他们亦有晨起晚归、喜怒哀乐，会长大，会老去，是真实地生活在此间世界。
而这之前，苏祁言的心一直都飘忽不定，总想着要往外去，很多因为周遭人生出的情绪似乎也总是半真半假，好像漂浮着。
就算苏祁言会用心去对待他遇上的每一个人，却很难与其中一人产生真正的情感上的联系。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走的。
这里并不属于他。
而现在，此刻，屋外黄昏，屋内四人，他们围坐一桌，桌上摆了元宵和饺子，一切都热气腾腾，好像一下子，苏祁言便安稳下来。
“圣尊，我手艺如何？”小桃紧张问道，脸上却带着笑，等着被夸奖。
苏祁言颔首道：“很好。”
小桃便得意地挑了挑眉，头上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晃，还弄得文嗖嗖的：“谢谢圣尊盛誉。”
谢子义亦不甘示弱：“师尊，还有我包的。”
苏祁言略无奈，嘴角没忍住弯了一下：“知道了。”
元宵吃完，便是饺子。谢子义面前这碗是苏祁言盛给他的，除了他，苏祁言给秦安和小桃也盛了。
“谢谢圣尊！”小桃依旧高兴地应了。
秦安不敢随便承受，一直说不用，但苏祁言淡淡一句“我是师尊还是你是？”，让秦安最终还是接过了碗。
搅着碗里的汤匙，谢子义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起了去年除夕。
那时，也是这样，碗里盛着饺子，不用想明天，想修炼，想一些根本无需他忧心的事。
没有了饥饿、杀伐、勾心斗角，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吃一碗饺子。
而现在，哪怕只过了不到一年，饺子的馅料、味道都是一样的，谢子义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为何会这样。
上一世，谢子义在街头流浪、挨饿、受欺负时，没有人给他递过一双手，他在玄天宗被人推搡、折磨、视若蝼蚁时，没人给他施舍过一个哪怕怜悯的眼神。
而今，谢子义活够了一世，死而复生，将那些最恶心、最腐烂的东西都踩在脚底，已经不再需要他人的保护或者同情时，偏偏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当初的他觉得没必要，他并不需要，也不会感激涕零。
仅仅，只是觉得有趣。
只是现在，此刻，谢子义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
“子义，再盛一碗？”苏祁言刚看了眼他们雪青山的白瓷碗，一碗里其实装不了几个饺子，他伸手，想着顺道就替小徒弟给盛了。
“好啊。”谢子义从乱飞的思绪中醒过神来，他笑着抬眼，将碗递了过去，“谢谢师尊帮我盛饺子。”
苏祁言抿了抿唇。
盛碗饺子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待到碗筷收拾干净，说完“冬至顺遂”，亥时已过。
苏祁言有些犯困，几位徒弟离开后，他简单沐浴便躺到了床上，轻咳几声，喉咙些微发痛。
不好，是要风寒的征兆。
翻来覆去几回，最终他还是忍着困意起身，披上厚厚的裘衣，就着热水，吞了颗卜明提前为他制好的药丸，说是能预防风寒。
喝完药，苏祁言准备再次就寝，想了想，又往床上加了层薄毯。如非万一，他是真的不想生病。
正躺下的那一刻。
叮铃一声。
极细小的动静，但还是让苏祁言给听到了。
原本，苏祁言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年糕或者谁路过，碰到了什么，但当他看到方才还安心睡着的年糕在他塌前弓起了身子，一副警惕的样子时，才隐约意识到些不对劲。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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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
雪青山的另一头。
谢子义正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短短不到一年，他的灵力和境界差不多已经修炼到从前七成，但就算如此，今晚他还是准备回去打坐一夜。
今夜，他注定睡不着的。
秦安就跟在谢子义后面，他俩的房间隔得很近，谢子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勾了勾唇角，没有主动出声，却也走得不快。
直到秦安喊住了他：“师弟。”
谢子义挑了挑眉，还以为要直呼他的名字，他转身过去，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只是嘴角的弧度不大，显得有些敷衍。
他道：“师兄有何事？”
谢子义对秦安，有种说不出的敌意，直到现在，哪怕两人是日日相见的师兄弟，依旧亲近不起来。
秦安的目光沉沉，他几乎总是这般严肃神色，恪规守矩，只是对上谢子义，却会变得不太一样，夹杂上一丝警惕。
谢子义敏锐地感受到了。
秦安实在不会拐弯子，顿了顿，他径直道：“师弟……对师尊是何种心思？”
谢子义的手骤然握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轻笑道：“我记得，这个问题师兄似乎问过一次。”
只是距离上次秦安问这个问题，他的想法已经又悄然改变，而那种变化细微又模糊，谢子义自己也难以说清，甚至……不愿意去仔细探寻。
不愿去探寻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秦安神色不变：“确实问过。”
但是他觉得，很有必要再问一次。
谢子义对苏祁言的态度，秦安总是灵敏地捕捉到什么，却无法说明，更无法确定，但加上上辈子确然发生过的事——谢子义杀了苏祁言，便让他将这种微妙的感受指向了……
谢子义对苏祁言图谋不轨。
秦安在想，是不是这时候，谢子义就已经想要杀害师尊了？
哪怕秦安找不到任何谢子义会谋害苏祁言的理由，师尊，师尊明明对他那么好。
沉默中，谢子义见秦安不再说话，只是眸中神色变了又变，他也不想再多纠缠下去。
爱说不说吧。
是以长廊上，谢子义眸中划过一丝不耐，漫不经心地，他勾起嘴角，对秦安道：“师兄还有其他想说的吗？没有的话……”
“永远不要伤害师尊。“秦安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伤害苏祁言？谢子义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但他对上秦安那双沉静的眸子，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寒风吹来，拉长的树影在地上摇曳。
谢子义道：“自然不会。”
说完，谢子义盯着秦安的眼睛，这才想到——
为何秦安总觉得他会对苏祁言抱有敌意？
谢子义并不认为是因为他演得太过拙劣，毕竟小桃、卜明乃至云行都没有发现异常，而秦安，却在刚回雪青山时就同他不太对付。
忽地，谢子义脑中划过一道猜测，会不会……
秦安：“不会就好，否则——”
“不好了，有人夜袭！好像是同南清圣尊结过仇的！”
秦安话还没说完，就小桃的疾呼打断，她迎面跑来，神色慌张，气喘不已。
“走。”秦安立马道。
他甫一侧头，却发现身边除了小桃，已无任何人影。
刹那间，谢子义已经到了苏祁言门前。
“师尊——”
声音中含了一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冬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