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唯一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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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山境中，一抹雨后初晴的彩虹挂在高高的玄极楼上，美轮美奂。
阴与寒闭目躺在院落正中央的摇椅上，金色的阳光从上而下洒下来，与他身上浅黄色与紫色交间的服饰相辉映，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晴光。
而在他身后的门内，由于没有点灯和房屋背光的原因，屋里除了一道从窗棂的缝隙穿过的细细的阳光以外，其余的地方皆是一片昏暗。
桌上煮的茶炉开了，氤氲出一片白气，穿过那道光线，渐渐围绕在坐在桌前的人身边，像盘旋在青山周围的林雾。
张起灵穿着藏青色连帽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那道阳光，自己却坐在了一个能与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的位置。
“已经是第三天了，一百年来，你还是第一次在我这玄极楼停留这么久，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干吗？”
摇椅微微晃动，阴与寒依旧闭着眼睛，开口朝屋里的人扬声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阴与寒勾唇笑了笑，继续和空气聊天：“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脾气里竟然有这么固执的一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阿笙没事，你可以走了。”
“......”张起灵依然一言不发。
阴与寒叹了口气，从躺椅上站起来。他走进屋里，在张起灵对面坐下，提起桌上的茶炉，开始自顾自地用桌上的茶具给自己和张起灵沏茶。
张起灵抬眸，平静地注视着阴与寒不紧不慢的动作。
已经三天了。
几天前，他从青铜门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场景，就是阴与寒站在青铜门外的不远处，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符笙被他抱在怀里，呼吸平稳，气色正常，一幅睡得正香的样子。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阴与寒开口：“道个别吧，张起灵。”
张起灵的目光瞬间从熟睡中的符笙转到抱着她的阴与寒脸上，后者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张家和九门的事，我从来都无意参与。你知道的，只是因为阿笙，我才会跟你和他们有些交集。”阴与寒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符笙。
按理说，符笙睡眠一向很浅，两个人说话的动静，足以让她睡意朦胧地醒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该道别的时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阿笙早就告诉过你，她与众不同的来历。”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很久，张起灵也没有像阴与寒所说的那样，开口道别。
“我想知道，你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阴与寒突然问道。
“......再见。”
张起灵的声音极轻，但阴与寒还是听到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阴与寒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毫不犹豫地抱着怀里的符笙转身用轻功离开了那里。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只留下他渐行渐远的声音和沉默的张起灵留在原地。
只是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已经失忆过好几次的张起灵竟然还能想起来进入紫微山境的方法，来到太阴驻地，然后赖在这里不走。
玄极楼还是这个玄极楼，百年未变，只是少了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身影。
对此，阴与寒和张起灵都闭口不言。一个不说，每天只重复着喝茶和晒太阳这两件事，一个不问，每天就看着对方喝茶看太阳。
直到今天，阴与寒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耐心，一杯茶喝完，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最后一面我已经让你们见过了，没有不告而别已经是我看在阿笙的面子上，对你最后的交代。你追到这里来，还想要什么？”
阴与寒放下茶杯，手指没有规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或者说，你凭什么还想要求别的？阿笙是很喜欢你没错，但我一直想问，她在你心里，真的有你在她心里那样重要吗？如果没有，反正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损失，你就不能当她死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里烦我干什么？”
阴与寒本性上是一个很避世的人。
他现在唯一想过的生活，就是关上玄极楼的大门，然后每天重复着喝茶和晒太阳这两件事，不用动任何脑子、也不用费心思去想任何的事。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就算张起灵不说话，但这个人光是坐在这，就能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阴与寒，他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了两个妹妹。
一个刚死去不久，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好像从未活过；一个还躺在房间里的床上“睡觉”，却是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空壳，虽然呼吸还在继续、心脏还在跳动，但也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听着阴与寒的话，张起灵握在茶杯上的手，缓慢地收紧。
“她很重要。”
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张起灵抬眸看向阴与寒，又重复了一遍：“她很重要，我想再看看她。”
张起灵说的无比坚定，阴与寒看着他，硬生生地被气笑了。
一个阴符笙，一个张起灵，他是不是这辈子从头到尾都要栽到这两个人身上。
如果阿笙能看到张起灵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开心，这个遗世独立的人终于在她身上落下了几分执念，只可惜太晚了。
阴与寒这样想着，站起来示意张起灵跟他走，他们顺着楼梯上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然后推开了房门。
月奴正蹲坐在床头，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它好奇地转过头，看着一前一后走到床前的这两个人。
符笙躺在床上，依然是一幅熟睡中的模样，仿佛刚刚入睡，又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张起灵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身后的阴与寒转身走出房间，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符笙的房间陈列很简单，风格是和玄极楼本身很统一的古典风，打扫得很干净，但很少能看到有房间主人个人风格的物品或者装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拥有过这种名为“悲伤”的情绪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像这样沉默着，但难过和悲伤全藏在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里。
张起灵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床边，他垂眸看着符笙，从正午晴光坐到了黄昏日落，像一尊沉默内敛的雕塑。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也是这种古朴昏暗的房间，也是昏迷不醒的符笙和床边一言不发的张起灵，他每天都过来为她手心的伤口换药，然后就这么守到天色暗沉，然后离开。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长大了。
但是符笙长得太慢了。
虽然脱离了玄阴蛊的符笙成长速度十分惊人，到现在，外表已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了，但还是太慢。
慢到张起灵才刚记住她长大后的样子，她的时间就再次停滞了。
时间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公平，但似乎总是对张起灵和符笙十分严苛。
床头另一边的月奴走到张起灵手边，低头闻了闻他的袖子，然后张口咬住他的衣服，轻轻扯了扯，然后在张起灵的目光落到它身上的时候，跳下床走向一遍的柜子。
张起灵跟着它的脚步，走到柜子旁边，然后在月奴的疯狂暗示与推搡下，伸手拉开了上面的一个抽屉。
入目是大大小小的纸人，它们几乎添满了整个抽屉，但张起灵很快就发现，这些纸人下面压着什么东西。
他把这样东西拿出来，发现这是一张被烧掉了一角的油画，边框已经有些泛黄，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画不仅险些被烧成灰，而且被藏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年了。
油画的背景是连绵在一起、白茫茫的雪山，主人公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一片雪白中，穿着黑衣的张起灵。
这幅画，定格的是背着黑金古刀的张起灵，站在一片藏海花正中间，面朝着远方的雪山，然后回眸往后看的那一瞬间。
这可能是这间房间的主人用一种可以算得上是幼稚的手段藏起来的唯一的秘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唯一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