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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 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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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秦罗衣看着交错的走廊,所有的门窗都一样,刚才是从哪边进来的?银奴病了,自己都心不在焉了,白让廖老板挡了那么多的酒。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头上飞过,盘旋了一下掉在了草丛中,他走过去拾起,原来是竹子做的竹蜻蜓,是从哪儿飞过来的?又有一只飞过来了,接着两只、三只、四只,越来越多了,他看着眼前盘旋飞着的竹蜻蜓,就像在竹海一样,他伸出手追逐着竹蜻蜓,整个人仿佛要跟随着那些竹蜻蜓一起飞旋……就在他旋转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他连忙停了下来,“看来酒醒了!”那个人先开口了。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人也跟着笑了笑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秦罗衣睁大了眼睛,那人接着说:“你们长的…一点都不像,”他意识都了自己说话的矛盾,先笑了起来,“我是说你和他的模样不像,但是…感觉很像!”秦罗衣还是一头露水,“不说了,越说越糊涂了,需要引路人吗?”秦罗衣点了点头。“怎么下了戏台,就不会说话了?”“会!”秦罗衣急切的说,“会就好!我姓段,段云棠!”“秦罗衣!”秦罗衣脱口而出.“现在的北京城没人不晓吧!”秦罗衣又窘了起来。“说了这么多,算不算认识了!”段云棠说.“当然了!还得请段…”秦罗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段云棠.吱吾着.“段兄,或者云棠!”段云棠看出了他的吱吾.“那…段兄,还得请段兄做引路人。”秦罗衣躬身请段云棠带路。“那,请!秦…”还没等段云棠叫道,他直接说:“罗衣吧!”“那就罗弟吧!”段云棠干脆的说。“段兄请!” “请!”
陈霖海又做了一堆的竹蜻蜓,再次拿到窗边,对着墙外放飞了起来,“怎么,你真打算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啊?”陈大少奶奶端着些糕点进来,看见陈霖海在放飞他的竹蜻蜓,“今天可是老爷过寿!”
“又不是大寿,只不过请那些所谓的好友来大吃大喝罢了!”陈霖海一边说,一边捣腾着手中的那堆竹蜻蜓。
“父亲要听见了,你又得关禁闭了?”陈大少奶奶说.
“关吧!他总不能关上我一辈子吧!”陈霖海拿了其中的一只,在手中旋转了一下,竹蜻蜓飞了起来,越过墙去。
“还在赌气呢?”陈大少奶奶也拿了一只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哪敢,他是老子,我是儿子!”陈霖海把竹蜻蜓一只接一只的旋转了起来,一时间满眼都是飞舞旋转的竹蜻蜓,煞是好看。
“父亲也是想让你帮帮洋行里的生意,让你出去留洋,还不是想让你学了洋人的知识,来帮家里,也不至于都让那些洋人大口大口的吃,咱们只能捡剩下的吧!”陈大少奶奶也被眼前飞舞的竹蜻蜓吸引着。
“我看,应该让嫂子去留洋!”陈霖海说。
“又说混话了!”陈大少奶奶收起了自己的目光,看着陈霖海。
陈霖海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她说:“那他老人家也不能把我的任教聘书给扣了吧!”
“好好的阔少爷不当,去当教书先生!”对于陈霖海的这种想法,她确实想不通。
“阔少爷,那是家里养的,教书先生,我自食其力!”陈霖海一本正经的解释。
“教书先生的月奉,能把凌家小姐娶过门吗?”陈大少奶奶端起碟子,把糕点送到陈霖海的面前,陈霖海拿起一个,说:“我干嘛就非得娶她过门啊?”
陈大少奶奶笑了笑:“你嫂子我呢,不能说对别人有多了解,对你和瑶儿,敢打包票!”
陈霖海含着糕点说:“打什么包票啊?”他开始心虚了起来,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捂着吧,捂着吧!就算捂着我也能看得见!”陈大少奶奶看到他这个窘相,笑的更欢了。
“你看见什么了?”陈霖海从自己的桌上翻出一本书,翻开挡在自己的胸口。
“老爷让你去留洋学的是什么,而你学的又是什么?凌家小姐学的又是什么?”陈大少奶奶咄咄的逼向他,陈霖海支吾了半天,无话可说。“喜欢人家就承认吧!要不可就飞了!”陈大少奶奶提醒他。
“她,能飞哪去?”他装着不懈。
“你这样?那可就说不定了!”陈大少奶奶边说边自顾自的离开了,只剩下陈霖海呆呆的站着。
“秦罗衣,哎,姐夫!”凌寒絮看着秦罗衣和段云棠一起进来,“你们俩怎么……”“刚刚在后院碰上的!”段云棠说。凌寒絮拉过秦罗衣就往偏厅走去,秦罗衣被她这样拉着都不好意思起来。“哟,我一个姑娘家都没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凌寒絮囔囔道.“寒絮小姐!”秦罗衣正要继续说,被凌寒絮打断:“凌寒絮或者寒絮再或者絮儿?”“凌——寒——絮!”秦罗衣不自然的说着凌寒絮的名字。“算了,不逗你了,多叫几回就习惯了!”凌寒絮看着秦罗衣那种不自然的表情,不为难他了。“那你?”秦罗衣不明白凌寒絮为什么把他拽过来。“不是我,是某人!”凌寒絮用眼神告诉他。他顺着凌寒絮的眼神看了过去,原来陈瑶儿端着两杯东西在偏厅等着,看着他们来了,迎了上来:“一杯是茶,一杯是蜂蜜水,都可以醒酒的。”陈瑶儿温柔的说道。“瑶儿,谢谢!”秦罗衣拿了其中的一杯,喝了起来。“今天怎么没见你的影子?”对于今天没有出现在秦罗衣身边的银奴,凌寒絮问道。“影子?!哦!你说银奴啊!他今天不太舒服,在家。”秦罗衣说。“他也会生病?”凌寒絮想着银奴,一个像冰山的人,竟然也会生病。“嗯,只不过很少!”秦罗衣放下茶杯。“下次有机会,把初静也叫出来吧!”凌寒絮说。“初静姐姐不喜欢人多的!”陈瑶儿解释说。凌寒絮捏着陈瑶儿的小脸蛋说:“怎么姐姐你也了解,弟弟你也知道!”“凌姐姐,你又开始了!”陈瑶儿嘟嘟的说。“秦老板!”下人叫道,“廖老板找您呢?”“知道了!”秦罗衣回答道,然后转身对身边的两位姑娘说,“我过去了,谢谢两位了!”
廖府别院 西厢房
翌日清晨,银奴睁开眼睛,转头看见乌黑的秀发像丝绸一样铺散在他的眼前,长长的睫毛,紧锁的双眉。他用自己的手理了理那紧锁的双眉,她没有反应,看来真的累了。他起身伸了伸腿脚,然后把趴在床前的人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看着那睡着的小脸许久,才起身离开。
初静被透射进来的阳光给刺的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原本该躺在床上的人来。“人呢?我怎么自己躺在床上了!”她起身搜寻着银奴的身影,只看见侍女小叶在大厅,安叔呢?怎么安叔也不见了,“小叶!”她叫道。“小姐,您醒了!我给您端茶去,银奴说小姐醒了,让小姐一定喝的。”小叶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去端茶.“银奴,他人呢?”初静张望着。“他和安叔在书斋的院子里。”小叶把茶杯递给初静,初静接过,喝了一口,带有竹香的蜂蜜茶,“在哪儿干嘛?”小叶神秘的笑着,没有回话。初静连忙转身往书斋的方向走去。还没到书斋就听到了锄头掘地的声音,一走进书斋院子的月亮门,就看见原本摆花的地方已经种上了她梦中的竹子。“小姐,您喜欢吗?”安叔问。初静连忙点头,“这些竹子是银奴前天连夜从城外移植过来的。”初静看着银奴,原来是因为这个生病的。“以后可以趴在窗子上,看竹子了!”银奴用手语说着。初静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
“小姐,凌小姐来了!”小叶来通报。“你让她进来吧!”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银铃的笑声传来,“没等主人允许,我自行跟来了!”“凌小姐!”初静上前迎了过去。“怎么弟弟这样,姐姐也这样?”凌寒絮故装生气的说。“啊!寒絮!”初静歉意的笑了笑。“我是路过,因为有些东西要给秦罗衣,所以就过来了。”“东西!”初静疑惑的说。凌寒絮看见一旁的银奴,问道:“你的病好了吗?我还给你带了些治病的西药呢?”“西药?!”“就是洋人病了用了治病的药。不过看来用不上来,不过给留下吧,我在装药的袋子上都写了用来治什么病和怎么个吃法,留着下回也许用得上。”凌寒絮把东西递给初静,初静接过,凌寒絮拿着另一个袋子说:“秦罗衣呢?”“他刚刚起来,昨天回来太晚了,回来就睡了,所以一起来就沐浴呢。”初静转身对安叔说: “安叔,你去跟少爷说一声,让少爷快点,说凌小姐来了!”“唉!小姐,老奴这就去。”安叔转身要走,凌寒絮连忙拦着,“别去,我也只是路过,外面马车还在等着呢,初静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行了!我先走了。”“我送送你!”“不用了,让小叶送就行了!”“那慢走!”凌寒絮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对银奴说:“我在等着你回话哦!”说完转身跟着小叶出去。初静看着手中装西药的袋子,真是字如其人,她抬起头看着银奴,银奴还在继续整理那些竹子。
段公馆 画室
陈霖海看着挂着的相片,相片中的人就像在你的眼前,可见拍照片的人是多么用心去拍。“喜欢人家就承认吧!要不可就飞了!”“你这样?那可就说不定了!”这两句话不停的在他的耳边萦绕。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凌寒絮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霖海,不过她没有停下她正在做的事情,继续画着她的花卉静物,“你怎么样?还和伯父犟着!?进行抗争呢?是要讲究方法的。”
“已经9月份,学校都已经开学了。”
“妥协了!”
“你都说了要讲究方法的!”
“嗯…”
“我呢?现在做翻译,帮着看看文件,做做高级招待!”
“升级成外交官了!”
“嗯!我还会继续往其他学校递交申请的!”
凌寒絮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陈霖海说:“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说完她张开双手就要抱陈霖海,陈霖海马上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着双手满是颜料的凌寒絮说:“别太热情啊!我可不是你们家虎子!”正在这个时候,一条狗正好坐在陈霖海的身后摇着尾,吐着舌头,正是段公馆的爱犬——虎子。陈霖海气馁的看着虎子说:“你不用这么配合我吧!”“哈哈哈……”凌寒絮大笑了起来。“你喜欢他!”陈霖海问。“我们家虎子我不喜欢谁喜欢啊!”“照片上的人?!”凌寒絮沉默了一会儿:“嗯,我喜欢他!”
陈霖海也笑了笑说:“你也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吉祥戏院 后台
陈霖海终于在小鲁的掩护下来到了后台,仿佛穿梭在一个时间模糊的空间里——三国的卧龙先生、宋朝的包青天、明末清初的李湘君……有故事的人物都出现在这。原来后台这么的有趣。“唉,唉…唉!我说那位?”有个花脸冲着陈霖海囔囔着,“就你,你还看谁呢?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陈霖海装傻的嘿嘿笑着:“知道!知道!”“知道你还瞎转悠!出去出去出去!”说着就要赶他出去,陈霖海不甘心的和那花脸纠缠了起来。“李老板!”秦罗衣看见了。“秦老板,您有事?”秦罗衣看着陈霖海问道:“你是报社的吗?”陈霖海眼珠子一转:“对,我是!我是!不是和秦老板您约好做采访的吗?”
“是这个时辰吗?”
“啊!我来的早了,我想秦老板您一定很忙,说不定还约了其他报社呢?我呢?嘿嘿,想跑个先!”
“李老板,不好意思了!”秦罗衣对花脸歉意的说。
“没事!没事!”李老板转过身来对陈霖海说:“你要早说你是报社的记者,就不会有这么一出了!真是,记者先生对不住了!”
“嘿嘿,不打不相识,下回下回给您也做个专访!”陈霖海笑着说。
“真的,那可说定了!我叫李长江!李长江!”可把花脸给高兴的。
陈霖海跟随着秦罗衣来到一个独立的化妆间,他站在秦罗衣的身后,用手比划着自己和秦罗衣的身高,还有秦罗衣的身形,在心里嘀咕着:“寒絮喜欢这样的男人!会不会太袖珍了!”正在他比手划脚的时候,银奴进来了,看着秦罗衣身后这个怪异的人。不过对于陈霖海来说,银奴也是个怪异的人.但那个银色的面具还是挺有艺术特色的。银奴只是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紫砂壶递到了秦罗衣的手中,秦罗衣接过。“你不是来做采访的吗?”“啊!”陈霖海终于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个记者了,他左顾右盼了一下,说:“秦老板,师从何派?”秦罗衣从镜子中看着陈霖海,“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你有权利!那下一个问题了。嗯…秦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秦罗衣凝视着镜子中的他,“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不过呢?可以私下里探讨一下,是大家闺秀型还是英姿飒爽型?喜不喜欢留过洋的女孩子也就是摩登女郎?”听到这句话,银奴也转过头来,看着陈霖海。他连忙进一步解释:“只是私下,不会登在新闻纸上!”陈霖海被眼前的两个人给注目的有些发麻,赶紧说:“那下一题吧?”他挠了挠头,“有没有人说你很像白书玉?”秦罗衣转过身来看着他:“白书玉?!”“要不你的师傅和白书玉会不会有渊源?”陈霖海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秦老板,该您上场了!”催场的人进来说道。“知道了!”秦罗衣重新回到化妆台前,银奴给他整理着,“不好意思,今天看来,让你白跑一趟了?”“没关系,至少看见您的真身了!”银奴撩开门帘子,秦罗衣收了收袖子,拾步出化妆间,陈霖海看着秦罗衣袅娜的身影,老天爷造人还真是奇特。
廖府别院 荒园
初静摸着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有棋、有琴、有曲谱,她伸手摸了摸,但都没有落灰尘。她停在了屋中的古琴旁,坐了下来,手停在铉上,滑动着,手指却没有碰到铉。初静闭上眼睛,在心中弹奏她最熟悉的曲调,无声的荒园漂浮着曾经记忆深处的音符,无风的荒园却在拂动,因为荒园中的精灵们在聆听。曲毕,她睁开眼,她知道这把琴是把好琴,低下头仔细的打量着它,隐隐约约在琴的边缘发现一个字,她俯下身,是个小篆“白”字。是姓白还是名字中有白?会不会其他物件上也有呢?她看了看摆放在一旁的曲谱,竟然是《牡丹亭》!她环视着这个屋子,发现在靠窗旁边的一角,被白布掩盖着,她起身掀开那块白布,原来是个梳妆台,不!应该是个化妆台,在吉祥戏院的后台,有的就是这样的化妆台。台上散落着些头饰,那是杜丽娘的装扮头饰,还有些上妆的水粉。水粉盒也随意的放着,盒盖没有盖好,好像刚被人使用过。可是会是谁呢?现在的廖府别院,就她们这几个人,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自己住进廖府别院也快两年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一个院子呢?廖老板说过在他们住进来之前,这里很久没有住人了。不,应该说是除安叔以外。这个房间看上去不像是安叔住过的,这些东西也不像是安叔的。
荒园在廖府别园的西南角,以前几乎自己是不会往这边来的,所以也是上次误打误撞的跟着一个白影才发现的,前两次都是在黑夜,白天自己还是第一次来,也是倚着记忆寻来的。“小姐!”突来的叫喊,让初静一惊,她慢慢的转过头来,原来是安叔。“安叔!”
“小姐,这屋子不太干净,您还是回屋吧!”安叔说。
初静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这屋子里的东西是谁的?她是角儿还是票友?”
“这屋里的东西是原来府上主子的,东西是主子养的戏班的物件。”安叔回答。
“原来的主家?这里的主家不是廖老板吗?”
“廖老板之前。”
“嗯。原来的主家是不是姓白?”
“姓侯佳!”
“不是姓白吗?”
“姓侯佳。”
“安叔您是不是经常打扫这儿?”
“这些都是原来主子的心爱之物。”
“安叔!”初静还想继续问下去,不过,“小姐!您该回屋了!”安叔再次催促初静离开,初静没有坚持,跟随着安叔离开了这间屋子。在回来的路上,初静一直在想,前一次的白色身影,和上一次的《游园》,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吧?难道真的是……
“安叔,这里…以前…闹过鬼吗?”初静怯怯问道。
安叔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儿说:“小姐,那屋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您还是不要再去了。”安叔回答的很模糊。初静转头看着身后的那间屋子,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寒意,便加快了脚步紧跟着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