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1900的琴键

12、第十二集

　　“乖，你要好好的，不要由着性子乱来，知道么？”绿腰上火车前拥抱着莫莫关切地交代。
　　“嗯。”莫莫使劲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一个星期后见。”绿腰摆摆手，上了火车。
　　直到火车渐行渐远，不见了踪影，莫莫才离开了月台。世界一下都空了。YGK走了，绿腰也会离开一个星期，莫莫很无奈地发现，生活被掏空了。
　　在站台等地铁，周围一对对的恩爱情侣，手牵手，面对面拥抱。莫莫本能地移开眼睛，挪开身子，远离那些幸福。地铁驶来扬起的风吹起了头发，衣角。塞着的耳机回放着Hoobastank的《The Reason》，莫莫眯了眯眼睛。
　　上车。她侧着站在车门口。对面，门的那一边，则是一对拥抱在一起的情侣。他们的年龄和莫莫相仿。女孩子背对着莫莫，亲昵地被男孩子抱着。莫莫觉得自己是用斜眼漠视的眼光看着他们，那个男孩子往莫莫这里看了好几眼。每看一次，莫莫眼里的寒就更厚一层。
　　YGK只是离开了三天，家里便乱成一团。除了水，一点儿吃的也没有。莫莫似乎习惯了不吃东西的日子。她只是每天喝几口水，之外，就是不间歇地抽烟。空的烟盒也小小得堆了一个书桌的角落。莫莫会时常感到头晕，胸闷，喉咙火辣辣得烧，不住地要咳嗽，没有胃口。
　　她从睁开眼到闭上眼，做的事情就是对着闪烁的屏幕，抽烟，十几个小时。
　　她盘算着，这样的日子，过多久可以耗尽生命。就这么默然无声地在自己的床上死去。随着天气的渐渐炎热，自己的尸体慢慢腐烂，臭气四溢。终于邻居们发现了，打110，撞开了门，看到了一具已然心灰意冷的死尸。他们会捂着鼻子忍着恶臭惊呼，在一个星期里，她会变成楼上楼下甚至是这个小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会问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孩会死在家里无人知晓，她为什么死的，也许会扯出自己都未曾想到过的香艳的坊间传闻，更也许，会有人去报社电视台爆料，然后领回100块的报酬。结果，会有更多无谓的陌生人讨论着这个死得腐烂的死尸，有一天，YGK看到了。他也许会抱着怀里的美女，流下假惺惺的一滴泪，说，这个是爱过我的女人之一。
　　之后，人们就淡忘了这里曾经躺过一具放弃了自己的死尸。
　　仍然在功利中遗弃自己的天良，仍然忙忙碌碌地浪费着自己的生命，仍然吃着吃了几十年的饭菜，仍然和同样的枕边人做着做了几十年的爱。
　　人就是这么，无味地活着。
　　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赚钱，吃饭，排泄，□□。还有什么？莫莫实在想不出，只要是正常的普通人必做的还有什么事。可是这些事，除了□□，没有一样是有趣的。至于，□□，可能有一天也会倦意浓浓。然后，人真的还有什么活头呢？
　　莫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发现，自己应该有些责任心地把水池里的碗给洗了。再不洗，也许都快长菌类了。就在她往厨房跨的那一脚前，她看到了水池下的格门上，有黑黑的爬行的东西。
　　“啊～～～～～～”她大声尖叫。
　　蟑螂！居然是蟑螂！
　　莫莫抓起雷达，对着蟑螂一顿狂喷。蟑螂匍匐爬行了很长一段路，终于翻了肚皮，几只脚还在空中懦弱地抓着。蟑螂是爬到了卫生间的门口。就在莫莫蹲着观察蟑螂有没有死绝时，她又余光瞥见了在浴缸的边角，又有爬行的生物。
　　又是蟑螂！
　　莫莫拿起雷达又是狂喷。
　　这只个子小点，赶忙逃。在哪儿？莫莫发誓也要消灭它。一会儿，卫生间掉落的塑料袋有轻微的翻动声。是的，就在那里了。莫莫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塑料袋又是一阵狂喷。可怜的蟑螂终于爬了出来，继续喷。第二只也死了。
　　可是莫莫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害怕昆虫。尤其害怕蟑螂。还在念书的时候，寝室里的蟑螂都是莫莫勇敢地用拖鞋底拍死的，还亲手处理掉被拍得碎裂的蟑螂。女孩子们都崇拜地仰望莫莫。
　　可是和YGK一起后，一旦家里出现蟑螂，莫莫就变成了当初那些女孩子中的一个。总是她第一眼看到蟑螂，紧跟着尖叫。YGK立马英雄救美地冲来，一脚踩上去。
　　直到有一回，YGK不在家。莫莫又不幸地看到了蟑螂。那次起，她就发现自己对蟑螂的感情变了。她习惯性地尖叫，却不敢用脚去踩用鞋去拍，她只有躲得远远得用雷达去喷的勇气。就算毒不死，蟑螂估计也会被莫莫拼命喷的雷达给呛死。最恐怖的体验是，她拿着废纸去捡蟑螂的尸体。尽管隔着一层纸，她都能感觉到蟑螂的尸体。浑身开始不自在，开始觉得恐惧，恶心。捡蟑螂那个手开始发抖。处理完，要死命得洗手洗很多遍才安心。而当天，那个谋杀蟑螂的地方，她都不会踏过。
　　现在，又有两只蟑螂死在了莫莫的雷达下。
　　莫莫发愁了。她一想起要隔着纸去捡蟑螂的尸体，手就不由自主地发抖，从头到脚地发冷。她找来两个装切片面包的塑料袋，一手一个，想用一个挑进另一个。无果。最终只得隔着塑料袋捏起柔软的蟑螂的尸体，扔进垃圾袋。
　　当莫莫扔进第二个蟑螂的时候，一下就精神崩溃了。
　　她发了疯的洗手。涂了一遍又一遍的洗手液。跟着跑回卧室，挤出很多强生往手上抹。她情绪激动，大喘着气，耳朵里嗡嗡的，前所未有的感到害怕，手脚变软。她抖着摸到手机，抖着手发消息给YGK，“你怕不怕蟑螂？”
　　发完了，就像躲瘟疫一样扔掉手机，趴到床上，裹着被子发抖。粗粗地喘着气。心跳得愈发强烈。
　　未知的时间长度以后，有开门声。
　　小偷！有小偷！
　　莫莫条件反射地恐吓自己。她想爬起来找另一把开了锋的军刀，那把比给绿腰的更大更利更有杀伤力。
　　她才微微地撑起身，就被人从背后一把紧紧搂住。
　　莫莫闻到了熟悉的身体的味道，还有从鼻子里呼出的暖融融的气流。
　　她拼尽全力转过身，死死地抱住那个人，放声大哭。所有的恐惧瞬时土崩瓦解。
　　“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YGK真想把莫莫揉进自己的肉里，血里，骨头里，“我该死，我混帐，我怎么就把你孤零零地抛在一边。”
　　莫莫无法抑制地头一回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