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不着》蟹姐

2、第一章

　　我十六岁的时候，去北京参加创新作文大赛。那时候十月的天，老李和我挤在火车车厢里，肩膀挨着肩膀，头抵着头，吃一桶泡面。

　　最开始他说不饿，问我想不想吃鸡腿，那会儿车上还有专门卖炸鸡腿的，很香。

　　但我不敢吃，贵得要死。

　　我说，“看着就腻。”

　　他便要给我买盒饭。绿皮火车的盒饭就那样，塑料盒子，几个方格，饭菜齐全。

　　还是贵。

　　我做出嫌弃的表情，叫嚷着要吃泡面。老李最后没说什么，起身去打了热水。

　　他端着面朝我走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晚饭期间，挺拔得好像一片烂菜地里的小白杨。

　　那会儿的火车很多人，买了坐票的尚且有个位置，站票的只能自己搬了把小椅子，或者干脆躺在车厢相接的地方囫囵一宿。

　　我扬起笑脸，拼命朝他挥手。

　　老李后来说起这件事，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当时火车路过宽广江面，红得似血的霞光笼罩在我的半边脸。

　　他看见我的头发，我的指尖都在发光。

　　在火车哐当前进时，我们靠在一起，在明亮灯光下，在嘈杂喧闹中，从泡面雾气里看对方，然后就笑。

　　现在的年轻姑娘们，大多数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祖国发展起来了，家庭条件变好，什么也不必愁。

　　我那时候不一样。

　　那是我父亲去世的第三年，母亲因为患病时常需要去医院，家里积蓄所剩无几。
　　我没有瞒着母亲，说这次去北京比赛一定能拿奖，以后我就能成为大作家，根本不愁。

　　但心底没底的。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脑子里时刻扯了一根弦，动一动，弹出的声音都是在问——能不能行？

　　我跟老李说，“如果不行，等毕业了我就去你家当保姆吧。”

　　我知道他家有钱，他是因为家里父亲要娶后妈，自己觉得没意思，才来了我们这乡下，跟着舅舅舅母住。

　　我心想，我们俩好兄弟，当保姆我也不亏。老李没有答应，瞥我一眼，替我剥了个橘子，说不请保姆。

　　我觉得十分可惜，但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

　　后来决赛结果出来，我拿了一等奖。

　　我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老李喊，我这人是有点厉害的。

　　老李不再吝啬，大方赏我个笑脸，语气温和得我有些飘飘然。

　　“走吧，回家。”

　　大概确实也是从父亲去世后，我有了长大这个概念，家里没有多的孩子，母亲又逐渐年迈，我得担起家庭的担子。

　　那一次，在这条名为成长的路上，我看到了一点曙光。

　　回去路上我郑重谢了老李陪我走一趟，不过也是好笑，那一年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他。他陪我去往北京，是因为一场赌约。

　　我们时常因为一点小事打赌，或者用一些小游戏来决定履行谁的意愿。

　　还记得初见时，老李像个刺头，那个夏天我们去网吧，他淡然地喷得对面不敢吱声。

　　我在旁边玩堂哥的飞车号，能瞧见他摁在键盘上那双瘦却白皙的手。

　　鬼使神差地，问他结束后要不要一起玩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