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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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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梅突然把电视调成静音,并且示意孙田也不要发出声音。
然后她悄悄的走到门口,支棱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了一会,她伸手抓起一直备在门边的斧头,猛的把门推开,
门口只有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根本不见人影。
孙青梅没有多想,她取下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肩上,同时把斧子抱在怀里,然后使眼色让屋里的孙田待着别动。
交代好以后她重重的关上门,淡定的朝楼下走去。
外面风大雪大,她站在东北寒冷的夜里,面对着眼前间间泛着暖意灯光的楼群,来回都望不到一个人。
突然她转过身,抬头看见三楼自己家门口的感应灯亮了,
那好像有个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人,原来这人刚才是朝楼上跑的,孙青梅恨恨的想。
然后她攥紧了怀里的斧子往回走。
她稳住呼吸低着头上楼,她能感觉到有个人正透过楼梯盘旋的扶手间隙盯着她,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慌不忙的爬楼梯。
快到三楼的时候,那个人又迅速的向楼上跑去。
三楼到了,孙青梅没有犹豫,继续不慌不忙的爬她的楼梯往四楼去。
刚爬到三楼半的时候,一个人侧身擦着她向下走去。
自打孙青梅出门后,孙田就照着她刚才的样子耳朵贴着门留意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所以当楼道里那声尖厉的哀嚎一响,他就像丛林深处伏击多时的豹子,噌的一下就蹿出去了。
他顺着咒骂声蹿到了楼上,看见他妈孙青梅正列开架势,轮圆胳膊,朝躺倒在地的那个人脸上招呼着。
孙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将楼梯上他妈前几天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斧子踢下去几级台阶,然后才走过去,他妈一直臭婊子,野鸡,烂货,这几个词儿来回倒腾的骂,孙田想他妈平时挺能说会道的,怎么真遇到事儿了嘴皮子也跟他似的跟不上趟儿了。
“田啊?出啥事儿了?”
中门的陈大爷抻着脖子颤着声在三楼张望着。
没事,孙田回他。
“那现在咋整啊?要我帮忙不?”陈大爷平时就是个热心肠。
孙田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应该咋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像他这种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遇到老妈打小三,且老妈明显处于上风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办呢?
他认为总得干点什么吧,不能一直这么杵着,所以他伸手抓起地上那人的头发。
他一碰到就马上松了手,那种粘腻湿滑又有点硬的触感裹着散乱的发丝粘在他手上怎么都甩不掉。
后来还是到了派出所,在那用了好几遍香皂才好不容易把那一手的血和发胶洗净。
孙青梅那时低着头与对方擦身而过时,单凭余光扫到的皮靴、短裙和长卷的发尾就明白了最近总接到不出声的电话,丈夫总是很晚回家,门口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
她错开身,趿拉着早市上买的棉拖鞋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然后趁对方没注意抽出斧子就劈下去了。
不过由于愤恨交加导致她出力过猛反倒先让自己闪了一个趔趄,这样就使击打动作变了形跑了位,斧刃只是擦着那人的头皮划过了一个血口子。
但是对方因为完全没见过孙青梅,真的以为她是楼上的住户,所以毫无准备的被这一下子吓的心脏病发作了,也是因为这,才让上了岁数的孙青梅占了上风。不过只是轻微症,到了派出所吃了药就好了。
最后,因为这个人身上也带有裁缝剪刀这种解释不清的利器,再加上身份多少有点不干净,结果赔了钱道了歉和解了。
孙青梅只被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重获自由的孙青梅第一件事就是办理离婚。
这一点孙田早就预料到了,蒋建庆也预料到了,所以在孙青梅被放出来的前一晚他就找孙田认真的聊了一回。
“你能不能劝劝你妈?这事儿千错万错我都认,她人也砍了,气也应该消了,回来以后怎么折腾我都行,但是咱们这个家不能散。”
蒋建庆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说实话他出轨是孙田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们两个如果硬要有一个人出轨那也应该是他妈孙青梅啊,怎么也轮不到他蒋建庆啊。
孙田嘴上没说出来过,但是他心里一直都挺喜欢蒋建庆的,喜欢到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是自己亲爸该多啊。
他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他妈和他爸就离婚了,他跟他妈过,他妈特别要强不管遇到什么难事都绝不回头找他爸帮忙,他爸好像也挺乐意摆脱他们两个,好长时间都不联系一次,久了以后居然就自然而然的再也没联系过了。
忘了具体是什么年月,有一天他妈跟他说我们要搬家了,然后就带着大包小包和他去了一个全新的家。新家里蒋建庆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菜式和大杯大杯的粒粒橙等着他们的到来。
叫蒋叔,他妈说完推了他一下。
他没开口。新家客厅地面上铺的罗马瓷砖光洁明亮,衬的他的旧袜子比平时更旧了,那让他倍感紧张。
蒋建庆当时肯定是满脸堆笑的替他开脱,虽然他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是他确定蒋建庆肯定是帮他说话的,他了解他。
孙田想:蒋建庆居然出轨了,我真的了解他吗?
“蒋叔,我妈的事我说了没用,你俩的事你还是自己跟她说吧。”
孙田看着蒋建庆那个着急上火的样突然就恨起他来了。
他们这个家就要散了。客厅地面的罗马瓷砖早开始泛黄,缝隙间已经脱胶,每次他妈拖地都要顺着缝线用力的来来回回的拖,反而拖进了很多脏污。
他用手抠着地缝问蒋建庆,“你知道这瓷砖跟罗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加上罗马两个字就是为了骗你们这种傻缺的。”
蒋建庆一口闷掉了杯里剩下的酒,火辣辣的烧灼感过了喉头在胸口炸裂开,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缺,怎么那么不小心让那个女的跟到他家里来。
孙青梅告诉孙田她要离婚的时候,孙田只是点点头,他没有为蒋建庆多说一句好话。
孙青梅还让孙田把东西收拾好,他们要搬家了。
孙田还是只点点头,看来家是真的散了。
孙青梅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只点头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我总不能说我不想你离婚吧。”
“离我是肯定要离的,他干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事还想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是敢替他说话我就连你一块砍了。”
孙田赶紧打住他妈的话头,“可行了吧!这次是没事,万一你真没轻没重的给人家打出毛病来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从小就没了爸,你是想让我连妈都没了吗?”
“净瞎说,你怎么没爸了?你蒋叔不比你爸强?”
“那你还离?”
“我和他的事是我和他,你跟他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你都不跟他过了,我跟他还能什么样啊?”
“爱咋咋地吧,反正以后咱也不在这过了。”
孙青梅按自己以往做事风风火火的性子就这么快刀斩乱麻似的把自己这段十几年的第二次婚姻斩断了。
那几天各路来劝和的亲戚朋友都被她三两句打发了,有好些个还是被她骂着走的,因为那些人上来就跟她说你都是快五十的人了,还是个女的,可别瞎胡闹了,五十的女的跟男的可比不了,男的多大岁数都能找十八的,你这个岁数再找就只能找七八十的给人家去当老妈子伺候人的,消消停停的跟老蒋好好过吧。
她听着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不是来劝她的,是来威胁她的,那天找上门来的小姑娘说白了也是来威胁她的,已经中年的孙青梅说不怕是假的,这跟第一次离婚那时候可不一样,那时候是在婚姻的坟墓里憋闷了多年终于吸上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为了这口气她可以分文不取,可以一个人两份工拉拔大一个孩子;这次离婚也是为了一口气,一口赌在胸口的恶气,她不是没忍过,只是那天在楼梯上,她看着自己趿拉的棉拖鞋,再看看那个女孩脚上万把块小羊皮的高筒靴,两个人一错身她就知道自己忍不了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都威胁不了她了,她还怕这些人的废话吗?
孙青梅一声“滚!”就全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