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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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秦怀再一次见到夏初卉是在林城的第一场雪夜。
林城是一个很小的小城，走几步就可能就遇见一个熟人，路边梧桐树上的几片残叶顺着寒风飘远。秦怀刚下晚自习，走出校门，外面的雪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这个小城的天空，秦怀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秦怀挤出人群，慢慢的朝回家的路走去。
晚上九点的路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些大排档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喝着酒，聊着天，吹着不着边际的牛。
烟火缭绕中，秦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变化很大，头发剪短了，凌乱的散着，脸上化着很浓妆，衣服很短，露出细细的腰，穿着的裙子也很短，一只腿踩在桌子上，和其他人说着什么，嘴边叼着快燃尽的烟。
突然，她好像注意他的眼神，看了过来，秦怀就和她对上了视线。她显然很吃惊，愣了一下，然后偏过头，有些不自然的把嘴里的烟拿掉，就朝他走过来。
烟没有扔，虚虚的的夹在两指间，她走到路灯下，路灯昏黄的光打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面容。
秦怀叫了她的名字“夏初卉。”
夏初卉笑了，不知怎的，秦怀觉得她的笑有些嘲讽，她把手里燃尽的烟掐灭，随意的扔在路边“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没有，差点就没认出来。”
夏初卉笑了“是吗，我变化挺大的，对不对？”
秦怀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然后两人就沉默下来，良久，秦怀说“回家吗？”
夏初卉愣了一下，笑了，很高兴的笑容，她说“好啊，回家。”
她跟那些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秦怀一起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沉默着，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满天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身上。
夏初卉忍不住的缩了缩身子，小声说了句“好冷啊。”
秦怀注意到了，没有说话，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夏初卉。
夏初卉看了一眼，黑色的羽绒服，上面有着一块块浅浅的水渍，是雪融化的雪水。
夏初卉接过衣服披在身上“谢谢。”
秦怀想问很多问题，想问：你现在怎么样，想问，你怎么离开那么久，想问，过得好吗，他最想问的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犹豫的时候，没想到夏初卉先开了口“你现在读高三了？”
“对啊。”
“挺好的。”
秦怀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忧伤的味道。
“你在这呆多久？”秦怀还是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呆很久，也许过几天就走。”
秦怀听到过几天就走，莫名有点失落，他觉得可能是太久没和夏初卉联系，有点舍不得，才这样。
夏初卉吸了一口气“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没？听说京市不错。”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着秦怀，抿嘴笑着，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考虑，应该会去京市。”秦怀说完，也想到什么，无奈的笑了笑。
“你还记得你说过……如果你考上京市就养我的？”
“记得啊。”
当然记得，秦怀记得那天的天很蓝，上面飘着一朵朵的云，阳光很温暖，风也不急不躁，他和夏初卉跑到天台，天台上有很多的杂物，快递盒，一些没用的木板和折叠好的大大的纸箱。有人在上面牵了绳子，挂着不同颜色的染布，被风吹着互相交错，互相拉扯。
他和夏初卉腾出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摆上小桌子，用纸箱垫在地上，就这么随意的坐着，小折叠桌上摊开着半新不旧的课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笔记，两支黑色的水笔碰在一起，夏初卉随意拿了一支，说：“这道题，你是不是还不懂？”
秦怀脸色严肃的点头，仿佛这不是一道普通的数学题，而是要即将拆解的定时炸弹。
夏初卉被秦怀这一脸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哈哈哈，你别这样，就是给你讲讲题而已啦，别这么紧张。”
秦怀没有笑，拿出一个本子，一副准备就绪就等夏初卉讲解的样子。
夏初卉：“……好吧好吧，你听一遍，应该就会了，毕竟你那么聪明。”夏初卉也摆正姿态，认真讲起来。
温热的风吹过天台，挂着的染布在他们头上飘来飘去，落下一个个摇晃的影子。夏初卉的声音很好听，在安静的天台上响起。
温暖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夏初卉单手拖腮，看着在和数学题作斗争的秦怀，声音懒懒散散：“秦怀，按你的成绩，虽然数学差了点，但是考上京市没问题吧。”
秦怀在认真思考，也不忘点点头回应夏初卉。
夏初卉盯着天上飘着的白色云，开玩笑的说：“考上京市，然后毕业就能赚大钱了吧，到时候，你就可以接济接济我一下，哈哈哈。”
秦怀终于解开了这道题，听到这话，无语的看着一脸畅想未来的夏初卉“不应该是你接济我吗？你成绩比我的好。”
夏初卉被夸得直乐“哈哈哈，你承认了吧，我成绩比你的好。”然后声音提高“不过，你接济我一下不行啊，好歹，我经常给你讲题。”
“就这一次。”
“那不也是有吗？”
“行行行。”
“说好了，你以后赚大钱，就养我好了，哈哈哈，我就躺着数钱。”
笑声轻快，女孩的脸上都是快乐的神彩，发丝在阳光下透出缕缕的金色光芒。没有任何预兆，太阳被云挡住了，阴影笼罩在这个天台上，没有光再透出来。
“虽然当时是开玩笑，但是现在想起来，觉得还是以前的日子好啊！”夏初卉不由怀恋的说。
因为以前的回忆，两人刚才的陌生感消失不见了，又有以前相处的感觉。
秦怀这才问：“两年前，你去哪了？”
夏初卉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两年前啊……”
秦怀知道自己问错题了，刚想说，那就算了，夏初卉却继续说“去我爸那边了。”
秦怀点头，没有在问这些问题，换了话题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好啊，等你放假，我想吃烤鱼，牛肉粉，对了，还有我们经常吃的那家的馄饨面。”
秦怀静静的听着，他觉得现在的夏初卉才是跟以前一样的，没有在假装快乐，装成熟，而是简简单单因为一点好吃就能开心好久的夏初卉。
走过长长的巷子，前面有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看到从窗户透出的一盏盏灯光，夏初卉停下脚步，对秦怀说：“你先上去吧，我去买点东西。”
秦怀也没有多问“好。”
秦怀爬上三楼，有好几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走廊上，裹着厚厚的衣服，磕着瓜子，看到秦怀“诶，小秦回来了。”
“宋姨好，李婶好……”秦怀一一向她们打招呼。
等秦怀上了四楼，其他人凑过来“诶，这小秦可厉害了，听我儿子说，人家这次考试得了第一名呢。”
“那可不是，人家妈妈可是市中学的老师。”
“你说我儿子要是有他一半，我得省多少心。”
“就你儿子那样，别想了。”
“诶，你这话说的……”
夏初卉并没走多远，看着秦怀一步一步上楼，等看见四楼的声控灯灭了，她把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脱了下来，搭在手上，然后慢慢的走向那个黑漆漆的的居民楼。
到了三楼，她没看在走廊上闲聊的女人们，脚步不停的往四楼走去。不用听，她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议论她的。
“这姑娘是谁，看着挺面生。”
“那家的呗。”
“吴晓娟他家的姑娘以前不这样吧，怎么穿成这样？”
“谁知道上学那会儿，就总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玩，就那小叶，啧啧啧，好好的女孩子。”
“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那天亲眼看见……”
夏初卉打开门，里面没开灯，看来没人在家，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打开灯，进了窄小的洗浴间，看着镜子里化着浓妆的自己，虽然很漂亮，但不像她自己了。突然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她慢慢的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把头埋着双膝间，当她回到这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无所谓他人的目光，但是看到秦怀的时候，她承认她当时是想躲开的，她不想让秦怀看到这样的自己。但是她还是用这副样子走向秦怀。
卸完妆，夏初卉什么都不想干，她觉得很累，心好累，吃了两颗安眠药，她脑袋空空的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安眠药的效果发作，夏初卉慢慢的睡着了。
夏初卉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天很黑，黑沉沉的仿佛透不过气，没有月亮。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两个人慢慢的走着。
梦里的她跟在一个女人后面，女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在没有一个人的街道上听着很大声，路灯昏黄的灯光把前面女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梦里的夏初卉一脚一脚的踩在上面，仿佛在报复什么。
夏初卉笑了笑，以前的她就是这样，生气也只是闷着，偷偷摸摸的做一些没什么用的所谓报复。
到了一个楼前，一个楼只有四层，不高，外墙上全是小孩子乱画的涂鸦，还有一些长年累月积累的污垢。楼的旁边就是一条河，河很宽，只能看见对面模糊的灯光。
看到这，夏初卉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天来林城的时候。那时候她原本打算去参加学校举办物理竞赛，她有把握能得到好的名次，那样就有一千多的奖金，她就可以离开家，自己养自己了，可是她的妈妈什么都不跟她说，就给她办了转学，又火速的收拾行李，带着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城。
那时候她觉得一切都很糟糕，但是她还是告诉会好起来的，她会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离这些人远远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她还是变成了这样，变成她不想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