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乘十外传遥之乔》姜羽晗

21、重生

　　绮遥醒来时，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她轻轻笑了一声，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被身上的伤给痛醒了。看来林家堡医术最好的长老脑子长得很奇怪，能保她性命却不记得帮她止痛，真是太没同情心了。

　　林之乔坐在床沿上，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睡着。

　　她沙哑地叫了一声“之乔”，立刻剧烈地咳起来。她觉得呼吸很不顺畅，抓着林之乔的袖子，试着坐起来。

　　林之乔突然睁开眼睛，欣喜若狂地望着她。

　　绮遥还想说话，一张嘴却吐出一口黑血。

　　她惊恐地看着那一滩血，咳了几声，又吐了一口。

　　这是为什么？她好不容易又看到林之乔，好不容易确信自己还活着。是不是到最后还是要死？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林之乔看见绮遥的样子，好像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立刻捧起她的脸，不让她去看那些血。

　　“绮遥，那些只是淤血，别害怕，没事了。”

　　绮遥这才仔细去看林之乔，也不知道他几日没好好睡过了，眼眶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

　　“之乔，你去睡吧。”绮遥平静下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说句比较有用的。

　　“你先躺下，”林之乔扶着绮遥的背，帮她躺回去，“我叫第六长老过来看一下，他说你没事了，我就去睡。”

　　“好。”绮遥任他摆弄，伤口痛得有点麻木，她觉得这具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第六长老冯珏和林少海随林之乔进了屋。冯珏为绮遥把过脉后，什么都没说，给了林少海和林之乔一个“我们出去说”的眼神。

　　“在这里说。”绮遥已经非常清醒，完全看懂了冯珏的意思。

　　“大小姐……”冯珏似乎觉得很为难。

　　“阿珏，在这里说吧。”林少海心疼地看着女儿，却不想欺骗她。

　　林少海与冯珏自小便认识，习惯喊他“阿珏”。冯珏的医术如何，林少海心中有数，若他说绮遥没救了，那即便是到京城请来御医也无济于事。

　　“大小姐身中三剑，分别在锁骨下、肋下和小腹。之乔比大小姐高，这三剑若是插在之乔身上，便没得救了。所以大小姐‘死而复生’不是我的功劳，只因对方针对的是之乔，却被大小姐挡了下来。即使是这样，大小姐的情况也……不太好。”

　　冯珏故意说出若是林之乔中剑就必死这事，只是为了让绮遥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降低接下来的话可能造成的伤害。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小姐虽逃过一劫，但这三剑伤及内脏、经脉，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痊愈，养伤期间一切都要听我的。首先，大小姐在外伤痊愈之前不可以奔跑或疾走，最好卧床休息。第二，大小姐多处经脉已经不通，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使用内功。第三，大小姐即使痊愈，也会……不能生育，恕冯珏无能……”

　　绮遥听到这些话，突然懂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她擅长的轻功步法其实十分简单，要靠东山居士独创的内功才能发挥作用，经脉不会因为外伤的痊愈就重新打通，能不能复原完全没把握。小玉骨头都碎了，也只不过是可能怀不住胎儿，而她直接就被告知不能生育。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难道只能躺在床上，给爹和之乔添麻烦？

　　“我要回京城。”她沉默了很久，本想说“杀了我吧”，怕爹和之乔伤心，什么都不说，又怕他们觉得她受了太大的打击，想来想去只能说这个。

　　“好。明天就回去。”林之乔本想说“不行”，但他已经无法拒绝绮遥的任何要求。他乞求地看着林少海，希望林少海也同意绮遥的要求。

　　“我派人准备马车。”林少海一时也不知怎么做才好，只能依着绮遥，“路上多休息，不要勉强。”

　　“谢谢爹。”绮遥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很天真，很甜美，却不是属于绮遥的。

　　林之乔从未见过绮遥这样笑，不知为何，心中全是绝望。

　　“绮遥，你陪我睡好不好？”林之乔隐隐觉得不安，他很怕绮遥想不开。

　　“好。”绮遥依旧笑着，“那你把我往里面挪挪，不然你躺不下。”

　　“爹，第六长老，你们回去休息吧，我陪绮遥就好。”林之乔已经改口叫林少海爹，绮遥听到这个，觉得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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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遥，你睡了么？”林之乔已经躺下很久，脑子一团乱，根本睡不着。

　　“没有，大概是之前睡多了，一点也不困呢。”绮遥轻声答道。

　　“你睡了三日。”林之乔轻轻握住绮遥的手，感受到她的体温，稍稍安心了些。

　　“这么久？”

　　“啊，要不要吃东西？”林之乔突然想起，绮遥醒来时，大家都只关心她的伤情，没人想起她一直没有进食，“对不起，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林之乔想要起身去厨房找吃的，松开绮遥的手，却被她反握住。

　　“别走。我不饿……”绮遥突然很害怕，她怕林之乔一出门，自己就抓起枕边的软剑抹脖子，“身上疼成一片，根本就感觉不到饿了，天快黑了，明日再吃吧。”

　　“好。”林之乔躺回去。

　　“之乔……”绮遥想了半天，还是开口，“你……把我的剑收起来好么……床这么小，我觉得很挤。”这个理由烂得让绮遥想立刻一头撞死，可是话已经出口，再多解释她怕之乔知道她的真正用意。

　　只是林之乔此刻比谁都要敏感，他已经懂了。

　　“绮遥……”林之乔将软剑拿起，用力扔到房间的角落，“你心里在想什么，都说给我听好不好？爹已经回去休息了，你不要担心我。只要你没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很想哭，很想让你安慰我，很想问你要怎么办……可是我不能，我怕你自责，怕你把这些都算在自己头上，你总是喜欢和自己过不去。”绮遥突然觉得自己活着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可以安慰之乔。如果她死了，之乔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那……我们还要回京城么？”林之乔突然意识到，一个想过要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出门？

　　“那是我瞎说的。”绮遥不想隐瞒。

　　“我们回去吧。”林之乔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绮遥的脸颊，“那是你长大的地方，有你的师叔，有小恬和小欣，还有你的朋友。去那里，你心情会好一些吧。”

　　“好。”绮遥点头。

　　“我不敢抱你，也不敢用力握你的手，怕我睡着了无意中弄疼你。这个给你抓着，这样你就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了。”林之乔把自己的辫梢塞进绮遥手里。

　　“嗯。”绮遥觉得很温暖，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觉得能活下来真好。只是此刻，她仍旧那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