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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净沙 12 ...

  •   西楚的人离开的干脆,京中不少人松了口气。

      彼时,萧洄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晏之棋给卖了,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萧洄没忍住退回来看了看,抬头,是萧府没错。再低头,是他们家大门没错。

      所以……门口的侍卫呢?

      萧洄另一只脚也迈进来。
      刚走没两步,起风了,厚重的大门竟然被这风吹得关上了。

      他一向机警,一股不妙的预感冒出头,萧洄脚步一转,刚要往外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去哪儿?”

      冷冷的。

      ——是他那好久未谋面的“亲爹。”

      不愧是三个帅哥他爹,老了之后风采犹存,依稀能看得出其年轻时也是个风姿绰约的帅小伙。

      萧怀民是特意从官署赶回来的,官服都没换,到家后就屏退了所有人,又找人把院子围起来,搭了根凳子在院子中央坐着。

      等人的间隙还亲自回去泡了壶茶。

      茶喝完了两壶,他那不肖子终于是舍得回来了。

      萧洄自打回京,除了刚回来那天去跟前露了个面外,没跟萧怀民见过几次。

      心里快速闪过好几种逃命理由,面上却依旧镇静,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萧洄笑得可甜了。

      不仅人甜,嘴也甜,喊道:“爹~”

      他爹哼一声:“还知道笑?”

      萧洄毫不犹豫退后一步,“有话好好说。”

      萧怀民手中拿着一根七寸长,一寸宽的戒尺,尺子通身漆黑,尾部拴着根红色的穗子,沉重古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据说这是萧家家传的家法,从老祖宗那一辈传下来的。

      明明还没碰到,萧洄莫名就觉得身上有些疼,他双手举到胸前,讨好道:“爹,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谁说的。”

      还知道提!萧怀民眉毛竖得三丈高,一尺子拍在旁边的桌上,把茶盖都颠了起来:“这些年学的圣人训贤者书都被你吃到肚子里了?”

      放眼京都,哪家官宦子弟毛都没长齐就去那等烟柳之地的?还闯祸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抓进大理寺了。

      让他老脸往哪搁?

      “自六年前去金陵后我便不能日日看着你,也不便管教。你在那边闹得风风雨雨我也多少知道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这里是京都,是皇都啊。”
      萧怀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皇都你都敢乱来?”

      究竟是你太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嫌你爹做的官太大?

      萧怀民虎着脸让他过来,萧洄没办法,谁面前他都敢插科打诨,但在萧怀民面前他还真不敢,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血脉压制吧。

      萧洄一步一步挪过去,他爹一看他这样就来气,一边说“你癞蛤蟆啊?戳一下动一下的。”一边伸手将人拉到身前站着。

      萧怀民先是上手捏了下他的胳膊,瘦的。
      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帅的。

      他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身上还穿着那身月牙白的学子服,袖口和衣角有些脏,比他还矮上半个头。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嘴巴一瘪,眼神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花,委屈得不敢同他对视。

      这些年,萧洄抽枝拔条得很快,但身板实在太瘦了些。整个人也病恹恹的,若不是他天生长了双桃花眼,少年感十足,将这副病态削减了不少,别人都要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青春是一剂良药。
      任何东西放在青春前头都会变得一无是处。

      “伤着哪没有?”萧怀民缓下声问。

      萧洄还是垂着眼,眼睛眨了下,说:“没有。”

      蓦地,
      他想起那个温热坚硬的怀抱,还有此刻正躺在他怀里的那方手帕。

      萧怀民又问:“饿着没有?”

      昨晚有人带他开小灶,哪能饿着。萧洄又摇头,还是说:“没有。”

      他想起昨晚在花满楼对坐的两道身影,还有那件大氅。
      哦豁。
      今早出门忘带出来了。

      见他在大理寺待了一夜,出来还有余力跟他插科打诨,不像是糟了大罪的样子。萧怀民点头,事情好办多了。

      他平静道:“手伸出来吧。”

      男子汉大丈夫,挨个板子而已,怕什么。
      萧洄闭着眼视死如归,然后伸出手。

      等了一会儿没见板子下来,他疑惑地睁开半只眼,就见他老爹正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打几下。”老爹又冷冷地问。

      打…几下?
      还有这种问法?不是,怎么还有人家法问打几下啊?萧洄气汹汹地睁眼,眼角处红了一块,嘴巴撅得老高,看起来“委屈”极了。

      一副可怜样,如此能装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萧怀民差点没跟他吹胡子瞪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没用。”

      “打几下。”听起来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两…两下?”萧洄试探地说了个数。

      萧怀民扬声重复:“两下?”

      “那…三下……不,四下。”他又弱弱地加了两个。

      谁知他爹听了更是眯着眼笑了,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竟又重复了遍:“四下?”

      萧洄:“……”
      有完没完!想打几下你倒是打啊!这么纠着不放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四下就四下。”好在萧怀民没继续逼问他,萧洄以为终于能解放的时候,他爹又整了出。
      “我不打你,跟我去祠堂。”

      萧洄:“?”
      那您刚才都是在干嘛呢?

      祠堂在主院,萧洄跟他爹一路走过去都没人,应当都是被清退了。
      真好,还知道给他留面子。

      二人走到祠堂,他大哥萧叙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萧洄拼命给他使眼色,然而萧叙平视前方,跟没看见似的,目光径直越过他,喊了声:“爹。”

      萧怀民点了下头,回头见到萧洄那样,没忍住皱眉:“你眼睛有问题?进来。”

      看来今天逃不过一劫,萧洄叹了口气,默默走进去。

      萧怀民原是金陵一家普通农户之子,金榜题名后将祠堂搬到了京都。萧家祖宗的灵位满满摆了一屋子,每座牌位前都点着一盏长明灯。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灯火不绝。
      还挺震撼的。

      “跪下。”

      萧洄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长渊,告诉他,你第一次来祠堂受罚是几岁。”

      萧长渊,也就是萧叙,垂手站在一边,说:“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时,那时候他还在刑部当差,因为亲弟弟被人陷害得昏迷不醒,萧叙利用官职便利,带着人抄了京都一位官员的家。
      仅仅是因为那位官员的嫌疑稍大。

      “你那不肖二哥,初次进祠堂受罚是在十八岁。”萧怀民脸上的神情平静得出奇,就像被厚厚浮萍遮住的湖面,你看不清里头到底是无波还是巨浪。

      萧珩十八岁时,扬言这辈子非温时一个男人不娶,那时满京都的人都在看萧家的笑话。

      自那之后,萧珩跟萧府一刀两断。原以为不会再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如今——

      “你今年多少岁。”

      萧洄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十六岁。”

      “你们三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萧怀民神色看不清喜怒。
      他当年从来没进过祠堂受罚,这三个儿子倒是厉害,一个比一个进得早。

      “你二哥做出那种事已经够为惊世骇俗了,也不知道你这个子今后会不会比你二哥还气人,做出更加离经叛道的事来。”萧怀民莫名说起这句,像是在提前给他敲警钟,又像仅仅是在开玩笑。

      萧洄和萧叙听着,各有所思。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将你带到祠堂?”

      萧洄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他不太确定。

      “……不知。”

      “不知?”萧怀民久经世故的眼神恍若看穿一切,一切伪装都将无处遁形,鹰隼一样盯着他:“当真不知?”

      “……”

      “你不是聪明得很、将所有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吗?”

      萧洄怀疑萧珩和晏南机之所以如此会审讯,全是从他爹这儿学的。

      他好像知道昨天晚上晏南机要跟他说什么了。

      一阵风吹过,萧怀民的怒喝声劈头盖脸砸下——

      “为何一回京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真当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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