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突入羊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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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后，隐约听到的喧哗声更明显了一点。
“你先在楼梯上待着别动。”走在前面的赭发少年简短地吩咐。
他走到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借此度过了短暂的犹豫时间。
然后他按下了门把手。
花见睁大了眼睛。
声浪轰然冲出门扉，小孩子兴奋的吵闹以掀翻屋顶的气势爆炸在耳边。看到门开了后，一个小孩先放下手中举着的小羊风筝看过来，然后一群小萝卜头们一个接一个转过身。
声音停歇了一秒。
花见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遭受音波攻击——
屏住的呼吸还没吐完，更大分贝的尖叫和欢笑声就像洪水一样冲着她汹涌而来，震得楼梯扶手都在隐约抖动。
身前的少年早有准备地微微躬身，摆出一个应对冲击的姿势。
眼睛闪闪发亮、身上沾着草屑、灰尘，有的裤脚还在滴水的小孩子们高举各式各样的东西，像发球机打出的网球一样冲着中原中也发射。
伴随着他们扑过来的动作，还有混乱的声音：
“中中（chuchu）看我捡到”“好多知了在”“凛酱抢了我的”“明明是真冬酱先”“虫虫！chu”“优纪酱采了”“笨蛋凉介掉进”
所有人共同开口的结果就是中原被360度环绕立体音包围，这种攻击让战无不胜的重力使也不由咧了咧嘴。
他坚强地抗住了连发的小型肉弹冲击，插在兜里的手也不得不拿出来抱住接二连三的小孩子。
浑身挂满小萝卜头的少年就像群猫环伺的猫爬架，未能抢占先机的幼崽在他脚边急得嗷嗷叫着转圈。
“啊啊我知道了，一个一个说啊你们！！”中原中也-强大的羊之王（虽然本人不承认这个称号）陷入包围。
他一边举步维艰地向大厅跋涉，一边回应着兴高采烈的小孩子们。
“花很漂亮，不过它不能吃。”
“知了不要往嘴里放啊它还在叫呢。”
“不，即使是我也不吃瓢虫。”
“凛和真冬不要吵了，而且在我身上不要打架！”
“是吗，一起把凉介捞出来的吗？真能干啊。”
“落水了就快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啊。”
中原离开了门口，飘飘悠悠的花见就显露出来。一个瞟到她的小孩惊讶地把手塞进嘴里：“啊！中中后面有个晴天娃娃！”
全身包裹在白色布料里的晴天娃娃试图自我介绍：“我叫漩——”
“哪里哪里？哇！真的耶！中也好厉害！能抓到晴天娃娃！”
“不对吧，明明是布袋妖怪。”
“我是人啦。”又被变了物种的布袋妖怪再次解释，“只不过是披着的被单太大了而已。”
“妖怪！妖怪！”没有扒到中也身上的幼崽们又噢噢噢叫着跑到花见面前，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X射线一样强烈的求知欲。
“优纪能摸摸你吗？”
“裕太也要！”
“妖怪你们不怕吗？还要摸？”
啊头好晕，这些小孩子是音忍出身吗？太强了，声波攻击实在是太强了。
“中中在呢！中中最强啦！”
“妖怪连说话听起来都不一样！是妖怪语吗？”
花见看着伸过来的几双小爪子，忍不住僵硬地按住扶手，借力往上飘了一段距离。
中原中也挑眉：“哟，能动了啊，晴天娃娃？”
“这只是危机面前人类共同的潜能爆发而已，中中。”
“哈？你是想自己走路了吗妖怪混蛋？”
“我错了，请务必不要，中原君。”
赭发少年切了一声，还是把跃跃欲试的几个小家伙召了回去。“别乱碰来历不明的东西啊。”
“来历很清楚嘛。”
“是中也带回来的！”
吵架二人组真冬和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好了，一左一右占领了中也的双腿，说话像一个人一样自然。
中原中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挫败地说：“算了，她叫漩涡花见，是——”
他卡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是被中原君捡到的废弃晴天娃娃哦。”花见非常自然地接上。
“这就把自己开除人籍了吗？”少年的吐槽被孩子们的声音直接淹没。
“原来也是被丢掉的吗？”孩子们恍然大悟。
“我们也是呢！大家都是中也捡回来的怪物！”
视线扫过这些小孩子，花见的笑意不觉淡了下去。
中也左腿上的真冬一只脚不自然地外翻成诡异的角度，右腿上挂着的凛则是双腿长度不一样。优纪捧着花的小手多出一根指头，裕太光秃秃的左手却只有一根拇指。凉介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活动时从领口可以看到衣服下的大片烫伤疤痕。
“怪物？”中也接过优纪举起的小野花，皱眉问到：“谁这样说了？”
“……就、也……没什么啦……”年纪稍大的凉介眼神不自然地瞥到一边，声音忽大忽小地咕哝着什么。
“话说回来，省吾和晶呢？他们应该今天带着你们吧？”
“我知道我知道！”裕太年纪不大，说话却很有条理：“省吾哥说礼香酱是听不懂人话的白痴，迟早要赶出去什么的，凉介哥就打了他，省吾哥说怪物果然护着怪物，晶姐把省吾哥拉走了。”
“什么？！省吾这家伙！”红光在周身闪现了一秒。中也短短的赭发直接炸了起来，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话语，
“找打吗！！”
闷哼了一声，在重力不受控的一瞬间，花见砸回了地上，痛得她五官位移了一下。
随口道歉一句后把她重新浮起来，中原中也看向动作总是比旁人慢一步、蹲在地上摆弄小羊风筝的小姑娘。
少年也蹲了下去，蓝眼睛认真地望着她，缓慢地比着手势，一字一顿地对她说：“礼香很好，礼香没有错，错的是省吾。”
“大家也不是怪物，”他又看向围拢在周围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地方，只不过有的人不容易被发现，有的人比较明显而已。”
“而且就像秋天落霜后被冰雹打过的苹果一样，看上去不同于其他苹果的地方恰恰是他们好吃的标志嘛。”花见努力模仿中也的本地腔调，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容易理解。
在中也说话时一直低着头的凉介拳头握紧，猛地抬头凶狠地瞪过来，饱含戾气的眼神揭示了擂钵街求生的野孩子底色：“你懂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说这种话！”
花见一说完也立刻就觉得不妥。
想当然地把他们当成李叔叔那样的人是不对的，而且李叔要达到和别人相同的目标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努力就可以形容的。
自己真是太差劲了啊。
把残忍的生理缺陷美化成礼物，从没有这些缺陷的人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可怕的傲慢。
“对不起。”披着过大被单的女孩干脆地承认了错误。
“我不该一见面就理所当然地说这种话。并没有体会过你们经历的我，完全没有资格这样居高临下说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凉介升腾的怒火被一下子打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强撑着愤怒的外壳，扬着下巴说：“你、你知道就好。”
“但是中原君是不同的吧。我没有资格，可是他不一样吧。”
女孩子的蓝眼睛充满诚恳，恍惚间，凉介觉得她的眼睛和中也重合了一瞬。
“而且优纪君、裕太君年纪那么小，他们不应该把别人的恶意当作自己的标签，也不应该被‘怪物’限定了自身。”
“还算说了点人话啊，漩涡。”中原中也起身，扯出一个肆意的笑，张狂的气势不带收敛地放开。
“听好了，如果再有人这么说，就直接打，打不过的话回来找我，我来教他们说话。”
“可是组织内不能互相伤害……”凛虽然完全赞成应该痛打那些没长脑子的白痴，自己上手也完全没问题，但是中也作为“评议会”的一员，如果带头违反规定肯定会被排挤吧。
本来评议会就已经对中也收留他们这些“无用之人”颇有微词了。
真冬和凛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不能再给中也添麻烦了啊。
“他们说这种话本来就是伤害，所以被反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少年的蓝眼睛熠熠生辉，盛满了理所当然的傲气，
“毕竟，自卫反击可是羊的第一战斗原则啊。”
孩子们怔怔地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身影。
在这并不豪华的陋室里，认真许诺着出什么事都由自己一力承担的少年，凛然的姿态宛如这小小的一方世界里耀目的神明。
遭受不公平对待时的怨怼、同伴被侮辱时的愤怒……这些在面对敌意时根根竖起的防御性尖刺倒伏下来，柔软的委屈和酸楚浮现。
凉介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他匆忙低下头胡乱抹了抹眼睛，一吸鼻子，大声说到：“这可是中也说的！下次我把省吾揍飞了他去告状，中也可要帮忙啊！”
“啊，我会的。”赭发少年饱含笑意地回应。
“说什么大话呢凉介！”
“被小两岁的真冬酱打趴下的人还真敢说啊。”
“就是，笨蛋凉介连我也打不过。”
“喂喂有本事先来一局！”
“那现在就开始吧裕太要当裁判！”
孩子们的嬉笑声再次响了起来，盖过了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夏日青色的风从窗外吹入，也沾染上天空的明朗。
如同随便哪个幼稚园中寻常的玩闹场景，不看他们所处的贫民区、不看他们的残缺之处，这幅画面平凡普通得再自然不过了。
有食物能填饱肚子，有同伴能一起欢笑，有屋子能遮风避雨，还有庇佑着众人的神明大人，伊甸园也不过如此了吧。
孩子们眼里闪闪发亮的情感，就像这盛夏的阳光，仿佛永远没有暗淡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突入羊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