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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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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在窗前负手而立,窗子被支了起来,外面是灿烂的花树与啁啾的鸟雀,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主子,大将军登门,竟然那么轻易就答应跟我们合作,其中会不会有诈?”刀疤在吴天背后问道。
吴天抬手按在窗棂上,眼睛眺望远方,声音忽远忽近:“自然有诈,他想挑选宗室子弟登基,算盘打的叮当响。年幼的小皇帝最容易当傀儡,届时他名正言顺地摄政,跟真皇帝有什么区别?”
小雨此时正从这所院落里走过,自从刘渔给他调养身体,他的眉眼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发生变化,现在看来,跟秦风竟有三分相似了。
身量高挑的孩子从窗前走过,配上轻快的脚步和夏日的热闹景象,只让人觉得心明神亮。
吴天的目光霍然一闪,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时他又听刀疤说道:“若是宗室子弟登基,那咱们兄弟们到时候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些贵人们最是心狠手辣,他们与我们合作,十有八九会翻脸不认人,咱们都是草莽势力,届时谁能为我们主持公道?谁能给咱们富贵荣华?”
吴天哈哈一笑,声音是太监的雌雄莫辨:“对啊,谁来给我们保证这些呢?大将军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以为我们会为了巨大的利益忽略隐患,真是可笑!我自少年起就净身进宫,在宫廷中看过多少鬼蜮伎俩?他想跟我耍心眼,还不够斤两。”
刀疤在他背后听着,已经明白他心里有了打算。
于是用问询的眼睛看着吴天。
吴天回转身来,对刀疤说:“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尽管往后看,现在还不宜把一切说的太细。”
“是。”
作为奴才,刀疤很有自知之明。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他绝不多说多问,只管卖命。
吴天也是欣赏他这一点,才把他当成了心腹,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吴天知道是小雨来了,对刀疤说道:“退下吧。”
“是。”
刀疤打开门,跟小雨四目相对,小雨的眼中波澜不惊,刀疤的心里却有些异样。
他总觉得小雨有哪里发生了变化,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小雨进门后,关门走向吴天。
“义父。”小雨在吴天面前站定。
吴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又长高了,面色也好看了,怎么样?喜欢京城吗?”
小雨想了想,点了点头。
吴天无奈道:“你这个孩子也不知是随谁,脸上总是阴天,这大好的天气,你就不愿意出去转转、见识一下外面的天地?”
他这话说的像是个慈父一般,其实存的是试探的心思。
他说大将军心怀叵测想摄政,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小雨,心里暗暗揣测着这个被他从小养大的小崽子。
这人是否真的如表面那样无害?又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忠心,那么淡泊名利?
小雨不知道吴天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但明白他这个义父是口蜜腹剑之人,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要说他爱听的话,做他希望自己做的事,然后在那伪装出来的恭顺中,彻底麻痹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将来一举把他和他的势力全部消除,消解从小便埋在心里的恨意。
他抬眼对吴天道:“外面的天地,孩儿已经见过,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孩儿跟着山里的哥哥们下山,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污浊不堪,倒不如山里的世界清净自在。义父,待京城的事情一了,咱们便回扬州看看吧?”
吴天满意一笑:“好,等咱们在京城扎根,便回扬州看看。只是你要知道,扬州虽好,终非故乡啊,我们的家,一直就在京城。”
小雨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他疑问道:“我们的家在京城?”
吴天突然发觉自己失言,他勉强一笑道:“是啊,义父是宫里出来的,家当然在京城。你是义父收养的,你也是京城人士。”
“那我的父母……”小雨刚要问,便被吴天打断,“他们已经死了,临死前要我告诉你,长大后不要追究自己的身世,你是罪臣之后,满门都被文宗抄了家,往事已矣,文宗也已经死了,不要再活在仇恨里了。”
“是。”小雨艰涩地答应一声,垂首不语,眼神在无人可见处闪烁着刀剑出鞘的锋芒。
吴天给他的这套说辞,他只信一成。
他很早就发现,面前这个一脸刻薄相的太监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满口谎言。
从小到大,他不知被这个人骗过多少次,又被他往死里打过多少回。
过往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是鞭策他成长的刀枪剑戟,他读书明理、揣测人心,慢慢抛却了那些幼稚天真,最后完完全全看清了面前这个人。
看清他,就是为了打败他。
只有当他的身躯像界碑一样轰然倒下,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去才会真正结束。
他才能脱离龙潭虎穴,并对得起过去的自己。
“鱼柳一直给你调养身体,你现下觉得如何?”吴天见他沉默,又温声问道。
“身子已经大好了,鱼大夫妙手回春,确实是华佗再世。”小雨想起鱼柳,内心很是感激。
吴天却不以为然,他意有所指地开始敲打:“他医术好,便让他给你尽心调养,只是……鱼柳这个人比较邪性,义父听他说过,他最喜欢流连烟花场所,你如今年纪尚小,若是被他带坏可就糟了,义父这样说,你明白吗?”
小雨抬头道:“义父的苦心,孩儿自是清楚,只是一点颇让人担心。义父想必知道,鱼大夫是个闲不住的人,平素惯爱扯着人聊闲篇儿,最近竟是在孩儿这里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天南海北地一通胡扯说笑,孩儿想赶他出去,又知道义父看重他的医术,还要重用于他,所以不敢擅自做主。”
“竟有这等事?”吴天气道。
小雨有自己的盘算,他又斟酌着开口:“孩儿见义父最近忙地脚不沾地,心里也想为义父分担些许。鱼柳这人亦正亦邪,不知是否真的与我们一条心,若是放任他在府中乱窜,谁知他会不会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把咱们兄弟里那些意志不坚的拉到自己那边?他在孩儿身边,孩儿起码能起监视之责,他也断不会疑心,义父以为如何?”
“好,好。”吴天赞赏地看着小雨,“你长大了,能为义父分忧了,就按你说的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