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袍》张馨心

3、回家的决心

　　刘丽娟感觉脸上好痒，伸手去摸，是眼泪，流进嘴里咸咸的……她转回身去，已经适应视线中的景物。远处人群中间正襟危坐一老者，身体健壮，气宇轩昂，一脸正气，一袭洁白的中式衣裤穿在身上，仿佛正当壮年。
　　老者微笑着看着自己。
　　原来真是乐队在演奏。
　　老者身后一排洋人乐队在专注的演奏着……
　　老者站起身，在身后黎明朝霞映衬下，镀出一圈金光，高大的身材一点都不逊色于那些洋人。
　　“丽娟，我可在这整整忙了一宿，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可否喜欢？”
　　朱枭天深知珠宝首饰这些小女人喜欢的东西满足不了刘丽娟，送这个女人礼物要格外特别。
　　刘丽娟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堵，半天才发出了声音，
　　“喜欢。”
　　陈翀走过来跟朱枭天打招呼，
　　“朱董事长早上好。”
　　“你好，你好。”
　　朱枭天跟陈翀握手，
　　“怎么，你们在酒吧遇到了？我可好久没看到你了。”
　　“是啊，今天真是巧，听说您又准备回国了？”
　　“是啊！怎么样，跟我一起走吧，丽娟可是极力推荐你啊！”
　　“让我考虑一下，我……”
　　“有什么好考虑的，跟我学，说走就走，什么情况都挡不住我回家的路！”
　　陈翀伸出另一只手的大拇指道，
　　“好，就这么定了，回家！”
　　陈翀握着朱枭天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好无力，健壮的老者，总是虎虎生威，重生后的朱枭天似乎比从前更有了气势。
　　“丽娟，为了你的生日礼物我可是绞尽了脑汁！”
　　“谢谢，谢谢董事长！”
　　刘丽娟的聪明和悟性是朱枭天最欣赏的。
　　早年他一个人来到美国，什么苦没吃过，凭着一个活下去的信念硬撑着打下这片天地。
　　在抱怨老天不公平的情况下，他也些许的感谢上苍把刘丽娟这个女人送到他身边。有刘丽娟在异国他乡为他喝彩，为他加油打气，替他分担忧愁，尤其是在商界能有这么个出色的女人跟着他打拼实在是他的福气。
　　妻子失散，女儿丢失，这是怎样的命运还能让这个男人活在世间？
　　朱老先生的年纪虽已近七旬，但是保养和锻炼让他的身材非常健壮。富豪生活让他皮肤放光，神态优雅，双目炯炯有神，举指投足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这是普通百姓没有的相貌。
　　自从刘丽娟随他来到美国，朱氏集团的日常工作比起从前更加得心应手。刘丽娟的聪明好学、待人接物以及她本身的那种军人后代的潜质，跟随他行走在美国的商界，让他非常欣慰。自己来到美国将近四十年，从一个制衣厂的学徒发展到今天，事业触及到美国的若干个行业，身价高达百亿之多。
　　古稀之人了，这是朱枭天近几年常常感叹的。来到这个世界，从懂事那天起，人生的幸与不幸，悲欢与离合，一切的一切他都尽情地饱尝过。
　　美丽的妻子是他永远抹不掉的记忆，那张发黄的、女方只剩下半张脸的黑白照片，是他和妻子唯一的纪念物品。那是他大学毕业即将走出校门，在校园的花丛中拍的一张合影，可是在被人抄家中烧掉小半张，只剩下妻子的半张脸。
　　每当刘丽娟看到这张照片时，总说这半张脸面熟，朱枭天无不感慨地说，这张脸像极了苏碗儿。
　　当年，为了逃避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逃离中和妻子在广州失散。为了寻找妻子，他只好带着女儿回到家乡沈阳。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公交车上又把女儿给弄丢。失妻又丢女的痛楚，让朱枭天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痛楚。
　　中国改革开放后，朱枭天第一时间选择了回国寻找妻女，大江南北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就像当年鬼子扫荡一样，几次翻遍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北方古城，却杳无音信。尽管如此他还是坚信她们还活着，为了有一天一家人团聚，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朱枭天坚强地挺了过来，他要好好活着。
　　这十几年，朱枭天和刘丽娟在工作中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无缝。生活中相互取暖，彼此感恩，只是从没逾越过男女之间的那面屏障。
　　在他们各自心中虽都知晓谁也离不开谁，可各自的心里都揣着忘不掉的旧人，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哦！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
　　但朱枭天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终于想明白了，他不想再沉迷于过去自责中而愧对刘丽娟的付出。多年前已有消息称妻子已经过世，他准备这次回国时找个合适的契机向刘丽娟挑明关系，给刘丽娟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朱枭天的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对刘丽娟的感激。
　　刘丽娟的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对朱枭天的敬仰。
　　“丽娟，天亮了，飞一圈，让我们大家都养养眼。”
　　“没问题。”
　　刘丽娟大步走向飞机。
　　朱枭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苦笑，这个女人真应该是个男儿身。短头发，长裤子，如果不是生就一张光鲜亮丽的脸，还真就不容易在女人当中出彩。告诉她多少遍了，走路要婀娜，可是她总记不住，一着急就健步如飞。
　　陈翀站到了他身边，朱枭天望了一眼他，情不自禁的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子。那个被他认为就是自己女儿的苏碗儿，那个喜欢做旗袍又喜欢穿旗袍的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拿到了她的血样，却跟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失望代替了希望，DNA检验结果让他一病不起，差点断送了性命，是刘丽娟尽了一个女儿的孝道，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如今苏碗儿和他天各一方，就是这个检验结果让他止步不前，不敢再妄为的随便回内地寻亲，这种打击太沉重。
　　朱枭天看着越走越远的刘丽娟，不知不觉远处的身影又变成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苏碗儿……
　　刘丽娟已登上飞机，回头向他招手。
　　朱枭天的视线中出现了那个娇滴滴的苏碗儿，黑黑的长发垂到腰际，脸色有些苍白，说话声音有点嗲，但让人很受用。就是这个女孩子总是魂牵梦绕地藏在他心里，一年又一年，让他忘不掉。
　　那张脸太像他夫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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