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行》angeldark

9、第 9 章

　　如歌行

　　９.

　　回了山庄的正堂，苏季瑭一脚跨进大门，立刻毫无形象地扑过去给了老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惹得老人家大呼：“小三儿怎么了？怎么了？”
　　苏季瑭嘿嘿直笑：“当然是想老奶奶了，明天就要出发，又要好一阵不见您，心中不舍。”
　　老奶奶笑道：“贫嘴。”
　　苏季瑭摸摸耳朵，才不理会那么多，搀着老奶奶的胳膊问道：“奶奶有刚刚的茶喝得可香？睡得可好？”
　　我知道他是担心家人曾受袭击，只是……忽然间觉得他真的异常可爱，借口满天飞但就是死都不肯正面问一句老奶奶刚刚有坏蛋你没事吧他没袭击你吧。这家伙还真是死要面子，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口是心非的典型，明明满嘴甜言蜜语巧舌如簧，偏偏真心时刻用不出来，还死撑着嘴硬。我不禁莞尔一笑。
　　到最后老奶奶被问得烦了，这个精明的老人家呵呵两声道：“没有没有。”便转向内屋，步履矫健，不像被袭击过。苏三公子这才放心地跑去厨房，叮嘱说今天的菜要作好一些——也亏得那厨子耐性好到极点，在苏三公子换到第六十二种菜色时都没有丝毫不悦。

　　***

　　十日后，我与苏季瑭已经接近固怏。
　　固怏外山原辽阔，游牧民族向来喜居于此，由于与固怏接近，有所交际，通婚之事时有发生，与固怏在不知不觉中水乳交融。
　　固怏畜牧业繁盛，盛产羊毛、肉类、编制、手饰，然又得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不少文人骚客隐市于此，时常有德高望重者举行诗词比赛，也是有名的才子之乡。

　　我们雇了一马车，瞧那车夫不过年约十六七岁，满脸古灵精怪，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却是少年老成，十分擅于揣摩人意。如果年龄再大上个六七岁，倒是和苏季瑭一个德行。只不过苏季瑭喜风雅，断不肯穿着百姓服装去做车夫。
　　原本是这人自己蹭了上来，笑嘻嘻道：“这里离固怏还有一段路程，二位若是需要，在下可以在天黑之内抵达城内，公子夫人你们看可好？”
　　苏季瑭看我一眼，满是无可奈何：“不错，年纪轻轻，已有经济头脑，日后必定家财万贯。”
　　对方一拱手，答得是毫不谦让：“客气客气，小的阿史，赚口饭吃而已。”
　　我与苏季瑭对视，一番暗地里眉眼交流下，得出结论：除非今天想以天为褥以地为席，否则还是选择坐这位小哥的马车比较好。虽说也可以施展千里一行，但青天白日，两个人呼啦啦的从天上运功而飞，怎么想都有种搞笑的效果。

　　马车颠簸得厉害，但是外面一直有阿史哼唱的歌谣，倒也悠闲不少。
　　听得他唱道：“……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觉得十分有意思，便撩了帘子问他：“阿史，你是不是以前读过书？这等婉约精致的词你也能编来唱。”
　　阿史十分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嘿嘿笑道：“夫人夸奖了，是读过几年书，喜欢断章取义，随口胡遍，把先人的词用民间小曲的唱法胡乱编造了一番。”
　　我笑道：“唱腔也颇是独特，气韵悠长，你不但读过书，唱腔也是受过训练的。”
　　这下阿史用遇见知音的眼神望我：“夫人，小的甘拜下风，小的这么隐藏自己的才华，您都看出来了？”
　　我被他逗笑，伸手敲了他一记。他嘻哈哈地躲，像个顽皮的小孩子。苏三也颇敢兴趣地凑上来问：“是不是出身世家，可惜家道中落，无奈卖身戏院，险些失身，幸遇得贵人相助，逃出生天，避难于此固怏城外，于是就在这做起车夫的生意——”
　　阿史乱笑：“如此精彩的身世，只恨没发生在我身上。不如公子改行做说书人，一定能名存千古，流芳百世。”

　　一路上，我不断地听到阿史哼唱着的小曲，心境竟然舒畅许多，不可否认，我喜欢他的曲子，和他的唱腔。时而短促跳跃，时而气韵悠远，兴致随意，若是认真唱起来，想必会惊艳倒一片人群。我曾在戏班中，做过戏子，熟悉的调子一起，也是心意一暖。虽然，身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一切皆为行走的方便。
　　又听见他唱：“花向今朝粉面匀，柳因何事翠眉颦？东风吹雨细于尘。”便是一笑。

　　行了段路，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阿史的歌声也停了，马儿嘶叫，“的的”停下。只听得外头有人大喝：“敢问车中是否苏氏三公子？”
　　这声音浑厚，用上了内力，惹得马儿极是不安。动物是最敏感，此人应不是泛泛之辈。只是，苏三怎会无端惹上仇家？他出身苏氏，江湖纵上有不少仇敌，却没有人会当面挑破，除非他敢公然与苏氏一门为敌。
　　苏季瑭微微一笑，手中扇子一晃，眨眼又是那个胸有成竹的深沉人物，回音也暗含内力，远远地送出去：“不知阁下造访有何贵干？”
　　他不予否认，便是默认下对方的询问。那大汉复喝道：“久闻苏三公子文采风流，亦是一代武学奇才，心生仰慕，却不知公子心狠手辣，杀尽固怏易家上下二十八口人命，连幼童亦不放过，并夺去易家传家之宝舍利子！如今公子既已承认身份，客套话已尽，就休怪寒煞不敬！”

　　我们还来不及还嘴，只见大汉深吸一口气，手中狂刀猛一掷来，那刀名为业焰，真火狂刀，破坏力极强，就算被其罡气所及，也定能生生把身上某个肢体给卸掉，又加上大汉灌注上深不可测的内力，我与苏季瑭亦是不敢贸然肉掌相迎，足间蕴足真气，顺手将阿史捞上，拖着他滑出十丈开外。眼见业焰落地，只听得一声巨响，先前我们栖身的马车已连车带马炸得尸骨无存！我暗忖，此人自称寒煞，听说寒家与易家渊源亦是不浅，恐怕……。而此人内力之深，已到惊世骇俗的程度，全力为之，威力竟已等同炸药，加上业焰，还真是难缠的对手。不过他的刀力未见婉转自如，手法应是大开大合，惯用于大场面，他的弱点恐怕在近身战。

　　几番思量，只在片刻之间。苏季瑭已起身，不失风度，拱手笑道：“寒大哥内力过人，苏三佩服。只是我看这易家一事，恐有人嫁祸。我与易家非亲非故，为何要灭他满门，岂不要落天下人之把柄。望寒大哥不要冲动行事。”
　　寒煞横眉冷对，怒容满面：“休要狡辩！易家与苏家素有冤仇，苏三公子竟当我寒煞是粗人不知？你们为舍利子竟能下如此狠心，寒某人今天便是替天行道！”
　　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细看，远处尘烟滚滚，我暗暗瞟了瞟苏三。五十……七十……不，来人起码有百人以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出片刻，那百来号人已近在数丈外，人人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其中三四个粗犷大汉，皆是面如寒冰。我当下暗笑：这落井下石之事，武林中人倒是竟它演绎了个十成是。
　　一红衣女子娇声道：“寒傻子，怎么还没收拾干净，真是好一片孝心，留下来敬姑奶奶么。”
　　那女子一口摇曳荡漾的吴侬软语，慑人心魂，荡得人心中酥酥痒痒；身穿火红的紧身外衫，身段惹人，一双宽大红袖下，皓腕当真如凝雪一样，她脸上笑容可融化寒冰，媚入骨髓，可惜，又是个毒美人。
　　寒煞喝道：“夏芊芊，不要插手此事，我非亲手灭他。”
　　女子还未说话，她身旁的粗犷男子一挥披风，哈哈笑道：“你灭你的，我只顾将舍利子抢到手，其他的你们什么世家恩怨，与我何干？”
　　寒煞怒道：“放屁，舍利子是易家之物，我须将它奉供易家灵堂。”
　　夏芊芊娇笑：“何必这么快为这事争吵，我看，还是先收拾那几位，把鸭子煮熟才好分。”
　　话听到此，我轻轻然一笑。江湖大乱，归根究底是群龙无首，莫说我没亲眼见识过舍利子，便是叫嚣着了杀了我们的那些人，恐怕也只是道听途说，急于将宝物弄到手。如今我与苏三也成为人眼中美食，欲煮了瓜分而后快。
　　苏三嘴角一扬，笑得很洒脱，很轻快，带着他平时一贯的嬉笑之色，却暗含杀机，看样子他也是被挑动了怒气：“舍利子不在苏某人手中，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夏芊芊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媚笑入骨：“就好象，每个人杀了人的，都会说自己没杀人。”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兵卒倾巢而出，有天罗地网之势，我暗暗冷哼，踢起地上大石，灌了内力进去，巨石应声而裂，呈小碎石落下。深吸一口气，袖摆鼓足劲风，横扫过去，一时间沙石飞走，直扑敌方，小喽罗们一时间被这烟沙迷了眼，在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苏季瑭已滑到他们身边，一掌一个，皆震在胸脉上，不会伤他们性命，却让他们在好一段时间都会真气不继，这招说起来简单，力道的控制拿捏却颇需分寸，并需要极敏捷的身手。重一分对方会心脉爆裂而死，轻一分则没有效果。苏季瑭掌如莲花，快得肉眼分不真切，须臾间已放倒数十人。
　　夏芊芊鼓掌而笑：“苏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派这样的小喽罗，未免轻视公子身份。”一扬手，原本紧跟在她身边的那四个彪勇大汉足下一点，运起轻功直扑而来。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