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行》angeldark

13、第 13 章

　　如歌行

　　１３.

　　苏三公子睁着一双狭长凤目，笑眯眯道：“半点措施都不采取，不怕我将你的易容术偷学去？”
　　我忙着绘制皮相，懒得细说。“这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江湖人中，几个不会易容术？只是手段高低的不同而已。如何绘制最精致的人皮面具，如何让易容后假面如同真正的皮肤，如何让人触摸盘查时无法发现，里头不但有学问，更是需要长年的磨练。当年向何浅衣习得这身易容之术，我已是他门下资质最高的门生，亦是花了三年才将其完全掌握并熟练运用。所以，别说苏三就这么稍微看几下，就算他仔细看，把我的动作全记住了，没有多年修为，仍然是无用功。
　　快速搞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郑重出炉。
　　“哎呀，”苏季瑭刚松了口气，却发现我拿着小拇指点着红色的胭脂朝他的额头点来，当下条件反射地后退，叫道：“你想在我额头上搞什么东西？”
　　可惜背后是墙，我满意地将小拇指按到他额头上去，想到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当然是能怎么戏弄他就怎么戏弄他，“小孩子，点上这个多可爱？”
　　苏三公子脸一绿，定然想到昨天鸡腿一事，抽着嘴角道：“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错了。”我笑眯眯道：“你该叫我因先生。”
　　收拾停当，将留下的痕迹消除干净。苏季瑭倒也是个中好手，对于掩藏行踪一事向来轻车熟驾顺手得很。将最后一点痕迹抹去，我们朝向固怏。

　　城内热闹非凡。一路上不停地有小商贩向路人打招呼。
　　“俊小哥，这里有扇子，山水扇，字画扇，应有尽有，几不可失，时不再来——”
　　“小相公哎，我们这首饰可是手艺精良，买给您心上人吧，她肯定喜欢，一个心花怒放，就，嘿嘿——”
　　“您来看看这烧饼，又香又甜，馅味十足，买了不后悔啊——”
　　在固怏做生意，真是容易赚钱……
　　苏三公子东张西望，正想风流潇洒地抖开扇子，右手一晃，想想现在的身份，还是尴尬的收回。他道：“固怏越来越繁华，大有超赶京师的势头。”
　　可不是，我笑道：“若是来此地游山玩水一番，细细品位这风光和风土人情，岂不妙哉，是不是啊，乖乖。”
　　苏三公子正兴高采烈地往嘴里塞刚买的松糕饼，听到我对他的称呼，即使早有准备，仍然被噎了一下。擦着额头的汗，他“天真可爱”地冲我笑，一扭头冲向方才小摊贩：“老板，我要十串糖葫芦~~~”声音清亮，与他平日调戏轻薄女子时的温软之声大有差别，加上我为他做的脸，怎么看都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孩子。
　　卖东西的是个中年妇女，见他如此可爱，当下是爱心泛滥，哪有不殷情招待的道理，“哎哎，小公子，算你有眼光，我家的糖葫芦，可是独家秘方，酸甜适中，软硬恰好，来来我再加送你一串——”
　　苏乖乖拿都有点拿不下，但笑功仍是他的一等好戏，“谢谢阿姨，您真是好人，漂亮的大好人！爹爹，快来给我付钱。”
　　爹——爹爹。我还没反应过来，女老板笑呵呵地冲我道：“您的孩子？哎呀，看不出来，您这么年轻，让人好生羡慕！您这孩子真是子承父相，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嘴巴又甜，让人忍不住疼他啊。”
　　一番抢白，我来不及回应就被剥削了银子，还被叫成爹，平白老了十几岁。我脸上笑眯眯说哪里哪里，暗地则悄悄地拧住小鬼的耳朵，“喜欢吃糖葫芦是吧？”
　　小鬼哎哟哎哟，忽然哇地大叫：“爹爹，我不敢了，您不喜欢我叫您爹爹，我不叫就是了，可爹爹你真的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啊——不要丢下我，因先生，我错了，哇——”
　　这只狐狸，仗着现在是小孩子，当街耍赖。一时间，大街上路过的人都对我侧目不己，我只得放慢脚步，牵过他的手，放软了声音对他说道：“我没有丢下你啊，来，我们一起走。”
　　正闷头走路，却有正义人士凑上来，“管教孩子是好事，但何必不让他叫爹呢，你长得这么年轻，何必怕被儿子叫老，你真已过而立？唔……真是——喂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小孩子的心灵可是很脆弱的，将来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可能会危害国家，可能做出些错事啊——喂？你怎么还是走啦！——”
　　这疯子真是正义过头。我不理他，继续脚步如飞，盘算着究竟是先填饱肚子好，还是去准备些行头。却一头撞上一个宽厚胸膛，抬头一看，正是那正义人士，他的速度好快，方才还在后头，才转眼功夫已经绕到我的身前，挡了我的去路。我这下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双目微微含笑，剑眉斜飞入鬓，肤色微黑，竟是雷昊。
　　真是怕什么就碰上什么，看样子他们是追不到我和苏季瑭，就先行回了城内。
　　他微笑着说：“为什么走得这么快？陌上轻烟——使得不错。”
　　我一时不察，只想快快离开，不小心却用出了陌上轻烟，这轻功，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只道我走路快了些，没想到这个雷昊竟是识货之人。当下反道：“在下偶然习得陌上轻烟，只为行走的方便，让先生见笑了。在下有事要办，先行告辞。至于教子一事，会记得先生的指点。”
　　“等等——”他拦住我，“可否请教名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这人感觉太过敏锐，不能与他多做接触，我随口胡邹：“汤几素。”

　　走出雷昊的视线外，苏季瑭暗暗在我手里写：汤几素？你取的名字真好。
　　我微笑回应：有何不可？
　　把苏季瑭三个字颠过来，多么方便，有现成的材料，为什么不用。
　　拉着苏乖乖的手，进了附近的绣坊，买下几套衣服。“啊，我不要这件。”他无法欣赏我的眼光。
　　我慢条斯理道：“闭嘴，做儿子的就该好好听父亲的话。今天的事情，让为父茅塞顿开，放心，父亲以后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苏季瑭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那也不要这么难看的，你想想，今后你这俊秀潇洒的公子身边，跟着穿了一身俗不可耐的衣服的儿子，别人一定会怀疑父亲的品位。”
　　这狡猾的狐狸即使现在变小还是只狐狸，明里暗里指出我的眼光和品位有问题，把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笑眯眯道：“那又怎么样？没有关系，你看，小孩子穿艳点，才显得可爱。”
　　然后不顾苏乖乖的极力抗争，买下三套颜色艳丽得像女童的衣服，塞到他手里。
　　老板见我们两这么闹腾，笑呵呵道：“父子感情真好，是从外地来的吧？”
　　“呃。……”苏季瑭愣了一愣，随即漫天扯谎：“是啊，自家母过世后，父亲唯一的爱好就是云游四海了。”
　　老板被这说辞吓了一跳，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些怜悯，怎么看都像是打量落魄才子的眼光。

　　外面鞭炮声阵阵，我拧了拧眉头，老板热心解释：“你们外地来的，恐怕不知，我们这固怏近日可是大有喜事！九王爷与大理段氏的公主结了姻亲，过几天就要正式过门。听说那公主长得可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嘿嘿，真叫我等市井小民羡慕啊。”
　　这事，我在京师也是略有耳闻。苏季瑭笑道：“九王爷何许人也？竟取了大理国公主，恐怕日后要成的日子不太好过。”
　　老板并不责怪苏三唐突，反而神秘道：“这皇室的婚姻，我们当然说不得，只不过，听说那位公主可带来了倾国的宝物，大理皇帝为这公主可真是舍得下了血本，什么千年人参，九转朱砂丹，应有尽有，唉！只可惜这等美佳人做了政治婚姻的陪葬……”
　　旁边一男人“嗤”了一声，调侃道：“你倒是有兴致，整天琢磨着这些小道消息，小心你这些心思让大嫂知道，你少不了要跪搓衣板。”
　　老板嘿嘿笑道：“这不是就是嘛！家里老婆凶如老虎，自然对名花多生几分怜惜。哎。”
　　苏季瑭笑嘻嘻道：“那叔叔你干嘛这么叹息，就算那公主再如何沉鱼落雁也好，叔叔对她做再怜惜也好，她也终究是九王爷的人。”
　　老板红了一张老脸，狡辩道：“小公子真是伶牙俐齿，我说了什么，我只不过是可怜那公主的命运，她自然还是九王爷的人。”
　　这苏季瑭真是连老实人都要逗弄，我向老板拱手道：“乖乖年龄尚小，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老板挥手笑道：“小公子也是有趣之人，无妨、无妨！”

　　拧着苏季瑭出门去，苏季瑭笑道：“做什么这么急，那位老板好生有趣，我还没同他说够呢。”
　　我敲他一记，道：“你不要去招惹这等老实人，况且，别人的事我们插什么手。”
　　苏季瑭道：“你当我没事无聊，只是觉得，九王爷和大理国公主的婚事，何以人尽皆知？我方才与那老板交谈，觉得他若不是太缺心眼口无遮拦的，就根本是在故意放出风声。”
　　我沉吟片刻：“放出风声？放出这等风声对他有什么好处？”嘴上这么说，脑中却飞快地想到，这九王爷乃皇帝的亲叔叔，何以在这时候与大理国联姻，确实有些古怪。若真如苏三所说，有人故意放出风声，那恐怕更有内情。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