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223、人间太阳

　　连索拉尔也不由得用手遮到额前，努力适应倾泻而下的天光。他们谁也说不上来到底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磋磨了几日时光，刚接触到光线两人都不约而同认定这不是清晨就是正午。奥斯卡甚至怀疑是不是春天提早来了，虽然溪流依旧冷彻，青草也还未冒头，但是迎面拂来的轻风格外和煦。很快适应日光的奥斯卡一边走向莫瑞亚门外由巨大白石铺就的滩头，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这样可以把这段时间来积压在肺里的尘土统统换出去。

　　总算神清气爽后，奥斯卡回过身来，索拉尔远远落在自己后面，他的脚步又轻又慢，似乎觉着自己是踩在一堆棉花上。阳光肆意洒在他布满划痕的老旧盔甲上，盾牌和罩袍前襟太阳纹样褪色的迹象更加明显了，或者说在这种灿烂的阳光之下任何色彩都会黯然失色。

　　奥斯卡摊开双臂笑道：“我都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走这一趟不亏吧？”

　　索拉尔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伸出双臂来掌心向上，缓缓迈开步子，仿佛在盛接自天而降的珍宝。奥斯卡沉默着看他走到潺潺流过的小溪前，索拉尔这才收起掌又低头顶着小溪看了片刻，突然开始卸下臂甲脱下锁甲手套露出手来，半蹲下身将半个手掌浸在水中，良久才低声囔囔一句：“是温的。”

　　“当然，”奥斯卡也摊开手掌来感受了下日光，“春天已经来了啊。”

　　索拉尔一言不发起身，看着手指上滴淌的温暖溪水不知在思考什么。

　　有句话奥斯卡想说很久了，现在看来时候差不多，于是他开口试探：

　　“索拉尔，要不……你留在这里？看得出你很喜欢这。”

　　索拉尔却没有直接回复，将头仰得更高感慨：“天真蓝啊，我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云了。”

　　莫瑞亚南门也就是黯溪谷，虽然叫做“谷”但门口位置地势颇高，几乎能够俯视周遭方圆三十里的地形。再远就是连绵朦胧的山峦起伏横亘天际，视野往回收还能看见遥远的范贡森林，安度因大河和它的几条支流，银齿峰屹立于西南方向，峰尖在阳光下闪烁熠熠生辉，索拉尔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东南方向问：“那是什么？金色的……森林？”

　　“哦，那是洛丝罗瑞恩。”奥斯卡踩过溪流来到索拉尔身边向他介绍，“在其他种族口中的确被称为金色的魔法森林。”

　　“其他种族？森林里住的不是人类？”

　　“是啊，是精灵，”奥斯卡比划着说，“看起来跟人类大致相似，但更加……呃，优雅？精致？高挑？总之你亲自见到就晓得了。”

　　果然一到这个问题，索拉尔又陷入沉默。

　　“我得歇歇，奥斯卡。”他又答非所问转了一圈走到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仰面躺了下来，摊开四肢，把手脚伸得笔直，好似一张努力把自己摊平的面饼。奥斯卡相当理解他这样做的心态，全身心感受太阳的光辉和温暖嘛，他也略有冲动效仿，但想了想还是盘着腿在他身边坐下。

　　被奥斯卡以为已经睡着的索拉尔，用一种感慨又唏嘘，很难分别出情绪好坏的口吻叹道：“多好的太阳，可惜照不到我的家乡。”

　　这时候还是保持沉默好了，奥斯卡默默想，问东问西恐怕显得太没眼力见，反正也没什么好急。

　　他知道罗瑞恩的领主还在等他回去复命，也许已经等得十分焦急了，但一想起精灵们全军覆没就剩他一个加上某个倒霉蛋的头颅可作见证，他又对回罗瑞恩充满抗拒。既然无论如何都得回去那墨迹一会儿问题不大吧，罗瑞恩的精灵又不是穷凶极恶翻脸就不认人的恶徒。

　　越是这么想人就越怠惰，连奥斯卡都产生呆在这里直到太阳下山的念头了。

　　“哎，”索拉尔突然直挺挺地弹起来好似突然梦醒，“差点睡着了。危险危险。”

　　奥斯卡往周围瞧了瞧迷惑问：“危险什么？这里很安全，我没看到任何敌人。”

　　“沉溺在梦里当然危险。”索拉尔说着就站起身开始伸展四肢活动关节，“它不是真的。”

　　“这话怎么说？”奥斯卡跟着站起来追问，“你觉得我们并非身在真实？”

　　索拉尔耸耸肩口气一派轻松：“你别着急，你认为它是真的那它就是，可对我来说并非如此。”

　　奥斯卡两手叉腰交抱胸前点点头：“懂了，你没打算留下来。”

　　“虽然我很想，但我确实不能。”索拉尔用力抻了下胳膊肘作为结束，奥斯卡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实在挤不出话妥当的话再来挽留，只好耸耸肩说：“那看来只能说再见了。”

　　“奥斯卡，我多问一句，你想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足够美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呃……”奥斯卡捏着下巴思考片刻，“……因为那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索拉尔略显吃惊：“为什么这么说？”

　　“在离罗德兰几步之遥的地方我放弃了。”奥斯卡耸耸肩口气透着无奈，“这件事我至今都觉得丢人，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我没有天选者的资格。就算之后我又打算继续了，可是看看你们，你们谁不比我做的好做的快，走同一条路我也根本赶不上。更何况我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贸然离开岂不又是半途而废。再者这里跟那个世界不一样，除了你我再也没见过第三个不死人能真正到达中土，没了我恐怕没有别人能够解决问题，至少至今为止是这样。”

　　索拉尔闻言沉默良久，然后爽朗笑着用力拍拍奥斯卡的肩道：“了解了解！人各有志！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啊！好啦，我得想个别致的办法回去！”

　　“……别致的办法？”

　　“那个稍后再说。”索拉尔竖起一根手指强调，“作为感谢，我得有所表示才行。”

　　“感谢？谢我？”奥斯卡指了指自己不解问，“我有什么好谢的，要谢也是我谢你。”

　　“不不不，不是你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还能站在这样的太阳下。”索拉尔说着指了指头顶，嘿嘿笑了，“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你还打算履行太阳神教的教义，坚定将太阳战士的道路走到底吗？”

　　奥斯卡略作思忖，笃定回答：“那当然！”

　　我已经这样做了，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坚定不移地回答索拉尔。

　　“很好！我相信即便徽章不够，你有这样的信念也能够资格使用这些奇迹。”

　　“你是说……”

　　索拉尔手搭凉棚左看右看，视线直飘向视野尽头一块白色巨石上，在索拉尔脚下地势急转直下把溪水抛下山脚形成凯勒布兰特河。他动动手指召呼奥斯卡走近些，通过之后的对话奥斯卡才清楚地知道太阳神教还有高阶奇迹他甚至都没听说过，简直羞愧，而且索拉尔坚持把自己的护符跟奥斯卡在索尔隆德搞到的进行交换，他自信满满地强调护符之间那点差距根本不影响他发挥。

　　就在奥斯卡还沉浸在刚刚习得那么多高阶奇迹的喜悦中时，索拉尔转身走开，背对悬崖面向奥斯卡。

　　……果然是。

　　“该说再见咯，奥斯卡。”索拉尔展开双臂说道，此时此刻的他终于又和奥斯卡记忆中那个太阳战士印象完全重合了，“真心感谢你带我见识这样的好地方，虽然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难忘，这实在是漫长旅途中最难得的体验之一。”

　　奥斯卡心知挽留毫无意义，于是耸耸肩回：“你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

　　“你知道吗？”索拉尔的口气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有直觉，以后我们还会再见。”

　　奥斯卡刚开始思考这句话只听索拉尔语调欢快地喊了声：“再见啦！芜湖~”往后一个背跃消失在奥斯卡视野里。后者愣了两秒拔腿就跑，冲到索拉尔方才站的位置来个急刹还打了个滑，奥斯卡小心翼翼探出头朝下看去，只能瞧见嶙峋崎岖白花花的石堆，以及稍远处奔流的河水。

　　还是……有点突然啊。

　　不得不说孤独感还是在这一刻漫上心头，奥斯卡用力摇摇头，想把这些负面情绪统统甩出脑海。但无论怎样自我安慰沮丧还是难免，曾经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有在想象结伴冒险的画面，现在又得接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不死人的现实。

　　他转头去看不远处莫瑞亚南门黑漆漆的大门口，心里忍不住思考索拉尔回去之后又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他又该如何处理。之前他表现得生无可恋急着回去又是打算作什么？分别之前奥斯卡又感觉到他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

　　当然，最好不是。

　　如此热切盼望跟索拉尔一起冒险不单单只是因为太孤单了而已，只要索拉尔在身边他就有种自己无所畏惧的勇气，这种勇气的来源又不仅仅是索拉尔实力的确很强，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存在。

　　他就是轮行走人间，温暖又强大的小“太阳”。

　　无论在何处，奥斯卡都真心不希望这轮“太阳”沉默黯淡，可他能做的真的不多，亦无法左右别人的命运和选择，这种无力感他经历的多了，每次都告诉自己次数多了自然就习惯。

　　目前来看是还没习惯。

　　现在他要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一想到该回到自己的任务中，奥斯卡总会先下意识拍拍腰带上别着的精灵头颅，希望他不至于过快发臭腐烂，否则到时候场面会变得很难看。

　　唉……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看吧。

　　奥斯卡用力吐出口口腔里的浊气，毫无意义地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迈开脚步踏上回去罗瑞恩森林的路。

　　虽然精灵们收拾得很干净，但多多少少还是能沿途看出些当时扎营的痕迹，跟卡兰吉尔练剑一干精灵闲坐围观的光景如今历历在目。倒不是奥斯卡多么重情重义，只是进出莫瑞亚两厢比较，那么一支精灵小队，怎么说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还有那样的剑术天才在队，还是仿佛蒸发一般就留了个头出来，实在很难不让人心有戚戚。

　　还有那个错位穿插进莫瑞亚的伊扎里斯，奥斯卡至今还是想不到拿它怎么办，如果那个被深渊扭曲了的炎魔就是支撑异象的存在那么伊扎里斯应该已经在中土消失了，根据自己的实践自杀的索拉尔还是能够回到属于他的那个篝火边，某种意义上也算皆大欢喜。

　　但如果炎魔没死呢……

　　看他那副样子不像是会轻易摔死啊……可就算是这样奥斯卡要如何才能去补刀呢？他只要碰到深渊就会瞬间暴毙，索拉尔似乎曾经有好用的道具但他没有带在身上，难道要为那么一个戒指回去曾经的世界进行另一段冒险直到找到为止？可索拉尔之前讲故事时也没说过亚尔特留斯的墓地具体位置在哪怎么去，要找到戒指绝非易事啊……

　　所以说，所谓治标不治本，这些时空裂隙一个个堵上恐怕赶不上冒出来的快，而且这些“漏洞”的存在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唉，前路茫茫啊，恐怕那个神秘又强大的汤姆·庞巴迪尔也说不上来，又或者不肯告诉他，奥斯卡一点不怀疑这种可能。

　　被重重愁绪困扰的奥斯卡浑然不觉在他反复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走了多远，冷不丁抬头就见罗瑞恩金色森林已经屹立前路，仿佛巍峨壮观的城堡俯瞰接近的他，奥斯卡突然感到胆寒，卡兰吉尔的头颅随着步伐在他后腰上摇来晃去，奥斯卡认为对“城堡”里的住民来说自己怎么做看起来也不似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