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167、奥德温

　　好久没有从这种高度坠下去了，奥斯卡几乎都忘了身体撞击地面造成肢体四分五裂错觉的痛楚有多炸裂，死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仁慈，他再次睁眼就感受到来自篝火的火焰光芒将自己笼罩其中。
　　温和，安静，简直让人想哭。
　　奥斯卡多余地低头检查手脚，稍作冷静之后胳膊交抱在胸前陷入沉思。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玛戈特，至于玛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也得等见到玛戈特后从长计议。之前玛伦怎么说来着？他照着玛戈特自己的意愿把她放在某个能看清自己的地方……
　　看清自己……镜子？不不，林子里哪来的镜子？除非玛伦直接把玛戈特挪到瑟兰迪尔王的王宫里去了，这可能性太小了，不如考虑更现实的——水？
　　快想想，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催促自己，回想地图，密林哪里有水？有河？
　　整个密林里只有一条能称作河流的水体——横穿森林北部的密林河。可是这季节应该早都冻上了才是。
　　……还是去试试吧，没准呢？
　　因为死亡后回到篝火，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比之前遇上玛伦的那个小空地离密林河更近，而且密林河有条支流向密林山脉北峰脚下，如果玛伦也认同这种就近原则的话，那玛戈特很可能就在那里。
　　真是这样的话路比去密林河干流去找人近得多。
　　如今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总比什么也不做来得强。
　　于是奥斯卡这就出发前往密林河支流，他在脑子里大致估算过，这篝火的位置离木精灵的王宫还是比较近的，也就是说这一摔直接把他送过了密林山脉，省去了翻山越岭的麻烦。他开始一路小跑，如果只是这种速度，理论上不死人能永远跑下去不停歇，踩过树根，跨过藤蔓，绕过密结成桩的古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听到水流声钻进耳朵里，之后他便加快脚步全速奔跑。
　　当然跑着跑着还是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真就没有大蜘蛛了呗……
　　这个想法刚刚在他脑子里冒出来，张牙舞爪的阴影从左侧冲出来迎头撞上，撞得他在地上连打好几个滚勉强起身，保持蹲伏姿态往后滑了一段才停下。
　　电光石火间他自己都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被枯叶和碎土石糊了一脸。抬头看去他的老“朋友”巨蜘蛛挥舞螯肢朝他吐出白花花的蜘蛛丝，早有心得的奥斯卡立刻向左滚开，然后花了半秒时间感慨——
　　居然一点痛感都没有，矮人工艺，永远的神。
　　处理这种敌人对奥斯卡来说也是业务娴熟了，只不过习惯性地伸手一摸没摸着亚特大有点儿影响心情，之后的行动就是一气呵成，闪躲正面冲击，绕侧斩腿，等巨蜘蛛侧翻上前捅穿丑陋的大脑袋，战斗结束。
　　一脚踩着耷拉不动的蜘蛛头，用力甩了下剑上沾的黏糊糊的血，奥斯卡仔细听了周边动静，基本能确定又是只落单蜘蛛了。
　　看来瑟兰迪尔的清理工作进行得挺彻底，漏网之鱼也是难免，只是别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就好。
　　他说的就是玛戈特。
　　水声隐约可闻，奥斯卡跨过蜘蛛尸体继续向河流方向跑去，反正着甲轻多了，干脆尝试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更远，毕竟他经过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全是石块树根和枯叶，有时有迎面而来的藤蔓直接撞断通过，丝毫不能阻慢他的步伐。
　　已经冰封的密林河出现于林木之间，奥斯卡一边开始四处张望一边一鼓作气冲到河边，发现沿河看去不管是他这边还是对岸都看不到女人的影子。
　　……玛伦是不会撒谎的吧。直觉这样告诉他。
　　他转身沿河岸边更高处走去，已经不想再跑了，如果一直走到密林山脉脚下也没能发现玛戈特的话……那就这样吧。
　　他还能怎样呢？掉回头来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转悠继续寻找？不行，肯定不行。
　　虽然早就想好了，但是考虑到这个可能还是让他非常非常焦躁。
　　这种焦躁随着他越走越高，越走越远，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越考虑越怀疑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想到做到。
　　密林的树冠实在是太浓密了，他抬头也只能看到如织如盖的枝叶，根本找不到鲜明的参照物，要是没有河流怕是早就不知走偏到哪儿去了。只有直觉告诉他这地形是快到山脚了，前面河道有个急转弯，他心想要是转过去了仍然没有找到目标就折返，这过程太磨人了，还不如干脆点下个决断。
　　然后他就看到了蹲在水边的……
　　的……
　　奥斯卡突然陷入混乱，虽然那个背影和衣饰他明明应该很熟悉，但……
　　那个白可不是像拉莱丝发色那种彻底单纯的白，白中夹着深浅不一的灰，干燥枯涩，不见一丝光泽。
　　那个背影极似玛戈特的女人就披着这样一头长发。
　　终于见到人的奥斯卡兴奋感还没冒头就被疑惑取代，他缓缓走到这个妇人身后，应该是听到他的脚步，妇人也慢慢起身，奥斯卡看到她袖子下露出的右手，干瘪枯涩，经脉浮现，皮肤看起来很薄，这绝对是……
　　“奥斯卡。”妇人转过头平静地开口了，“你来的比我想的早。或者说，我考虑过你不来我该作何打算。”
　　奥斯卡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了。虽然皱纹满脸，脸庞松垮，白发苍苍，但骨相没什么变化，他到底还是能认出来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开口之前，先去河边吧。”玛戈特指了指密林河说，“整条河只有这里没有结冰。”
　　奥斯卡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闻言就乖乖走向河边，半跪下来看向河面。
　　啊对了，得摘下头盔，这应该就是玛戈特的意思。
　　于是他取下他宝贝的秘银头盔，再看向水面时再次震惊了。
　　……？他记得自己在上次死亡后没有使用人性啊？
　　为什么……什么时候就恢复了肉身？
　　“我问了玛伦是否能解开你的诅咒，”玛戈特的声音从奥斯卡身后传来，“他说，本来就不存在所谓诅咒一事，自然也无解咒之法。”
　　奥斯卡愣住了，他在等玛戈特继续说下去，于是后者如他所愿道：“所以，最多，只能帮你保持这种外表。”
　　“代价就是你的……容貌？”奥斯卡说着抱着头盔站起来转身望向玛戈特问。
　　“没错，”玛戈特耸耸肩，一如既往的淡定，“仔细想想，也挺公平。”
　　“为什么要这样做？”奥斯卡皱眉问。
　　“这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你总要和人打交道的，”玛戈特口气有些强硬起来，“至于其他理由，你不要问了，那是我的事儿。”
　　“……我只是想说这真的没有必要。”
　　“木已成舟，我反正不后悔。”玛戈特耸耸肩抱紧胳膊说，“这里要冻死我了，能送我回去吗？”
　　“……当然，走吧。”
　　“……我脚痛，背我。”
　　奥斯卡下意识看向玛戈特裙摆，脚没看到倒是注意到裙摆上许多划痕破损。
　　“快点蹲下！”
　　“好好。”
　　奥斯卡戴上头盔依言蹲下身，玛戈特趴到他背上搂住脖子背稳了才迈开步子往前走。奥斯卡低头瞥了眼，才发现玛戈特的前半脚掌都发黑肿胀起来了，看着甚是骇人。
　　“你鞋呢？”他实在忍不住问了。
　　“这破林子，一不小心就走丢了呗。”玛戈特漫不经心地回。
　　“两只都走丢了？”
　　“对啊。”
　　“……”
　　“奥斯卡，问你个事儿。”
　　“那你之后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诚实回答。”
　　“……行。”
　　“你想问什么？”
　　“我们的目的地是刚铎，是吗？”
　　“嗯，可以这么说。”
　　“那到达之前有哪些必经之地？”
　　“呃……我想想，走出密林就是罗斯戈贝尔，沿着安度因河南下，经过金鸢尾沼地，路过罗瑞恩森林，绕过范贡，进入洛汗，之后就是刚铎，毕竟两国比邻。”
　　“这样啊，”玛戈急不可闻地叹息道，“我说，你不会把老人家扔在路上吧，那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奥斯卡哭笑不得，“不会，当然不会。”
　　“那……那个女精灵呢？就是儿子走丢那个？”
　　奥斯卡没忍住噗出声，努力绷紧腮帮子答：“现在她要加入我们，可是得同时照顾一老一少了，她要是能接受那我也没话说不是吗？”
　　玛戈特闻言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翻个白眼说：“公主不用她照顾，对了，你又想问我什么？是不是想问我跟玛伦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是啊，还能有什么？”奥斯卡叹道，“我真的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没什么难开口的，”玛戈特撇撇嘴说，就把自己怎么知道《中州以外的隐秘角落》开始到召唤玛伦都略略交待过，最后以双方提出条件“谈判”作为结束：
　　“我想让他直接送我回到家乡，并且给我个健康的身体，能让我长命百岁那种，作为交换，他让我去杀了布兰德国王。”
　　“什么？”
　　奥斯卡震惊到停下脚步尝试扭头，玛戈特敲了下他的头盔不耐烦道：“继续走啊，这不是没发生吗？”
　　于是奥斯卡乖乖低头往前走，玛戈特继续说：“他说他可以直接把我送到王宫里，还塞给我一把只有我自己能看见的利器，他的意思我知道，无非就是让我去□□再趁机行刺，他居然知道布兰德对我……反正，我想来想去，拒绝了。”
　　“那玛伦……”
　　“我也怕他让我拉七天肚子，所以提出另一桩交易。”
　　“解除我的诅咒？”
　　“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诅咒不存在？”
　　“这我就不知道咯，面对那种东西，我一个字也不敢多问，不过他主动提出可以让你保持正常人的模样，只要我同意……牺牲自己拥有的一些……东西，我考虑清楚了，这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没和你说全，”奥斯卡叹气道，“恢复外貌只要用人性就能做到，只不过死亡就消失效果而已，不死人还是不死人，并没有变得正常。”
　　“……这样，我不是很了解这所谓的‘诅咒’，我以为……你能和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过上正常生活，只不过还是死不了……”
　　奥斯卡干笑两声：“天底下哪来这等好事？这不直接成凡人外貌的精灵了？我不知道玛伦是不是送了我个人性效果，如果只是这样你可亏大了。”
　　“他说了，保持外貌的效果可以一直持续到你离开这个世界。”
　　“……”
　　离开这个世界……如果真是这么回事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玛戈特的口气听起来有些不安。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玛伦真的严格执行契约内容，只是给个永久效果的人性而已，那……你的衰老应该也仅限外貌。”
　　“是吗？”玛戈特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兴奋，“我就说，一点儿也没觉得身体变差，活动起来跟过去差别不大，我仍然可以干活做事咯。”
　　可你本来就已经在早衰了不是吗？奥斯卡在心里问，狄丝说她最多只能再活几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闭嘴赶路。
　　“啊，还有一件事。”玛戈特又开腔了，“暂时就只告诉你吧。”
　　“什么？”
　　“我的父母为我取名叫奥德温，九岁之前大家都这么叫我。那些人以为我年纪太小都忘了，实际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我讨厌玛戈特这个叫法，在契约生效的瞬间玛戈特就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的。”
　　“……好吧，玛……奥德温，也许你应该告诉公主。”
　　“也许，等我考虑考虑。”奥德温抬起手来翻来覆去看自己老相毕露的手背心不在焉道，“你可以跑快点，我已经离开公主太久了。”
　　既然出口要求了，奥斯卡果断小跑起来，回去的路对他来说也算熟悉，赶起来也比来时更加轻快，而且幸运的是路上再没有遇到巨蜘蛛，奥德温还饶有兴致趴在奥斯卡背上欣赏起沿途光景来，虽然奥斯卡认为这种密林没什么好看的。
　　回程的路相当顺利，只不过奥斯卡需要考虑下怎么解释自己背个老妇人回营地这件事。别说，仔细一想要解释还真的挺复杂。
　　等到远远看见营地已经是天光大亮，旭日高升了，奥斯卡心中越发忐忑，不得不在脑子里反复排练说辞，直到——
　　他闻见血腥味。
　　越走越浓烈刺鼻的腥气，连奥德温都皱起鼻子说：“好像哪里不太对。”
　　于是奥斯卡加快步伐跑向营地，现身瞬间几个精灵就将兵刃对准了他，奥斯卡猛地刹住脚，停在地上一大片血泊之前，差那么半步距离就踩上了。
　　难怪出血量这么大，奥斯卡目不转睛瞧着血泊心想，倒在地上的女性喉管□□脆利落地隔开，看伤口大半个脖颈都断了，死者目眦欲裂，一脸难以置信，脑侧被血浸染变红的棕色发辫间露出尖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