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122、理由

　　“……”

　　负全责?

　　这话听着很是别扭，确实让人不舒服。

　　但是要站在这个地方跟这些个矮人好好理论吗？矮人们显然都是一根筋的思考方式，问题只有他进去不进去这么简单而已。

　　奥斯卡转头望向索林塑像脚边，心里盘算着可能的风险和收益。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么算计来算计去也是无甚意义，不过又是再一次身陷险境，在黑暗中摸索罢了。在之前的冒险历程中，多得是时候毫无准备就一头栽进去，还不是死着死着把整个地区杀干净，摸爬滚打着闯过来了。这次要干的，不过是一样的事罢了。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之前，可没有人守在入口巴巴等着他拿一份调查报告来作为回复，不满意不罢休啊。

　　“这里还是太暗，多给我几个火把。“

　　这是奥斯卡思虑良久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于是戴因挥挥手让人去取火把，暗处躲着的玛戈特和拉莱丝赶紧缩紧了躲好，看着矮人战士匆匆而过不敢吱声。

　　“你有什么想法？”戴因叉着腰问，奥斯卡一边沿着墙边走一边说：“多告诉我一些细节，我必须知道更多情报。“

　　“挺谨慎，“戴因挑挑粗浓的眉毛说，“好，我就跟你说说，说起来，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大概……两个月前左右？“

　　两个多月前，一直在孤山深处开垦的矮人工匠们新发现一处充满优质矿物的矿脉，这是他们目前为止在孤山挖的最深的矿坑。本来矿工们大喜过望，正热火朝天开工准备大挖特挖，很快就发现矿洞里突然多出许多深紫色藤蔓状的不明痕迹。这些痕迹爬上土壁，漫过石栎，散着阴冷的坟土气息，将爪牙伸向一切能触到的死物活物，话虽这么说，其实一开始极少有矮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说到最开始的异常，应当是在发现这些痕迹之前就有人在挖掘过程中听到深深的地底，传来沉闷的，如同雷声轰鸣一般的声响，只是没人当回事。许多人以为那痕迹真是什么还未被发现的新植物，后来发现这东西摸不着取不下，像是土地岩石突然长出了筋脉一般，每日都在悄无声息地扩散生长，让人看着心里发毛，渐渐的矮人们连碰也不愿碰了。

　　这还只是开始，要知道孤山内部不是同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就是囫囵一个山体，实打实山土垒成。在矮人们开挖之前山中就有不少天然生成的洞坑，甚至最懂石头的矮人们都不好说，孤山里头到底有多深的沟堑和无底洞。不安在矮人们心中悄悄滋长，但谁也说不清楚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定论。谁能想到第一次事发居然是在矮人列王深埋于孤山内部的陵寝中，在那里修缮维护或者保卫巡逻的矮人们突然发现，先祖的陵寝被一种无名的黑暗无声无息占据。不知不觉间他们再熟悉不过工作场所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暗，很快就变成一个除了自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鬼地方。越接近大山深处这种情况就越严重。矮人们还传闻孤山里被不知名的邪恶“腐蚀”出了巨大的，比莫瑞亚矿坑下还要深不见底的深渊，除了黑还是黑，什么也没有。

　　然后被派去深入其中调查情况的矮人再也不见出来过，不管派进去几批也是一样。而那种诡异的深色“藤蔓”越爬越快，越爬越多。此事终于惊动了戴因，综合种种已知情况，矮人们终于把各种线索串联起来，得出诡异的黑暗和“藤蔓”以及诸多特派矮人的失踪相互间都有紧密的关联，是同一个事件的并发表现，必须立刻马上采取措施阻止。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不继续白给矮人命的前提下，继续事件调查。戴因采取了步步为营的策略，派出一队精锐战士和服务王室的智者再次进入陵寝深处。他们每前进一段距离就扎下简易的营地作为下一次出发的根据地，如此稳健前进，前端队伍一旦有任何问题，后方营地能够立刻感知接应，最差最差也能派个信使回王宫告知一切。计划施行的前期，信使虽然报回来的都是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但至少都属于已知情报，队伍推进顺利，无人伤亡。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特别调查队伍向黑暗深处进发不过一天，最前方突如其来开始崩溃。除了惊慌失措奔逃回来的零星几个矮人外，随之紧追而至的是身体扭曲畸形，几乎让同胞都认不出来的敌人。他们是曾经守卫王陵的士兵，是修缮陵寝的工匠，是更早被派出，深入黑暗调查的矮人族人。现在的他们皮肤肿胀苍白，头部生出许多猩红的怪眼，四肢更是被恐怖拉长扭曲，双臂甚至能拖到地上，指甲漆黑长如尖刺，行动起来诡异地迅猛非常，哪里还有昔日同胞的影子？他们尖声啸叫见人就杀，猝不及防的营地众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加上这些怪物几乎是源源不断从漆黑的墓地中奔出，不惧武器，没有恐惧，无感疼痛，惊慌之下戴因派出的小队不断溃逃，路上走散的被杀的，能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总而言之先前步步为营扎下的队伍溃不成军，反应过来的矮人们也尝试过举起武器奋勇杀敌，且战且退，这才将那些畸形生物和随之而来的阴影阻挡在先王陵寝内。

　　但是……

　　奥斯卡举起矮人递来的火把，火焰燎过冰冷光滑的墙壁，所有人都看清了墙上蜿蜒蔓延的紫的发黑的“触须”。奥斯卡沿着“触须”前进的方向一路举着火把走来，发现自己正在沿着来时路“返回”，他干脆停下脚步将火把举到最高处，放眼望去连走廊两侧的守卫石像上都缠绕着这种不详的印记。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哪怕隔着厚厚的盔甲，奥斯卡都总能感到阵阵阴风从“索林”背后吹来，这可不是漏了点而缝的程度。

　　“看到了吧？”戴因站在奥斯卡身后苦笑道，“这东西靠寻常办法是拦不住的。”

　　奥斯卡垂着头握着火把沉默片刻，倒也没有人按捺不住催促，矮人们直视抱住胳膊或者两手叉腰，一言不发地盯着奥斯卡瞧，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好吧，”奥斯卡在愈加凝固的死寂中突然转身对众人道，“去炸雕塑吧。“

　　几个矮人不约而同瞪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戴因加重口气发出了疑问：“你……想好了？”

　　“当然，炸吧。“奥斯卡转头看向索林塑像，动作十分果断，“之后可能引发的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戴因怔怔瞧了他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够干脆！”戴因的打手啪一下拍在奥斯卡肩甲上说，“我刚才还在想，你听完我的叙述，再拿火把这么一照，是不是就要放弃了。想去……”

　　“不行！”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玛戈特迈开大步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就这么站在众人面前。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戴因瞪着她毫不客气怒道，“祖先陵寝不容你这样的人踏足，速速离开！”

　　“他走我也走。”玛戈特身形一晃站到了奥斯卡身边绷着脸说。

　　“胡闹！”戴因用力一跺地面向左右喝道，“愣着干什么？？把她弄走！”

　　玛戈特立马抱紧奥斯卡的胳膊，后者感到太阳穴突突崩了两下，就在他抓住玛戈特的手腕把它掰开时拉莱丝也怯怯地站了出来。这回戴因双眼瞪如铜铃，似乎废了好了一番努力才压抑住快要时空的情绪，堆起笑脸上前询问：“我的好公主，你到这儿来干嘛？这里很危险！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我们担心他。”拉莱丝瞥了奥斯卡一眼也往他身边凑了凑说，眼神还是难掩胆怯。

　　“担心我们处置他？”戴因冷笑着说，“那现在就是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

　　“如果他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玛戈特憋不住开腔了，“如果他……再也回不来怎么办？河谷邦的王安排他护送公主西行，难道在这里放弃计划？”

　　“用不着咋咋呼呼，”戴因满脸不屑，“就算他出不来，我们还能派出十个本领高强的武士护送你们。”

　　“不，不行，”拉莱丝使劲儿摇着头说，“你们代替不了他的，奥斯卡……是个不死的战士！”

　　“……”

　　奥斯卡突然感到非常尴尬。他默默从望窗里看看戴因，又瞧瞧玛戈特，果然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

　　本来还想尽量低调的，奥斯卡挠了挠头盔心想，之所以吓唬戴因不就是避免让戴因发现他身上更多的反常之处吗？这回可好，本来他还想挑战一下，试试在离开孤山前都让戴因以为他只是个因为毁容而孤僻的普通人类呢。

　　戴因眯着眼瞧拉莱丝，啧啧摇着头说：“那只是你父亲用来哄你，让你安心的话罢了。除非这人承认他是个倒霉的精灵。”

　　奥斯卡连连摇头：“不，不，当然不是。”

　　戴因耸耸肩，摊着手说：“矮人们前赴后继，尸首在陵墓中堆积如山，进入那种险境想要平安无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要你想清楚，现在后悔来得及，反正我们矮人的事儿本也该矮人自己解决，如果你不能用更有效专业的手段处理那些脏东西，就不要强迫自己。“顿了顿戴因瞧了眼拉莱丝说，“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人类，但你是我的重要盟友委以重任的人，保护公主是你最紧要的任务，我不会为难你，要走就带着她们快走吧。”

　　玛戈特悄悄松了口气，拽了拽奥斯卡的罩袍，她其实很怀疑动作这么轻奥斯卡能不能感觉到。不过很快奥斯卡就扭头瞥了她一眼，转回头就对戴因道：“和你说句实话，探寻藏在你们矮人王陵黑暗中的真相，也是我重要的任务，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不能——不能视而不见，就这么掉头离开。”

　　戴因微微眯起了眼，他还没开口玛戈特就攥着奥斯卡的胳膊转到他跟前，指甲都抠进了锁子甲里。

　　“你疯了？？为什么要去啊！”玛戈特甩开脸上的头发冲奥斯卡喊道，“那里面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拉莱丝担心你被矮人贵族扣押，以后没有人保护她，担惊受怕赶来保你，结果呢？明明矮人王都告诉你既往不咎了，你还要自己去寻死吗！“

　　“死？”奥斯卡咬牙切齿地凑近玛戈特说，“拉莱丝刚才说的可不是编造的故事。”说到这里奥斯卡看了一眼一旁皱眉明显不耐烦的戴因，又道，“只要我愿意，死亡并不会困扰我，这世上有比死可怕百倍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戴因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尽管大半张脸都被厚实的毛发覆盖，但你仍能感觉到他绷紧了僵硬的脸，拉莱丝正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戴因叔叔情绪极其不妙，现在大气也不敢出，下意识地往奥斯卡身后躲。

　　“那……”玛戈特磕磕绊绊地试图组织语言，“你就不能简明扼要地告诉我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吗？你就拿‘使命’两个字来搪塞……搪塞公主吗？你看看她，她被吓坏了！”

　　奥斯卡低头望去，拉莱丝果然是满眼的忧惧几乎都快溢出眼眶，看起来可怜巴巴，令人不忍。奥斯卡转身蹲下身去，犹豫了短短片刻还是轻轻摁住拉莱丝纤瘦的肩膀说：“你们刚才躲在暗处都听到了吧，那道门后面有东西严重威胁了你戴因叔叔统治的王国，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可能……威胁的就不只是艾瑞博而已了，你能明白吗？”

　　拉莱丝咬着唇纠结好一会儿，然后艰难地点点头，很快又问：“可是戴因叔叔不是在想办法了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冒险？你有办法解决吗？”

　　这孩子看似啥也不懂，一句话就把奥斯卡问死了。

　　“我……没有一个清晰的解决方案，”奥斯卡移开视线说，“但是我在寻找。至于为什么是我……这么说吧，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把你送出来吗？”

　　“知道，”拉莱丝用力点点头说，“有些人说我是灾祸的化身，说只要有我在河谷邦长湖镇一带就没有太平日子，现在要打战了，会死很多人，人人都说把我杀了献祭给上天就能平息战乱……我不愿意这样，父亲母亲也不想我死。”

　　“是啊，假如之前发生在你父亲领土上的天灾异象确实跟你有关系，你做些事情就能扭转这样的局面，改变坏事的发生，你做不做？”

　　拉莱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做！”

　　奥斯卡站起身俯视着小公主，用低沉但清晰的嗓音，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接话：“所以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