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之林姜》北辰风

6、第 6 章

　　夕阳，商业街十字路口。

　　120救护车刹住，见惯场面的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将车祸受害者进行紧急检查抢救，稍平稳后飞快抬上担架，驶往市医院救护中心……

　　商业街尽头的药店门口。

　　一个身穿天青色大褂、胸前别着执业药师名牌的人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

　　这人淡淡撇了眼远处混乱的十字路口，将口中丝丝缕缕的云雾缓缓释出。

　　许是左眼失明太久的缘故，他这一撇的神情极其漠然，弥散的云雾中，依稀仿佛透着某种意义不明的审视……

　　三个月后。

　　顾恒远站在康复中心的走廊里，隔着厚重的落地玻璃墙，远远望向穿着患者专属蓝白条睡衣的女人安静坐在长椅上的背影，主治医师的话言犹在耳。

　　“患者能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车祸造成的颅脑损伤给她的大脑记忆能力造成了永久性伤害，想要完全恢复几乎不可能，部分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目前来说这还不是她最主要的问题。

　　“患者林姜患有中度抑郁症，曾有连续一年的抗抑郁既往病史。

　　“你是她的爱人，相信这种情况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而且患者在车祸前四小时曾过量服用精神类药物。

　　“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这种滥用药物的行为，还有这次车祸，都跟她的抑郁症病情有直接关系。

　　“患者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关心和陪伴……”

　　顾恒远的神情被夕阳的逆光完美隐藏，他从随身公文包里抽出离婚协议，折了两折，揉巴两下，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星子有些战战兢兢的牵起顾恒远的大手，扬起的小脸忍着哭泣，稚嫩的乞求道：“爸爸，我想要妈妈。”

　　顾恒远不为所动，反手抓住女儿的手，逆光中仍旧看不清表情。

　　“爸爸……”

　　星子扭头看了一眼外面长椅上妈妈安静的背影，鼓起勇气再次乞求：“爸爸，我想要妈妈。”

　　星子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顾恒远低头看了眼女儿，似乎有些犹豫。

　　“爸爸……”

　　星子有着同龄孩子少见的成熟，她努力忍着哭闹的冲动，耐着性子又一次乞求：“爸爸……”

　　顾恒远顿了顿，终于松开女儿的手，沉声道：“去吧。”

　　多次努力终于得到允许，星子尚带泪花的小脸儿现出欣喜的笑，但她还是知趣的不敢在顾恒远面前太过流露，但飞奔出去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渴望。

　　夕阳的浊红仿佛恨不得浸透整个天穹，肆无忌惮的抛洒它浓烈的色泽，晚风却是柔柔的，润物无声地抚慰着世间一切羸弱的存在。

　　林姜长长的发梢于晚风中微微起伏，轻浅的拂过领口下略见消瘦的锁骨，带着淡淡苍白之感的双唇轻轻抿着，唇线不知不觉已染上夕阳的颜色。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目光疏离而悠长，缓缓投向遥远天际。

　　这明明是个眉眼平凡的女人，此刻却散发出一股有些异样的、禁制的美。

　　顾恒远的脚步停在林姜身侧，原本依偎在林姜膝头的星子一见他过来，立马懂事的跑开了。

　　顾恒远的目光缓缓滑过林姜的侧颜。

　　他蓦地发现，也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未知的事物往往总伴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尤其是自以为看透之后开出的全新未知的花。

　　林姜仿佛就是这样的花，于夕阳中尽展灰飞烟灭前最后的盛放。

　　顾恒远的喉结不由一动。

　　这时，手机振动声不合时宜的搅了他的雅兴，拿出一看，果然是意料之内的……“10086”。

　　无趣。

　　顾恒远毫不犹豫的将来电按灭。

　　他稍嫌谨慎的坐到林姜身旁，全未发现他坐的位置对于婚姻濒临消亡的他们来说，有些过于靠近了。

　　“林姜，我们重新开始，好么，嗯？”

　　顾恒远故意将话说得轻佻，他猜测着林姜会不会像过往那样，眼中爆出生硬绝傲的怒火，亦或是他曾经回避过无数次的痛苦与失望。

　　然而……

　　什么都没发生。

　　“林姜？”

　　顾恒远有些不确定她听没听见自己所说的话。

　　还是……难道她真的记不清了？

　　顾恒远犹豫着想再说点什么，正待开口，林姜却转过身，凝然注视起他的双眼。

　　顾恒远略有些狐疑的顿住，忍住了错开对方眸光的冲动。

　　四目相对，林姜冰凉的指尖触上顾恒远的脸颊、眼角，抚过他的鼻梁、嘴唇跟喉结。

　　但见她面上昙花般轻轻绽出一朵少女般恬然的淡笑。

　　就听她说：“好呀。”

　　顾恒远的胸腔不自觉的就有些鼓噪了。

　　他顺势抬手揽住林姜的肩膀，林姜也柔柔的靠上了他的肩头。

　　晚风渐次转冷，林姜小鸟依人的越发往他怀里缩去。

　　林姜的乖顺令顾恒远彻底放松了自己，他享受的越发搂紧这样羸弱柔美的林姜。

　　夕阳转眼化成一片苍茫的降紫，于无声处，浸透了林姜眼眸深处，无人察见的入骨孤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