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安然》白痴的猫

43、第 43 章

　　跪的太久，奕秋一时竟起不来，米公公斜黢了一眼皇后娘娘，伸手扶起奕秋。奕秋躬身福了一福道：“多谢，”不知道是谢米公公还是谢皇后娘娘。

　　昏暗的寝殿无声无息，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帷幕层层后的龙床上安静的看不出有人躺着。奕秋撩起厚重的让人窒息的帷幕，贞和帝曾经很好看的脸，枯黄塌陷，像变了形。温热的眼泪顺着奕秋几乎冻僵的面颊留下来，一滴一滴，奕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个给自己带来巨大伤害的男人如此悲伤。

　　细细的啜泣声惊动了昏睡的贞和帝，他翕动着嘴唇好像在说什么，奕秋伏下身子把耳朵凑到贞和帝嘴边“虞姐姐”他叫的还是虞姐姐。

　　奕秋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成睿，我在，我在呢！”

　　贞和帝突然睁开了眼睛，急切的看向奕秋：“虞姐姐，你……”

　　然而，他并没有像奕秋想的一样已经糊涂了，他满脸潮红，喘着粗气愤怒的指着奕秋：“你，你竟敢……”

　　奕秋仿佛没有看到他气急的样子，默默扶他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

　　贞和帝渐渐平复下来，他好像才注意到奕秋的肚子颤巍巍的说：“你……孩子……她到底还是容不下么？”

　　奕秋愣了一下，说道：“没有，生了，是个女孩儿，皇后娘娘并没有……你要不要看看？”

　　贞和帝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奕秋低声道：“奴婢体弱，早产！”贞和帝向奕秋身后看了看，奕秋会意，出去抱了小公主进来。乳娘刚刚喂过奶，小脸红扑扑的，睡的香甜。

　　贞和帝作势想抱，然而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半个月大的小婴儿并不重，奕秋一只手扶住襁褓将小家伙放在贞和帝怀里，

　　贞和帝看着小八的脸，露出了温和的神色。

　　“皇后对你倒像不同，这做派简直不像是她！”

　　奕秋想说皇后娘娘对自己很好，可那件烟白色月华裙在眼前晃来晃去，晃的喉咙发堵，说不出口。

　　贞和帝一声轻叹：“自勋儿去了，她行事简直……”顿了许久也不知如何评价。奕秋道：“若是为了孩子，任何一个母亲都会疯狂的”

　　贞和帝苦笑：“疯狂？她何止是疯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奕秋想到皇后娘娘述说的种种过往，突然打了一个寒战：“皇后娘娘不会是以为大皇子是陛下……”

　　贞和帝怔住：“婉娘竟这样想我吗？”

　　皇后娘娘的闺名叫婉儿？

　　贞和帝靠在迎枕上，微微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

　　贞和帝好像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眼神散漫而温柔。

　　这宫里有母凭子贵，但也同样子凭母贵。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才有可能在残酷的宫闱中站稳脚跟。

　　他的母亲是一个卑微宫女，偶然被先帝临幸，就有了他，先帝的儿子虽不多，可也不少。他是老五，在众兄弟间一直隐形人似的长大。

　　最得先帝宠爱的二皇子莫名其妙的瞎了，先帝震怒，然而查来查去没个结果。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拥泵者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之际，那个时候还是镇北司将军的庄放天带着家眷得胜回朝，论功行赏从镇北将军一跃成了兵马大元帅。

　　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向庄放天求娶正值妙龄的庄婉儿。庄放天十分为难，进宫求皇上赐婚，言明自己女儿自小跟两个哥哥一样当男儿教养，骄纵坏了，定不与人做妾。

　　皇上本也不欲将庄放天之女指给大皇子或三皇子，那样简直跟敕封太子没有区别。

　　正好老五成睿还未婚配，就做主赐婚了。在皇上看来再没有比这桩姻缘更好的了。

　　成睿没有母族支持，靠着庄放天一个也无用。庄放天在军中日久威势渐重，若再加上一个好女婿，势必尾大不掉，或成心腹之患。成睿娶了庄婉儿，以后是制衡也是依仗。

　　先帝觉得自己这桩婚事安排的绝妙，哪知两个当事人都不愿意。

　　成睿在宫中。虽然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他的事也一向无人上心。他的母妃生了孩子以后就像被先帝遗忘了，一应用度只堪堪按制供给。在宫中这“按制”两个字学问可大了，宠妃的“制”和过气妃子的“制”自然是不同的。成睿的母妃自己过的捉襟见肘，能接济他的有限。

　　到了求学的年纪，别的皇子都指了当世名宿做师傅，五皇子仿佛被遗忘了，好在他的舅舅也算靠真才实学考上的探花郎，竟亲自教导他进学。

　　成睿舅舅膝下只一个女儿，虽只比成睿大半岁，但生的贞静温婉，事事都替成睿打点的妥帖。

　　成睿自小在宫中姊妹间受排挤嘲笑长大，虞表姐就像沙漠里的清泉滋润了他干涸的心。

　　成睿对自己发誓非表姐不娶，然而还没等他去求皇上，就被赐婚的圣旨砸的晕头转向。

　　他本来是不愿意娶庄婉儿的。但听庄婉儿带着丫头要来“教训”自己，心下激愤，就算自己再不得宠也是皇子，哪里轮得到一个毛丫头来嫌弃。

　　他存了心要狠狠羞辱一下这个庄婉儿，然后再去求父皇收回成命。然而，看到那个纵马奔腾，发辫散乱但眼神明亮一身阳光的庄婉儿，他改了主意，退婚就好了，何必伤人？

　　可是一向疼爱成睿的舅舅听说他要去求皇上下旨退婚，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骂他是竖子不足以成事。

　　他只好寄希望于那个小丫头，但愿她有办法退婚吧！谁知道那小丫头回去竟偃旗息鼓，不再闹腾。

　　洞察秋毫的舅舅开始给表姐相看人家，成睿急的头发都要白了，以他的实力，从来没有向往过那个位子，只求能和表姐长相厮守。

　　谁料庄婉儿认定自己以后，那庄放天竟在两年时间内翻云覆雨，将自己推上了太子之位。他本来想，先登基，再立后。只要登基之后，立谁为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只要此生不亏待于婉儿就是。

　　那庄放天却坚持不允，他本来以为事情已经毫无转机，哪知一天夜里，庄婉儿偷偷溜到他的皇子府，告诉他，自己拼死替他跟爹爹争赢了。

　　婉娘的眼睛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满是喜悦和期待。成睿本来是想告诉她，自己不做皇帝也要娶虞表姐，可是婉娘压低了声音半含羞半得意的跟他说：“睿哥哥，我求了爹爹啦，爹爹什么都依着我。睿哥哥定想给风风光光娶我进门对不对？”

　　婉娘的眼神明亮，像有星星，跟成睿见过的所有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她是活泼的，健壮的，甚至是泼辣的。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绸缪觉得脸红。想她要做皇后就做吧，自已多宠着虞表姐，不亏待虞表姐也是一样。

　　成睿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睛里变了心。

　　这一段孽缘啊，就这样永无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