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婃一而钟》微型绷带小狗

5、怎么是他

　　进门后，田一婃腿还有点软，把她架进来的两个人却很默契地同时松了手，害她差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个屁股蹲儿。
　　正洗手消毒的钟尔听见动静，开口叫她在治疗椅上躺好，她不敢怠慢，赶紧照做。
　　钟尔：“不用太紧张，待会打了麻药就不疼了。”
　　他转过身来，看到一堆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谁让你们来的？”
　　语气太冷了，没人敢吱声。
　　大学附属医院都带有教学职能，实习医生观摩医生问诊是再普遍不过的事；实习生们面面相觑，心想着他们平时要看医生给患者治疗什么的也是想来就来了呀，钟老师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呢？
　　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有提前打招呼？
　　程婷婷很机灵地举了下手：“我就是把她送进来而已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哈！”脚底抹油，跑得比她自己的语速还快。
　　夏静有些尴尬，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一些，小声解释：“钟老师，这是我闺蜜……我怕她紧张所以来看看她……”
　　得到这个回答，钟尔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
　　他将目光转向其他人，淡淡开口：“即便是教学医院，也要知道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是保护病人隐私，希望你们下次想观摩问诊和手术前，先征得患者的同意。”
　　全场唯一的患者田一婃能感觉到许多道视线向她投来，而她直挺挺躺在治疗椅上，避不开。
　　此时此刻，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大约十秒后，田一婃弱弱开口：“不然就让他们看吧，让我这颗野蛮生长的智齿发挥它最后的一点光热，为我国口腔医学发展做贡献。”
　　她这番话一说出口，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实习医生们脸上洋溢着求知若渴的笑容，夏静则偷偷给她竖大拇指，就连钟尔都被逗笑了似的，语气带着淡淡笑意
　　他坐在治疗椅旁边的椅子上，打开她头顶的灯，轻声说：“来，张嘴。”
　　“先打麻药。”
　　田一婃强忍着才没用舌头去推给自己注射麻药的针头，头顶的照明灯太亮，她便闭上眼睛，感觉到嘴里麻麻的，然后听见钟尔说：“可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她听的。
　　紧接着就有冰凉的细长的仪器伸进嘴里，田一婃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她只感觉那东西没停留多久便被抽了出去，嘴里被搅得湿漉漉的，渗着点血腥味儿。
　　然后就被塞了一块棉球：“轻轻咬住，止血。”
　　田一婃照做，又等了一会，耳畔传来类似于机器的轰鸣声，还有水声和喷气声。
　　在这些声音中，她听见钟尔让她张嘴，那块浸满了血的棉球被取出来扔掉，接着，他又把夏静叫了过来。
　　钟尔跟夏静交代了什么，田一婃听不真切。
　　轰鸣的机器派上用场，钻头高速旋转的同时喷出水和气，使得口腔内的温度也升高了些，田一婃下意识皱起眉，然后就听见钟尔说：“不要动，烫就轻轻哼一声。”
　　而田一婃觉得还能承受，就没照他的话做出反应。
　　夏静在一旁托住她的下颌骨，亲眼看着那深深埋在牙龈里面的智齿被快速转动的钻针分离成小块，最后被镊子夹起来，一一取出放在托盘上。
　　等到缝线的时候，田一婃终于有勇气睁开眼睛，然后被灯光刺得难受，皱起眉头，赶紧闭上。
　　缓了十几秒后才尝试着重新睁眼。
　　而这时，钟尔正好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手用手肘将照明灯稍微压低了一些，然后看了一眼田一婃，确认她的状态。
　　于是睁开眼的田一婃猝不及防地和钟尔进行了约0.01秒的视线接触。
　　紧接着，钟尔移开视线，屏息凝神继续作业。
　　那双眼睛深邃明亮，专注地盯着需要缝合的伤口，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一刻，田一婃突然后悔自己一直闭着眼睛，才错过了近距离观察这双眼睛的机会。
　　钟尔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棉球，抬手关掉照明灯，说：“结束了。”
　　夏静连忙扶着田一婃慢慢坐起来，后者看着托盘里那一小堆零零散散的带血的牙齿碎片，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皮发麻。
　　围观的实习医生们纷纷折服于钟尔精湛的医术，道谢后便离开了，屋内一下变得冷清。
　　田一婃感觉自己的嘴还是很麻：“谢谢钟医生。”
　　钟尔说：“没事，过来我给你讲讲注意事项。”
　　哦对，还要讲注意事项……
　　田一婃抬头看了夏静一眼，伸手推推她，咬着棉团含糊不清地说：“你忙去吧。”
　　夏静：？
　　而夏静不愧是谈过恋爱的女人，反应很快地溜了。
　　然后田一婃把自己的屁股从治疗椅挪到钟尔对面的椅子上，捂着脸听他讲了一堆忌口的东西和注意事项，其实她根本没听进去多少，而是一直盯着钟尔的眼睛看。
　　虽然距离没有刚才近，但这次她看了很长时间，看得很仔细，还发现钟尔右眼眼角下不足一厘米的位置有一块黄豆大小的疤。
　　这块疤颜色很淡，如果不是还透着点肉粉色，几乎就要和他白皙的肤色融为一体了。
　　钟尔：“……”
　　钟尔手握拳敲敲桌子：“你在听吗？”
　　田一婃回过神来，疯狂点头，心里却想：听什么听，回去问夏静就行了。
　　钟尔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便说：“五到七天后来拆线就可以了。”
　　结束了？
　　田一婃眨巴眨巴眼，还没反应过来，而钟尔已经低头开始写病例了，送客之意很明显。
　　于是田一婃只能又道了次谢，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手还没摸到门把就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了，田一婃赶紧刹车，才没和对方撞个满怀。
　　“钟老师！”来人抱着一个大相框，很兴奋，“您的照片可算是洗出来了，您看看怎么样，行的话我这就挂门口。”
　　田一婃这才反应过来，整个牙科只有钟尔的诊室外面没有挂照片。
　　“随便。”钟尔连头都没抬。
　　“这么大的事您好歹也看一下啊。”对方一脸无奈。
　　田一婃连忙对他比手势，意思是让他把照片转过来，她要看。
　　见有人感兴趣，那男生很是兴奋。
　　他立马将钟尔的照片展示出来，一脸骄傲宛如这照片上的是他自己，还口动配音。
　　“登登登登～看！帅吧！”
　　终于见到钟医生庐山真面目的田一婃惊了：钟尔怎么长得和目睹她暴揍张诚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啊？不对，现实没有小说那么狗血……或许不是一模一样……而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要不要这么巧啊？！
　　田一婃满脸惊恐地转头看向钟尔本人，而对方也将口罩拉了下来，印证了她的猜想。
　　钟尔和照片上的自己对视，语气和表情都很冷淡。
　　“一般，挂吧。”他说。
　　“得嘞！”男生兴冲冲地扛着照片出去了。
　　被巨大信息量冲击的田一婃石化在原地：……
　　钟尔看着她，表情和神态与那晚路灯下时一模一样。
　　田一婃倒吸一口冷气，努力装得很淡定，小声道：“钟医生我先走了哈。”
　　刚迈出半步就被喊住，字正腔圆的一声“田一婃”，跟小学语文老师点名一样，让她很想条件反射举手喊“到”。
　　“不要太用力地咬，会适得其反。”钟尔提醒。
　　“……”田一婃背对着他，点头如捣蒜。
　　紧接着，又听见钟尔饶有深意地问道：“对这次手术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田一婃微微侧过一半脸，捂着脸勉强笑道，“我回去立马给您订做锦旗。”
　　“锦旗就不用了，放不下。”钟尔背后那面墙上的大大小小的锦旗红得扎眼。
　　“那，那就写感谢信。”田一婃改口。
　　钟尔定定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帅得让人神魂颠倒但田一婃只从中看出了”核善”的微笑。
　　“都不用，你满意就好。”钟尔微笑着说：“不然我怕你一生气，揍我。”
　　田一婃整个人定在原地——
　　钟尔肯定是早就认出她了，她很确定。
　　田一婃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非常淡定，强压住心中的波动，看向钟尔。
　　钟尔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前，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她觉得他在得意。
　　田一婃：“我很满意。”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比那天在小巷偶遇时还要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