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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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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得咳个不停,按了桌上的铃叫服务员。
“哎你们这个水果不错,再给我上两盘。对了这个龙虾,给我来一客大的,打包带走。”
服务员出去以后,陈平喝了口茶,靠在了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着。
“你说你要是叫陈均朔,王均朔的,我还能看在钱的份上试一试,可你偏偏姓陆,你还想怎么的?”
“我知道你当年是方叔叔的辩护律师,但我和薏茴的事情,跟这些无关。”
“这么说,你打算把方薏茴弄回去给你爹妈敬茶作揖?”陈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吞云吐雾,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桌上敲着牙签盒子。
“我说了跟这个没有关系。”冷静了一晚上的陆均朔终于变了脸色,直起身子狠狠地一巴掌拍向桌子,又自觉失态地靠了回去,猛地扯掉了眼镜。
陈平扔掉牙签盒,把烟摁在桌上。他整个人俯身在桌子上,紧紧地盯着陆均朔的眼睛。
“陆大律师,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可惜,你走错了路子。”
陈平突然严肃了起来,眼中原来满含的戏谑之意一扫而光。
陆均朔突然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压抑。
“你什么意思?”陆均朔警惕地问。
“方薏茴越靠近你,她就越危险。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反正她就一条命,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陈平说完,抹了抹嘴巴站起来就要走,还没到门口便被拦下。
陆均朔挡在陈平跟前,“什么意思?十年前的事,你知道什么?”
“你们家的事情,你还问我知道些什么?陆大律师,有脑子吗?”陈平有些不耐烦地挣脱开来,“你,没事别来祸害我们家方薏茴,只要你离她远远的,她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我打包的龙虾装好了吗?”
陈平打开了包间的门,扬长而去。
他的话像是无数根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了陆均朔的心里。
陆均朔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回忆过当年他所记得的一切细节,但他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人证物证俱在,旭辉的同伙认罪,陆昂的证词,凶器上的指纹……还有方薏茴的话。
陆均朔从来都不相信方薏茴说的话。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方薏茴为什么要那么说。
陈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句句指向陆家。
陆昂为什么要针对方薏茴呢,难道跟当年方一凡的案子有关?
陆均朔开着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觉得有些闷。
他摇下窗户吹了会,又关上窗户,拨通了杨觉的电话。
杨觉在英国正儿八经地读了法学院,毕业后就立马回了彭城,考进了法院。
陆均朔没有心思寒暄,直接跟杨觉提出能不能看当年方一凡案的卷宗。
杨觉在电话那边楞了会,“最近是怎么了,你们家是要干什么吗?你爸上个礼拜刚来问过,你这个礼拜又来?”
“陆昂问过?”陆均朔握着方向盘,脚下不由自主地压了压油门。
“哎我说大爷们,你们别折腾我这个小公务员了行不行,这是什么玩意啊谁都能看的吗?我的小命就系在裤腰带上被你们晃荡。”
“给他看了不给我看?”陆均朔说着开玩笑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想看什么问你爸不就行了,还来我这干嘛啊?还跟你爸冷战呢,你都回来多久了。”
杨觉知道,陆均朔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方薏茴的事情。他心里隐约明白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潜意识里并不想陆均朔涉入太深。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来找你,挂了。”
陆均朔不顾杨觉在电话那一头的哀嚎,一下拔掉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陆昂上个礼拜也问过卷宗的事情,他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边拎着龙虾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的陈平,心里却是另一番计量。
陈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陆均朔应该不知道十年前他老爹干的好事。而且现在看来,陆均朔对方家丫头有些顾忌。
但陈平还拿不准,陆均朔能不能用,能用多少。
他一边想着,一边掏出手机给方薏茴打了个电话:“下来我这,给你带了龙虾,大只的……不来?不来干嘛,给我滚过来,别废话,你还想不想在我这干活了……秦牧也在?别让他来,你一个人来就行。”
挂了电话,陈平拐了个弯就瞧见了自家的门面。他哼着歌掏出钥匙开了门,推开的时候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挡在了门下。
陈平把龙虾挂在门上,低头捡起来一看,是一个信封,信封面上是空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陈平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周围,已经晚上9点多了,这条老街上的店面已经全部关门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平低头琢磨了一番手中的信封,看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一把撕开了信封口。
照片里的方薏茴看起来像是十来岁的样子,鬓角凌乱,嘴巴被堵住,手被反绑在后面,眼神中充满绝望。
陈平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想要赶快把照片收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吓得陈平手里的照片散落了一地。
“干嘛呢吃什么好东西不叫我呢?够不够义气?”秦牧见陈平楞在门口,故意大喝了一声。
方薏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他怎么叫都不回应。陈平打了个电话,方薏茴就出来了。
方薏茴本不想跟秦牧说话,也不愿意让秦牧跟着。但秦牧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她,担心地问她是不是陈平又有事。说完秦牧还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靠了靠,一副我不会耽误你事的样子。
方薏茴无力地叹了口气。
秦牧是个好人,他帮了自己很多,自己刚才对他确实也有些凶。
到底要怎么对秦牧,方薏茴想不明白。
陈平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龙虾,方薏茴只想着秦牧说不定也没吃过。
“什么东西啊藏着掖着,这……”看见陈平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好心帮他捡起来,但秦牧一弯腰,整个人僵在原地。
陈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使劲推了把秦牧。
秦牧猛地回过神来,急忙转过身去,快走了两步有些哆嗦地拦住跟上来的方薏茴。
“啥啊不好吃,咱回去。”
方薏茴只觉得秦牧是因为陈平点名没叫他吃东西而闹脾气,“我带你来吃的,老陈不会赶你走的。”
方薏茴推推秦牧,却发现秦牧定定地杵在那,眼睛里莫名有些湿润。
“怎么了,还委屈上了?有什么好委屈的,他逗你玩的。”方薏茴伸出手,僵硬地拍拍秦牧的肩膀,瞥见陈平手忙脚乱地背着自己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方薏茴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被秦牧抱了起来。
方薏茴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劲,狠狠地低头咬上了秦牧的手臂,手足并用地乱蹬一通,从秦牧怀里挣脱下来。
她觉得有点冷,因为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信封。
陈平刚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胡乱塞进信封里,见方薏茴冲了上来,猛地一推把她挡在门外。
“喂,不是叫我来吃东西吗,干嘛又关着门不让我进?你手上……你手上是什么?是……是什么东西,你给我看……看看。”
“吃完了没了,别来了,走走走……”陈平锁上的玻璃门,把方薏茴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
秦牧已经两三步上了来牵住她的手往回拉:“我说了吧这老陈人忒坏了。走,咱们回去。”
方薏茴被秦牧死死地拽住,那力道大得可怕。她转过头望向玻璃门里沉默不语的陈平,心里逐渐蔓延出一股刺骨的寒凉。
突然她眼角扫到玻璃门的转轴门缝上,好像贴着一张陈平刚才捡的东西。
方薏茴趁秦牧没回头,猛地挣脱开他的手,一个箭步上了台阶,冲向了玻璃门,伸手就抽出了夹在门缝边的东西。
有的时候,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却还是固执地要亲眼看一下。
一股熟悉的噩梦感突然劈天盖地地袭来,像咒语一般冻住了方薏茴。
以往只有她一个人,而今天,身边有陈平和秦牧。
有别人,有不知情的别人。
秦牧冲了过来,一把从自己手上夺走了照片。
“薏茴,薏茴,没事啊,没事……”秦牧颤抖着把方薏茴抱住,他眼里的慌乱藏不住,却还是想要护住怀里的姑娘。
方薏茴被秦牧紧紧地搂在怀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厚厚的冰层所封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做不了任何的动作。身体还在,灵魂却像是早已抽离开来,冷冷地看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方薏茴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让秦牧更觉得害怕。像是感觉不到方薏茴的呼吸了,秦牧连忙稍稍松开怀里的人,把之前绕在方薏茴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双手捧起方薏茴的脸,确认了她还在喘气。连忙又重新紧紧绕上,转过身去背起方薏茴。
秦牧努力地稳稳地往前走,双手紧紧地搂着身后的方薏茴。
他不在意方薏茴的过去,但脑海中浮现刚才照片里女孩绝望的眼神,现在的秦牧是真的慌了。他害怕方薏茴每天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外表下隐藏的这些过去会突然将方薏茴击垮,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她走出这黑暗,然后方薏茴就这样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