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念卿》紫气瑞酱

27、威胁

　　转眼间快到年末了。
　　元旦将至，大街上充斥着喜气洋洋的过节氛围，陆宅里却还是一片冰冷。
　　家里的阿姨小心翼翼地敲开了二楼主卧的房门，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向卧在躺椅上无精打采的女主人。
　　“太太，先生吩咐，晚上回来吃饭。”
　　“先生晚上回来吃饭？快去准备，把上次那个东北人参鸡拿出来炖上。”
　　李玺楞了几秒，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低头一蹙眉，急急一边挽着头发一边下了躺椅。
　　“家里没什么菜，我赶紧去趟超市，你们把鸡炖上，还有那个牛排，拿出来解冻，快点，别先生回来了，饭还没好。”
　　李玺带着家里的阿姨忙活了大半天，陆昂终于在晚上9点回了家。
　　李玺特意打扮了一番，迎在门口，把陆昂拉进了餐厅，给他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这是东北的老参鸡，特别补身体，赶快趁热喝。其实还能多炖会，这不时间来不及了，你下次……下次早点说就好了。”
　　陆昂闻言，抬眼看向李玺，冷冽的眼神让李玺心里一颤。
　　“我……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好了，不说废话了。”陆昂拿起汤匙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汤，连碗带餐具往外推了推。
　　“陆均朔回来以后，你见过他没有？”
　　“均朔？没……我没见过他。我之前跟他说，要是他不回来跟你道歉，我就不认这个儿子了。”李玺以为儿子又惹陆昂生气了，连忙解释。
　　“他回到彭城，又在秦阳律所上班，整个政法线上的人都知道他，而我一个分管公安局的副市长居然对自己儿子的行踪一无所知，这传出去，不是让别人来看我笑话？”
　　陆昂猛地一拍餐桌，震得桌上的碗碗筷筷发出哐当的声音。
　　昨天跟政法委张书记和他的女儿吃饭，席上张凯馨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方薏茴。陆昂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装作不经意地笑笑，表示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孩还有联系。
　　自从方薏茴进去以后，一直很老实。
　　陆昂知道她忌惮陆均朔，又自恃手里有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并不担心方薏茴这一个小姑娘能翻过什么天去。
　　后来陆均朔去了英国，各方相安无事好多年，陆昂近些年便稍稍放了心。
　　为了以防万一，他每年都会安排人私下里给方薏茴送一两张照片，“提醒”方薏茴。
　　而现在，陆均朔不仅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回了彭城，还跟方薏茴搅在了一起。
　　陆昂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今天一大早，他就交代了手下信得过的人去查方薏茴这两年详细的情况，顺便敲打一下她。秦阳律所和陆均朔的动向，他也交代了人去重点盯着。
　　李玺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我……我知道，我明天就去找他，我跟他好好谈谈。我……”
　　“你最好让他认清楚情况。”陆昂铁着脸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明天起你给我盯住了陆均朔，别在彭城我的地盘上给我丢人。如果陆均朔有什么异动，你最好能提前告诉我，不然的话，哼……”
　　李玺连忙起身追了出去，“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陆昂，你今天不在家里住吗？”
　　李玺话音刚落，陆昂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停在别墅门口的黑色小汽车，车门一关便呼啸而去了。
　　李玺缓缓地靠在大门上，咬紧牙关拼命睁大了眼睛，硬生生地将眼眶中的湿润逼了回去。
　　不过半晌，她拢了拢身上的针织衫，转身关上了大门。
　　只要她还是陆太太，陆昂就不会离开她。
　　*
　　考试周来临，方薏茴跟便利店请了一周的假要复习考试。
　　早上刚考完2个小时的《公司法》，方薏茴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图书馆，开始复习明天的考试。
　　中途她起身去接了一瓶热开水，回到座位，发现原本摊在桌上的书，被盖上了。
　　方薏茴眸色一暗，心头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狠命地抽了一下，生疼。
　　她在座位上坐下，打开书，一个熟悉的黄色信封静静地躺在书里。并不突兀，像是一张精致的书签。
　　方薏茴拿起信封，放进了旁边桌子上的书包里。
　　重新翻了两页书，方薏茴突然掀开了书包，把信封塞进了书包里层的夹层里，拉上拉链。又拉上了书包外面的拉链，把书包卷了起来，上面压住一本厚厚的法典。
　　做完这一切，方薏茴才意识到，自己在恒温的图书馆里，大汗淋漓。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彻底地洗了两遍脸。
　　对那个黄色信封，方薏茴并不意外，只是今年出现的时间，比往年都要早一点。
　　她明白这个黄色信封的意思，也知道为什么今年会早。
　　抬起头方薏茴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么不容易，绝对不能再放弃了。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方薏茴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她不相信命运，也不会对任何人屈服。
　　当年她选择闭口不言，其实并没有仔细想过后面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只想象过，如果自己是陆均朔，若是自己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后来日子越来越困难。随着方薏茴年龄的增大，在福利院的日子越来越难。
　　福利院有很多的孩子，能勉强保证孩子们吃得饱，但其他的方面就几乎顾及不上了。大多数孩子的成绩并不好，上完初中以后就开始打工。还有不少的孩子，走上了歪路。
　　方薏茴不想这样。
　　她的爸爸是一名勇敢的人民警察，她不能让爸爸丢脸，也不能让奶奶失望。
　　还有陆均朔。
　　如果有一天陆均朔见到她，她希望陆均朔不会失望，她希望哪怕陆均朔有一天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但是他能看到自己生活得很好，会少一些不安。
　　所以方薏茴拼命地读书，她算不上聪明，也没有钱去上课外辅导班，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她选了文科，高考前，她把所有的课本都背了下来，翻来覆去好多遍。最后终于考上了彭大法学院。
　　这一路并不是一帆风顺，那封每年都会出现的黄色信封提醒着她，她所有的努力随时都可能在一夕之间被击碎。
　　她有过无数个因为噩梦而彻夜翻滚难眠的黑夜，也会在一个人躲在黑暗里看不到明天的时候有过犹豫。这么做值得吗？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方薏茴想不下去。
　　她只知道，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走这一条路。
　　方薏茴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卫生间。
　　明天是陆均朔的最后一节课，期末考试。
　　考完以后，方薏茴不会再见陆均朔。
　　这有这样，这个秘密才能一直是个秘密。
　　陆均朔的《国际商法》，就在原教室期末考试，间隔就坐，闭卷，2个小时。
　　方薏茴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反倒没了之前预想中的紧张。
　　六点半开始的考试，方薏茴六点多一点到了教室。
　　她害怕陆均朔又玩什么把后门一锁，所有人都从前门走的把戏，故而今天她没坐在最后一排，稍稍往前坐在了第四排靠走廊的位子旁边，把靠走廊的位子留给了徐菲菲。
　　占好座，方薏茴便低下头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
　　临近考试时间，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方薏茴抬头便看见王文丽朝第四排走过来，下意识地把书包往旁边推了推。直到王文丽走到跟前，方薏茴才开口。
　　“这里已经有人了。”
　　王文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哎，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会坐你旁边？我害怕啊，你跟我们可不一样，我哪敢跟你坐一块，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王文丽的声音并不算小，再加上这本来就是个几十人的小教室，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王文丽吸引了过来。原本隐藏在各处的暗戳戳的窥视和私语顿时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了空气中，像一支支带着利刃的长箭，全都精准地射向了方薏茴。
　　这对她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应付不了的大场面，只是她不想在陆均朔快要出现的时候把事情闹大，无端生出更多的是非来。
　　方薏茴虽然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低着头努力平复着呼吸。但她只是想着低头避过，息事宁人。眼看着王文丽都要走过去了，突然有人推开方薏茴给徐菲菲占座的书包，一屁股坐在了她原本给徐菲菲占的座上。
　　方薏茴倒吸了一口凉气，尴尬地转头朝来人笑了笑。
　　“方薏茴怎么了，你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的。这座位我坐了，你边上去吧！”
　　钟宇衔伸着长手长脚坐着，抬眼望向王文丽。
　　王文丽气得手抖，正准备怼回去，突然看见陆均朔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王文丽咬着牙，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扭头就朝后面走了，临走时故意丢下一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