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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   国庆假期有七天,杨思远带着李遇安去了四次长江大桥,终于在最后一次把这座桥给走完了。李遇安貌似很喜欢长江的景色,坐在轮渡上的时候甚至都不看杨思远,只一心望着江景,有时候连杨思远叫他他都听不见。
      杨思远平生第一次吃一条江的醋,于是说什么都不要再去看江了,直拉着他去学校,去黄鹤楼,去户部巷,去东湖,反正就是要离那条破水沟子远一点。
      李遇安玩得很开心,虽然他脸上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杨思远看得出来。
      这应该是李遇安第一次离开那个小县城看到外面的世界。
      杨思远想,如果李遇安换一对父母的话,他一定会成为这世界里最优秀的人。
      可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他们就不会相遇了。他简直想不到没有李遇安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假期最后一天晚上,杨思远格外温柔,或许是因为第二天李遇安要坐很久的火车,也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很珍惜他们的相识。
      漆黑的夜里,窗外的灯光从帘子缝隙中钻进来,不偏不倚照亮了李遇安的眼。
      【见微博@洋恒一的停车场】
      杨思远摸着李遇安的腰,自言自语一样说:“小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
      “……温柔?”李遇安一愣。
      “嗯。”杨思远翻下身来,躺在一旁出神,像是在回想往事。“你自己可能没觉得,但你真的很温柔。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越想越觉得,可能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了。”
      “哪有那么夸张……”
      杨思远没回应他,自顾自地慢慢说着:“真的,你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了很多次,好像有很多时候我都有点心动的感觉,只不过年纪小没感觉到罢了。”
      李遇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什么时候?”
      他还是想知道,杨思远是怎么喜欢他的?为什么会喜欢?他还是想要这些问题的答案,这好歹能给他一些被爱真实感,也能驱走一些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
      “你骑车子载我的时候,给我买早饭的时候,给我奶茶和牛奶的时候,给我唱歌的时候……哦对了,”杨思远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侧过身子看着李遇安认真地说。“以后不许唱千里之外了,再唱又把我唱走了。”
      这理由,李遇安有点想笑,但想想那首歌的歌词还有他们刚分离时他的心情,他就又笑不出来了。他本来想接着往下问,结果不知道脑子哪根筋又搭错了,话到嘴边居然拐了个弯:“那唱什么?”
      这不是挖坑给自己填的吗?杨思远会给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回答?
      果然,杨思远眼前一亮,眼珠滴溜溜一转说:“《今天你要嫁给我》会唱吗?”
      李遇安脑门上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
      “……不会。”
      “这么老的歌还不会啊,我教你我教你。”杨思远清了清嗓子小声唱了起来。“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这首歌词写得俏皮,曲调也很欢快,如果是别人唱的话李遇安说不定还会觉得那人是在装嫩什么的,但杨思远唱这首歌却好像一点也不违和,甚至有一些可爱。
      蹦蹦跳跳的音符像一只只小鹿一样撞在他心里,打翻了藏在角落里的蜜罐,甜意从心脏出发遍布全身,化作了一个浅浅的笑。
      “好听吧?”唱完了,杨思远笑嘻嘻地问。
      好听是好听,但李遇安绝对不可能唱这种歌!
      “嗯……”
      “那你唱给我听,我唱一句你学一句?”
      “不要。”李遇安果断拒绝。
      杨思远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撇了撇嘴嘟囔道:“就想听你撒个娇嘛,这么难。”
      李遇安:“……你去洗个澡吧。”
      “不,等会儿和你一起洗。”
      “那我现在去……”
      李遇安打开床头灯刚要起身,就被杨思远揽住腰一把拉了下来。杨思远又往前凑了凑,亲了他一口,随后静静地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李遇安问道。
      杨思远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顺着往下轻轻拂过,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上。
      “歌不会唱,词能看懂吧?”他摸了摸李遇安的下唇,轻声问道。“我想问你……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女孩,如果我们是普通的异性恋,如果我有一天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或者娶我吗?”
      他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扫了一片阴影,双眼隐在其中,依稀有点点暖色还亮着。
      空气像是失去了传播声音的力量,李遇安看着他的嘴巴上下开合,也知道他在说着什么,但那一个个字传到他耳朵中时,却又突然寂静了下来,让他无法知晓那些话的意义。
      迟钝了很久过后,他才把那些字拼接起来,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你愿意嫁给我,或者娶我吗?
      是结婚的那种“嫁”和“娶”吗?是一生到老的那种“结婚”吗?
      这些词,他时常听到,但都与自己无关,就像是他常常看到天上的云,但他这辈子也无法触到一样。以至于当这些词进入他的耳朵时,他都失去了识别的能力。
      他有点懵,本能地开口:“什……么?”
      杨思远离得更近了些,蹭了蹭他的鼻尖,在他的嘴唇上流连。
      “我问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温热的气息搔着李遇安的脸,像海上来的季风,吹醒了他的夏天。
      “不会分手,也不会再不辞而别,我们会得到承认,然后结婚,永远在一起。”杨思远是在说给他听,却也像是在说给自己。“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愿意,愿意……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宗教的经文是只有这两个字的?如果有,李遇安此刻一定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但他不能任性,还有很多事情要他考虑。
      “可……你爸妈……”每一个音节吐出口,都想是从嘴里吐出了一把刀,带着他心上的血。
      “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
      杨思远柔声问道。恍惚之中,李遇安仿佛感觉杨思远将他的鲜血都擦拭干净,为他一针一线缝起伤口,用体温包裹着他,温暖了他冰冷的身躯。
      杨思远在等他的回答,可能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等待了。
      李遇安看着他的眼睛,握紧了他的手,决定在这一刻入教。
      “愿意。”
      杨思远静了两秒,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
      /
      开学的时候,杨思远没让李遇安去送他,可这会儿李遇安要走了,他却又非要送。李遇安又拗不过他,只能看着他翘了一上午的课和他在地铁公交上晃悠。
      李遇安突然开始痛恨科技的发展,如果没有交通工具,他们现在可以慢慢地走到车站,趁此还能享受很长的共处时间。但如果没有这些工具的话,他却又无法来到这里见他了,这真是让人纠结。
      “回去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上班,也别再加班了,大不了少赚点,没钱了不是还有我么,我花钱少,每个月都能剩好多的。”车站口,杨思远还拉着他的手嘱咐。
      “家里快冷了,千万记得加衣服,哦还有,被子记得拿出去晒……”
      “到家一定给我发消息,车上看好手机……”
      巴拉巴拉的,像在嘱咐个小孩一样啰啰嗦嗦。但李遇安看他这样,只觉得心里很暖,也很不舍。
      他一走神,杨思远就戳戳他的脸:“看什么呢,我跟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点点头。
      “最后一句我说的什么?”
      “……”
      杨思远佯装生气,拍拍他的额头:“我长得又不好看,你还看我看出神。我说——记得给我写情书,知道吗?”
      李遇安:“……哦。”
      情书……他哪里会写这种东西?
      检票时间快到了,杨思远最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背包拉链,抬头的时候“吧唧”亲了一口。
      “好了,快走吧,等会儿赶不上了,你跑着过去吧。”
      李遇安看了一眼表,点点头转过身去,小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过神来望着杨思远。
      “怎么了?丢东西了?“
      杨思远刚要上前去,就听李遇安难得用比平时稍大的音量说:“你很好看。”说完不等回应便跑走了。
      杨思远愣在原地反应了会儿,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才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边笑边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被他牵着走。
      认命吧,这辈子算是被他牢牢锁住了,钥匙丢进太平洋了。
      假期过去没几天,杨思远给陈立玫发了个消息:“妈,这两个月生活费先不用打给我了。”
      平时不怎么回消息的陈立玫这次却很快回复:“你爸给你了?”
      “……不是,我没动他给的钱。”
      “干嘛不花啊,给你就拿着,本来就是他应该的。你不花他的也不要我的,那你哪儿来的钱啊?”
      来了,是时候跟她好好说说了。
      他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斟酌了一下言辞说:“我给杂志社画画赚的。现在已经比较稳定了,而且也有很多私单,做生活费完全没问题。”
      那边果然静默了一会儿,大概也是删删改改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又画画,学习那么紧,不耽误?”
      杨思远暂时还没打算将自己的职业规划告诉她,这么大的事,他得循序渐进。
      “不耽误,成绩没有掉下去很多。”
      “那就行,该准备实习了吧,别太大压力了。”
      “嗯……到时候再看吧。”
      他没想过实习,他想直接去自己喜欢的那几个工作室面试,就他目前的能力来说,有几个比较小的工作室他其实是有很大把握的。
      如果他能成功,他就有彻底转行的底气,他就能经济独立,就能让陈立玫知道他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孩子了。
      他得是独立的一个人,在此基础上,出柜才会变得容易一些。
      想想都觉得这条路好难,不仅泥泞,而且荆棘遍布,一步走错就可能遍体鳞伤。
      但谁让路的那头是李遇安呢?哪怕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他也得跨过去。
      从那时开始,他就和陈立玫有了越来越多的聊天记录,除了联络感情之外,他还有意无意地向她渗透一些信息——他对未来的想法,当下的就业理念,母子之间应该有的健康关系……
      对于陈立玫来说,这一切都很叛逆也很颠覆,每次他们两个都能就某个话题辩上好久,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慢慢发现杨思远变了。
      变得冷静、成熟、坚定、有主见,好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乖乖听她话的孩子了。
      其实她早该知道,杨思远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也早该清楚,杨思远已经成年了,甚至快要毕业了,她握不住他了,也不该试图去握住他。
      对于她冲击最大的事莫过于两个月没有收到生活费的杨思远居然还能好好地过着,这让她第一次真正觉得杨思远确实是要挣脱了她,只是这沟通时间还不长,她仍然固执地认为杨思远最终还是会走到她铺的那条路上去。
      直到十二月的下旬,杨思远突然给他发了一张截图。
      是一封邮件,字有点小,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清——杨思远与某家工作室签约了。
      她不清楚这个行业,自然没听过那个名字,于是便上网搜了搜,发现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工作室,主要就是做插画和电影美术,反正都是她不懂的东西。这工作室正在大力招揽人才,也并不要求非要线下上班,只要线上交出作品就可以。他们貌似是在某个网站上发现的杨思远,然后主动联系的他。
      陈立玫又去找了找杨思远的画来看,看不懂,但好像反响不错,评论里甚至有人猜他是中央美院毕业的。
      开玩笑吧,他一个野路子,而且也就画了这么几年,哪来的这么优秀?
      她这么问杨思远,杨思远给他的回答是一摞速写本的照片。
      那真的是厚厚的一摞,让陈立玫想起了他高三时桌子上能挡住人的复习资料。杨思远是在用高考的力气学画画。
      “妈,我想转行,我不想去银行或者什么公司,我就做一个画手就好。”那时,杨思远这么坦白道。
      陈立玫是了解了他的一些想法,也能接受其中的某些部分,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在未来这件事上放手。她坚持了二十年,而杨思远只是和他沟通了不到三个月,没办法彻底撼动她。
      于是她说:“妈从来没反对过你画画,但拿这个做职业不行,风险太大,也养活不了你。你可以继续把它作为爱好,赚点零花钱。”
      意料之中的答案,杨思远微微一笑,没有与她辩驳,只是发了一句“我再想想”便道了晚安。
      他本来就没想过这么快将她说服,他只是想尽快有个开头,然后一点点改变她的思想罢了。
      他根本没在和她商量,他只是在通知她而已。
      反正他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只能向前走。
      为了李遇安,也为了自己。
      夜凉了,下课后他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有他的快递到了。
      快递点离寝室不远,他顺路取了,一看是李遇安寄来的,还没到宿舍就把包装拆了个干净。
      里面有一个信封,还有一套很贵的画笔,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牌子,他偶然提起过,但没想到李遇安会记得。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直接忽视了画笔,回到寝室就只将信封打开来看。
      信封里有一张写了半页的纸,还有一张明信片。
      李遇安果然是不会写情书,那半页信写得很别扭,好像有太多话要说所以不知如何取舍,导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里写哪里一样。这思维方式不像李遇安,倒有点像他。
      看来是自己把李遇安给带坏了啊。
      杨思远笑笑,将那封小学生写的流水账一般的信放在一边,拿起了那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下雪的一中,拍出来有一种静谧的美,他看着那张图,突然有些怀念高中时和李遇安在一起的日子。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他将明信片翻过来,看见背面有一句“生日快乐”,这下面还有一句话,是李遇安的字体,是真正的情书。他抚过那行字,心中的思念突然肆虐起来。
      他的李遇安,用一句话击中了他的心脏。
      ——你是我匮乏人生里唯一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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