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8、第四夜①

　　地震了？怎么这么晃？我猛的睁开眼。

　　面前一张放大的包子脸，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起身，下一秒就跟上方的包子脸“砰”的撞上：“啊——痛——”

　　包子脸被我撞得“嗵”的一声跌坐在另一头，揉着脑袋直呼疼。

　　我忙自责地上前欲扶起他坐好，却见他抬起头怒瞪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伸出欲扶他的手就这么极自然地欺上他的脸去。心中大呼：好可爱的娃娃！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轻笑，只见“姐姐”掀帘进来对我盈盈一笑，道：“浅浅可醒了，睡了两天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嘛——”

　　我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身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里，掀开旁边的帘子向窗外看去，似乎行在一处山道上，山路不平，所以刚刚才感觉如此颠簸。额？山道？我一惊，又掀开帘向外望去——这，这这——

　　“我知道我容颜绝色，可见到我直接晕过去的，浅浅，你还是第一个……”他轻点了点我的额头，笑着道。

　　我愣了愣，却听见旁边一声冷哼。虽然是冷哼，但那略带稚嫩的声音哼起来真的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我转头看着旁边的这个小男孩，唔——真的很可爱呢，水嫩水嫩的，招捏！

　　原来那天我居然在宴会上直接晕过去了，后来爹爹说不能耽误了日程，于是就让“姐姐”带上昏睡的我直接上路了。而身边的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则是鬼医门的最后传人，名唤“盛香”。七年前鬼医门被满门抄斩时被前丞相百里青保下，后被百里青收养，百里青两年前辞世，死前修书求无照大师收盛香为徒，传其医术，好让他继承祖业。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不知与这百里青之间有何瓜葛，没有答应，只许诺传授其医术，至于予不予其师徒之名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一路上我无所事事地拉着小盛香和“姐姐”聊天培养感情。小盛香比我还小了两岁，总爱装得少年老成的样子，却不知道这个样子更加显得可爱万分。“姐姐”是师父的第二个弟子，我有些狐疑的开始计算着，传说中的大师兄百里青两年前辞世，辞世时六十五岁，而三师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年方三十七。而眼前的二师兄看着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

　　“我修习的是仙道……”“姐姐”如是答，而我脑袋里此时想到的是：果然是姐姐啊。

　　小盛香嘟着嘴道人家郁之明明是男的，我为啥要叫人家“姐姐”。我故意笑得神秘兮兮的不答他的话，“姐姐”看着我们俩，也不搭话，只笑得灿然。

　　此去杳山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一路上未多作歇停也用了足足十多天才到了杳山所在的云镇。

　　云镇是杳山山底的一个小镇，我们一行人刚踏进镇上，就招来了人们的崇敬的眼光的洗礼，我被看得颇不好意思，直往马车里钻着不肯出来，“姐姐”却一把将我拎出来，道：“乖乖在外面坐着，这样以后下山做事的时候会方便许多。”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于是乖乖的坐着让人们参观了，就差在胸前挂个牌子上书：“无照大师小徒弟：杨夕浅”。

　　进了杳山就不能再坐马车了，我们几个便下车走路上山。

　　杳山整个是一座竹山，大片大片相连的竹林，一眼望去尽是翠绿。本以为这样的地方势必会被里里外外围上一圈的机关迷阵之类的东西，出乎意料的，上山的道路特别好走。“姐姐”解释说这样方便山下的菜农每隔几日上山送菜，再者本来敢上山闹事的人就不多，就算有，他们也应付得来，不必大费周章地设机关，万一误伤了山下的镇民就不好了。

　　在“姐姐”的带领下，一边上山一边欣赏着沿路的风景，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眼前伫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深深地刻着五个大字：云深不知处。

　　再往前是一处院落，说是院落，不如说只是稀疏着交错地立着的几座房子，普普通通的样子，甚至比一般人家的还要更朴素些，被整片的竹林环绕着，我突然觉得那石碑上本该写上的是“竹深不知处”或许会更加贴切。

　　院前站着一名男子，浅紫色的长衫，月牙白的面具，及腰的青丝披散着，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了百年一般。“姐姐”见到他，上前躬了躬身，道：“师父。”

　　我突的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人便是无照大师了吧。曾无数次构想过师父的模样，这样谪仙般的气质确是符合的，可是这满头的青丝，难道……

　　“姐姐……”我轻声，揪了揪他的衣角，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面前的那人身形一怔，道：“郁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而后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愣愣地看着他，面具的遮挡下看不见他的容颜，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很美的一双眼，墨色的瞳，如寒星一般。他在笑！透过那双眼，我很肯定的知道，他在笑，特别温柔的笑。

　　他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唤：“浅浅——”

　　他的声音好凉，我恍惚中仿佛看到无名山谷里的那个男子。

　　一瞬间，我被魔怔了：“姐姐……”

　　他的眼笑得更深了，道：“不可以见谁都叫姐姐哦，浅浅。郁之是你二师兄，以后不可以再叫他姐姐，否则你姐姐可是会生气的。”

　　“我——”我低头不语。

　　“姐姐等你过了十七岁生辰就会来找你的，在这之前你乖乖跟着我在杳山等她，可好？”说罢就不顾我诧异的神色，拉起我的手，向里面走去。

　　似又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停了一下，转头对我们身后的盛香道：“你也进来吧。”

　　我寻思着师父的话语，这么说师父认识姐姐？按照常理师父本该至少花甲之年了，但那一头的青丝，还有那身形，怎么看都不可能。若师父是认识姐姐的其他仙族之人，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可为什么姐姐不亲自来见我，而要等到我满十七岁呢？还有郁之二师兄也是仙族么？

　　我试图从师父那里问出些什么来，可师父道等我满十七岁时就什么都能明白了，看向我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和抹不去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