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同人－某人》清蒸鱼

27、二十七

　　克斯拉走在宫廷的长廊上。

　　路过的侍从与女仆纷纷行礼。

　　让傲慢而势力的宫廷中人为之折腰的，显然不是区区一个平民少将，而是他身后代表的那位阁下。

　　与以往空有忠心，因为过于强调安全影响了皇帝游乐而不受待见的历任护卫总监不同，身为女性的格林美尔斯豪简伯爵在这个宫廷中获得的行动自由度，足以让资历深厚的老臣们艳羡得眼眶崩裂。

　　是货真价实的御前红人。

　　宪兵部队总监、皇宫护卫总监、奥丁防御部队司令官，身兼这三职的这位伯爵阁下，已具备在政治与宫廷这两滩世上最大的浑水中玩耍的资格。

　　可惜她本人对此并无兴趣。

　　除了必要事务，大多数时候人们见到的都是她的代理人，克斯拉少将。

　　六月初，新无忧宫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把这座宫殿点缀得如仙宫一般，克斯拉驻足停留欣赏了片刻，方才继续向前，来到宴会厅。

　　每年六月上旬举办的“圣灵降临祭”，最初为举行古老宗教性仪式的日子，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在一年最舒适的时节，市民们唱歌、跳舞、畅饮、大肆狂欢的节日了。这一日，皇宫之中同样为庆祝节日举办了大型宫廷宴会。

　　克斯拉一眼就看到了玛丽。

　　宴会厅中各个团伙泾渭分明，文官集团以国务尚书立典拉德侯爵为首，贵族们分别集中在布朗胥百克公爵和立典亥姆侯爵身边，他的主君则被围绕在贵妇人与贵族小姐的圈子中心。

　　一身军装，在华服美饰中间十分显眼。

　　克斯拉面露微笑。

　　对帝国的女性来说，以女子之身指挥大舰队驰骋于无尽星海，凭一己之力在军队这个自古以外就被男人统治的世界不断攀登，未来必然会登临元帅之位的格林美尔斯豪简伯爵，无疑是传奇中的传奇人物。

　　可惜这位传奇人物常年绝迹于社交圈，偶尔露面，便会立刻被这样团团包围在脂粉堆中。

　　有点辛苦啊，玛丽阁下。克斯拉忍笑。

　　评估了从这些绢纱裙摆与宝石镶嵌的鞋面交相辉映的女人们中间解救上官的可能性，克斯拉放弃地摇摇头，转头查看厅内的情况。

　　以皇帝的位置为中心，座席按照爵位与职务排了开来。

　　皇帝身边陪伴的依然是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安妮罗杰。

　　生命步入暮年，皇帝对女色的追求与热情也如炭火中的余烬般，不再灼热。

　　星火可能重燃，年华却不复回首。

　　原本作为壮丽皇宫重要点缀的各色风情美女，如今仅有几位零星地分布在各处宫室，因久不见传召，很快退出了帝国中心的权利舞台。

　　唯独安妮罗杰，始终作为皇帝宠妃，出现在贵族与廷臣们的视线内。

　　这位气质透明纯净的金发美人，多年来独自沉默地在宫廷中生活，除了为亲弟弟的前程恳求过皇帝的恩典外，从未插嘴外廷与政治。
　　她谨慎的态度，获得了自视甚高的廷臣们施舍般的好评，然而出于外臣们对皇帝内宠的天然不信任，落在安妮罗杰身上挑剔的目光从未减少。

　　现在，这令人窒息的密不透风的黄金牢笼中，吹进了一股清新的凉风。

　　安妮罗杰看着人群中的玛丽。

　　应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呢？提起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就一脸头痛的女伯爵，不论面对老奸巨猾的老派廷臣，还是应付皇宫沙龙里的纨绔贵族，她的表现虽不老练但足够沉稳、虽不精通但足够从容。

　　打过交道的廷臣与贵族们嘴上虽不说，私下里很多人给出了极高评价。

　　眼见着玛丽从最初的略显生涩到在宫廷中渐渐自如进退，安妮罗杰总会不期然地地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时光轮转，唯有那双眼眸之中的光芒依然坚毅明亮。

　　会为这份不变的光芒所吸引，是一件多么让人惊叹又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她想，若是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让莱因哈特领会到人心中的柔软，一定唯有那一份仅仅在注视着某人时才会奔涌而出的温柔心意了。

　　所以，这样就足够了。她只要这样继续看着他们就好了。

　　玛丽不经意间转动视线，对上安妮罗杰的视线，下意识地微笑。她同时看到人群外的克斯拉，对他点点头，感觉这边也差不多了，便告罪一声向御前走去。

　　向皇帝致意后，玛丽就以陪伴安妮罗杰回馆邸为由提前退场了。至于安全的布置，有克斯拉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伯爵夫人的馆邸前，安妮罗杰问玛丽明天是否会过来，“我会准备蛋糕的。”

　　玛丽点头应下：“我很期待。”出入宫廷，对现在的她来说已不是问题。

　　然后她看到美丽而哀愁的皇帝宠妃露出了明朗而真切的笑容。

　　太好了。玛丽想。

　　自宫中出发回家的路上，路过中心大道，玛丽为街道上的热闹场景所吸引，没怎么犹豫地叫了停车。

　　“把我在这里放下，你先回去吧。”

　　“可是……是，遵命，阁下。”司机是军人，面对上官的命令，展现了良好的服从性。如果是伯爵家的家仆，一定会声泪俱下、花样百出、肝脑涂地地劝谏到她自行放弃为止吧。

　　时近黄昏，奥丁的街市上，依然人流如织。

　　餐厅、酒馆、赌场里均是人头攒动，广场上摆放着皇帝和大贵族免费赠予市民食用的美酒与料理，空气中弥漫着大量肉类炙烤后的香味。

　　脱下军礼服外套，反过来拿在手上，玛丽仅仅是在从豪华的地上车上跳下时，收获了一众路人好奇的目光。凭着一身看不出阶级的衬衣长裤装扮，她很快顺利地混入了人群之中。

　　唯一招人眼的，便是本人毫无自觉的容貌与气质。

　　三十分钟后，经历了十次以上搭讪，被路边摊贩免费赠予零食与啤酒，甚至在好奇地排队领取“皇帝陛下慈爱地赐予的葡萄酒”时享受了插队待遇的玛丽，一手随意地夹着帝国一级上将（女版）礼服外套，抿了一口插队获得的所谓御赐葡萄酒——

　　“哇，这个味道也不错嘛。”

　　刚刚还端着皇家酒窖里的顶级美酒，与一众老狐狸勾心斗角的银河帝国女伯爵，感慨喝酒这件事果然很讲究对象、场合。

　　玛丽独自一人，漫步于街头。

　　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天边仍有绚烂的晚霞，街灯与橱窗内的彩灯已渐次亮起。

　　半明半暗的天光，在街道转角投下暧昧的光影。

　　这个时节，吹过指尖的清风仿佛切换了开关一样随着季节变换而改变，那种触感、气味与方向，都明确地告诉你：

　　夏日已至。

　　罗严塔尔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灯火辉煌的高级餐厅内，洁白的餐布上摆放着品味高尚的餐具，被精心摆盘的招牌美食，因为过了最佳品尝时间，干脆就被放置着等待侍者收拾。

　　桌对面，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美人儿，用手帕捂着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可惜她不知道眼前的情人，一旦提出分手，会有多冷酷，或者说她明知道，仍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朦胧泪眼中，她恍惚间好像看到黑发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奥斯卡……”，她惊喜地抬头看去，却发现罗严塔尔已站起身，丢下一句“账单已结。那么，失陪”，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对比之前，美人儿这下是真的痛哭失声了。

　　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动容，罗严塔尔推门出去。

　　左右看了看，他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虽不过是惊鸿一贴，却足以让他确认那人的身份。

　　那位阁下，当身处同僚之间时，总给人温和柔弱的错觉，可是一旦像这样站在普通人之中，长期从事军事活动所养成的凛凛风姿，就显得比夜空中的烟火还要醒目。

　　罗严塔尔快步向前，人流如仿佛潮水在眼前分开。

　　一开始的步伐尚可称从容，久久寻找，仍身影难觅后，他不禁越走越快，心头也涌上一份难言的急躁。

　　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越是执着地伸出手，越是无法找寻到。甚至连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时，抬起头，却在汹涌的人群之外，长长的路途的尽头，看到一个正驻足停留的熟悉背影。

　　玛丽正仰头，望着天空。

　　墨蓝色的天穹上，银色的星河洒下漫天星光，与这人世间的光芒交融在一起，为她披上美丽的辉光。

　　这一幕，如梦似幻，令人屏息以对。

　　罗严塔尔缓下脚步。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彼时还是格林美尔斯豪简子爵的老者，曾私下遣人询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后辈在男女情事上的引路人，给出的报酬极为丰厚。
　　罗严塔尔当时不置可否，转头就试探当事人——显然对此毫不知情，甚至对他的试探毫无察觉——他挑了挑眉，转头对子爵表达了婉拒的意思。

　　“哦，真可惜。希望罗严塔尔上校不会后悔。”年老子爵那双见惯风月的眼眸里，暗藏了洞察世事的讥诮。

　　罗严塔尔坦然以对。

　　太危险了，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啊。他想。

　　在伊谢尔伦要塞与未来的女伯爵初遇时，罗严塔尔就发现这位在战场上精明异常的阁下，在生活中显然疏于世事，不谙风月。

　　对他来说，让她露出一时的脸红心跳，可能并不困难。可惜，那不过是欺负这位阁下在男女之事上的经验浅薄。真正想要进入那双璀璨却淡泊的碧绿眼眸之中，仅仅依靠浮于表面的手段远远不够。

　　需要以真心去交换。

　　这是他所缺乏的东西。罗严塔尔从来只与女性分享床榻，从未想过分享人生。

　　此刻，他注视着不远处的地上之星，说不上后悔，却有无边怅然。

　　那是多么美丽而不可能会为他所有的遥远的星辰的光芒啊。

　　“阁下。”

　　玛丽惊讶地转过身。

　　看到身后的人，她的表情放松下来：“真是巧遇啊，罗严塔尔。一个人吗？”

　　“如果您指米达麦亚，他可是节日里会陪在家人身边的好男人。如果您是指情人，刚刚分手。”

　　玛丽尴尬地笑了：“是，是吗？”

　　“倒是您，不带随从地在外行走，不怕遇到不法之徒吗？”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动动指头就能叫上一排冷酷警察的宪兵总监了解一下。玛丽露出一个克制的得意的表情：“可能吧。但是呢，听说稍晚一些会有烟花表演，这个广场上就是不错的观景点。所以，罗严塔尔中将，可以请你在今晚担任一次护花使者吗？”

　　罗严塔尔目视她，一抹浅笑浮现在他雕刻般的英俊面容上：

　　“不胜荣幸，我的阁下。”

　　这一晚，原本打算一个人重温平凡的日常的玛丽，最终还是有人陪伴，看完了这一场烟花。

　　也挺好。

　　“嗯，你觉得如何？”

　　“比我们在太空中放的差多了。”

　　“……虽然我也有同感。不过，罗严塔尔，你这么说话的话，究竟是如何吸引到女性的，靠脸吗？”

　　“呵，可能确实如此。”

　　人生的际遇，委实奇妙。

　　像这样，站在数万光年的天空之下，与未曾想到之人一起，做平日里不会做的事，会让她想起与友人胡作非为的旧日时光，唯一不变的是，这种初夏的微风吹过面庞的感觉。

　　玛丽笑着抬头。

　　那仰望的星空，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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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同人写文靠爱发电，想开新坑，已经写了几章了，哈哈。等我凑满十章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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